凌晨四点五十,林叙白准时醒来。
他低头,怀里那尾咸鱼睡得毫无形象,卷毛蹭得乱糟糟,脸颊压着他肩窝,呼吸均匀温热,像只找到暖炉的猫。
腰上的手臂一夜未松,此刻成了自然的安全带。
林叙白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枕麻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拆弹专家。
五分钟后,林叙白端着杯温水回到床边。
“安寒知。”
安寒知哼唧一声,眉头蹙起,本能地把脸往被子里更深地埋去,试图屏蔽噪音。
“五点了。”林叙白不为所动,直接上手。
温热的掌心贴上安寒知露在被子外的脖颈皮肤,轻轻晃了晃,“醒醒,要出发了。”
安寒知像被触发了关键词的劣质机器人,身体猛地一弹,眼睛勉强掀开一条缝,里面全是混沌的迷茫和“杀了我吧”的悲愤。
“再…再睡五分钟……”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棉花。
“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再晚点,省道碰上返程车流就不好说了。”
林叙白他弯腰,一手穿过安寒知腋下,一手托住他膝弯,跟抱大型玩偶似的,直接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靠!林叙白!”失重感让安寒知瞬间清醒一半,手脚下意识扑腾。
“省点力气。”林叙白稳稳抱着他,大步走向卫生间,“自己刷牙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安寒知彻底清醒,挣扎着站直。
他可不想体验林式“刷牙服务”,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然而,咸鱼的身体显然没跟上大脑指令。
他眯着眼,迷迷糊糊挤了牙膏,牙刷塞进嘴里,动作慢得像树懒。
镜子里的人影摇摇欲坠,眼看又要靠墙闭眼。
林叙白“啧”了一声,长腿一迈站到他身后,胸膛几乎贴上他后背。
他一手自然地环过安寒知的腰稳住他,另一手直接覆上安寒知握着牙刷的手背,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的督促:“张嘴,快点。别磨蹭。”
安寒知:“……”
他木然地张嘴,任由林叙白操控着他的手,在他口腔里进行一场高效、精准、毫无温柔可言的清洁作业。
刷完牙,林叙白拧了热毛巾,手法利落地给安寒知擦了把脸。
冰凉的触感让安寒知彻底回魂,脸上的水珠被他胡乱抹掉。
“衣服。”林叙白把搭配好的t恤牛仔裤塞进他怀里
——深色系,适合今天的场合。
安寒知抱着衣服,看着林叙白转身去厨房的利落背影,内心只剩下麻木的吐槽:
工具人进化成生活管家了?这服务…包年得多少钱?
五分钟后,安寒知顶着半干的头发,蔫头耷脑地被林叙白塞进副驾驶。
座椅被体贴地放倒至舒适角度,一条柔软的小毯子精准地盖在他腿上。
林叙白绕到驾驶座,插上车钥匙,双手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
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车子平稳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凌晨稀少的车流。
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路灯的光带在墨蓝的天幕下快速向后流淌,勾勒出高楼沉默的轮廓。远处天际线泛起一丝灰白。
林叙白瞥了一眼副驾。
安寒知头歪向车窗方向,眼睑紧闭,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显然被强行开机又一番折腾后,身体迅速被倦意淹没,再次沉沉睡去。
林叙白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目光回到前方路况,腾出一只手,在中控屏上轻点几下。
几秒钟后,车内音响流淌出舒缓纯净的钢琴旋律,音量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小小的空间,
像一层无形的隔膜,将窗外的世界和引擎的噪音温柔地推开,只留下安宁的乐声和身边人清浅的呼吸。
安寒知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了这份宁静,无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身体更放松地陷进座椅里。
林叙白感受着身边人彻底的放松,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那句脱口而出的“孤儿”曾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安寒知爷爷刚走一个月,这伤痛还新鲜着。
“爷爷托梦”?林叙白不信鬼神,但他信这是安寒知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想念和不安在作祟。
怕鬼是借口,想爷爷才是真的。
这傻鱼,连找个依靠都这么别扭。
昨晚安寒知蜷缩在他身边,笨拙地寻求守护……
甚至现在,愿意让他陪着一起去面对那份伤痛之地……
这份在茫然无措时本能地、唯一地袒露脆弱、寻求依靠的姿态,像一种无声的宣告,重重地砸在林叙白心底。
扫墓,对安寒知来说,是哀思,是告别,也是寻找一点点慰藉。
而陪他去,对林叙白来说,是责任,是守护,更是宣告
——从今往后,安寒知的脆弱和依靠,有他林叙白接手了。
这咸鱼,归他管,也得归他疼。
他目光扫过后视镜中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窗外的天色由墨蓝渐次转为灰白,路灯熄灭,晨曦微露。
黑色的SUV平稳地行驶在通往远郊的省道上,如同沉默的护航舰。
车内,只有舒缓的音乐和均匀的呼吸声交织。
林叙白专注地驾驶着,载着一只在他亲手营造的安宁港湾里沉睡的咸鱼,朝着那需要面对过去、却也象征新开始的地方,坚定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