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深处,藤蔓庇护所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迫感。星辉石的光芒下,姬尘盘膝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的、带着冰冷磨灭气息的暗银微光。归墟星漩在丹田内低沉地轰鸣,每一次转动都如同在冰封的河床上拖曳着沉重的巨轮,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刺骨寒意。
阿蓉引导的那缕精纯死气,如同一剂剧毒的猛药,虽然带来了更强的归墟星力和伤口净化的加速,却也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道胎核心的裂痕边缘,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灰败,那是死气侵蚀道基的征兆。灵魂冰封的寒意更甚,思维运转都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感。
五日之期已过两日。胸口的巨大撕裂伤边缘,紫黑色的污秽已被磨灭大半,显露出鲜红但依旧狰狞的皮肉。左臂的灰翳被强行遏制在肩膀下方半寸处,代价是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密集如针扎的刺痛。右臂依旧冰冷沉重,如同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距离阿蓉判断的“初步恢复行动力”,还差得远。姬正阳石床上传来的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姬尘的神经。
“不够…还是太慢…” 姬尘睁开眼,左眼中燃烧的银焰带着一丝焦躁。他看向阿蓉,声音嘶哑:“阿蓉姐,矿脉深处…死气更精纯的地方…有吗?”
阿蓉脸色一变,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行!尘娃子,那种地方连我的菌丝都难以深入!狂暴的污秽和蛰伏的魔物太危险!你现在去,不是恢复,是送死!”
“那…有没有…蕴含星辰之力的东西?不是星苔露那种温和的…” 姬尘不死心地追问。归墟星漩的本源是星辰,吞噬星辰之力才是正道,吞噬死气精粹是饮鸩止渴。但矿脉中游离的星辰之力太过稀薄。
阿蓉蹙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感受着菌丝网络传递回的信息。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芒:“…星辰之力…深处…确实有。我的菌丝在净化一片区域的死气时,曾‘感觉’到过一种…非常古老、非常沉重、带着强烈星辰气息的‘东西’。但那气息…很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又像是…被污染了,带着一种…暮气沉沉的衰败感。而且位置很深,靠近…靠近之前地脉魂髓之海的方向。”
古老?沉重?星辰气息?衰败?暮气沉沉?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点燃了姬尘心中的一丝火光!星陨阁遗址!坠星之痕!这片矿脉本就是上古星辰战场的一部分!阿蓉感知到的,会不会是某件坠落的星辰至宝残骸?或者…某个被掩埋的星辰节点?
一丝微弱的希望,压过了灵魂的冰寒和身体的剧痛。
“阿蓉姐!带我去!” 姬尘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一个踉跄,被旁边的阿山一把扶住。
“少族长!你的身体…” 阿山看着姬尘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满眼担忧。
“死不了!” 姬尘咬着牙,推开阿山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阿蓉,“那东西…可能是我恢复的关键!也可能是…救阿爹的希望!” 他刻意点出了姬正阳,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说服自己、也说服族人的理由。
阿蓉看着姬尘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石床上生命之火越发微弱的姬正阳,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好!但只能到菌丝能清晰感应到的边缘!再深处,死气太狂暴,还有未知危险,绝对不能进!而且…阿山,石头,阿木,你们必须跟着!”
“明白!” 阿山立刻应道,将几根淬炼过的铁纹木噬灵刺插在腰间,右臂肌肉紧绷,星陨力脉雏形隐隐发亮。
石头和阿木也重重点头,各自握紧了武器。
……
在阿蓉菌丝网络的精确指引下,四人(阿蓉、阿山搀扶着姬尘,石头、阿木警戒)沿着矿洞曲折向下。越往深处,空气越发沉闷,稀薄的星辰之力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腐朽星辰气息和九幽死气混合的污浊。岩壁上,共生净菌的金绿色纹路变得稀疏黯淡,如同在毒瘴中艰难求存的苔藓。光线也极其昏暗,只有阿蓉手中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星辉的星辉石提供照明。
压抑!冰冷!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巨兽腐烂的脏腑之中。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岔洞后面…” 阿蓉的声音带着凝重,她指着前方一个被巨大坍塌岩石半掩的洞口,洞口边缘流淌着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紫黑色污秽物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她的菌丝网络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传递回的信息模糊不清,只能确认那股古老沉重的星辰气息就在里面。
“少族长,你留在这里!” 阿山挡在姬尘身前,警惕地盯着那污秽的洞口,“我和石头进去探探!”
“不…一起去…” 姬尘喘息着,他的归墟星漩在靠近这里后,竟有了一丝微弱的加速迹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同源的气息。星殒之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锐利的银芒,穿透洞口弥漫的污秽瘴气,试图看清内部。
就在阿山准备用蛮力清理洞口污秽时——
嗡…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苍老意念,如同游丝般,穿透了污秽的阻隔,精准地传入姬尘的识海!
“小友…终于…来了…”
是北辰子?!姬尘瞳孔骤然收缩!这老鬼不是被磨灭了吗?!不对…这意念极其微弱,充满了腐朽衰败的气息,远不如之前强大,更像是…残留在某处的最后一点执念!
“别紧张…老夫…已无力害你…” 那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悲凉,“…感应到…你体内…星脉道基…与…同源…星辰之力…老夫…残魂依托之物…就在…此洞深处…那块…古老的‘镇魂星碑’上…”
镇魂星碑?姬尘心中剧震!星陨阁的遗宝?
“此碑…蕴含…精纯…上古星力…可…固本培元…更…关键…” 北辰子的意念带着强烈的诱惑,“…碑文…记载…秘法…或可…暂缓…锁命阵…崩溃…为你…父亲…争取…时间!”
暂缓锁命阵崩溃?!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姬尘心头!阿爹最缺的就是时间!他猛地看向那污秽的洞口,眼神变得无比炽热!
“尘娃子?怎么了?” 阿蓉察觉到他气息的剧烈波动。
“里面…有东西!能救阿爹!” 姬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指着洞口,“北辰子…最后一点残念…依附在一块‘镇魂星碑’上!碑文可能记载着暂缓锁命阵崩溃的秘法!”
“北辰子?” 阿山三人脸色大变,充满警惕,“那老鬼的话能信?”
“是陷阱!” 阿蓉立刻断言,她的菌丝网络在这里受到强烈干扰,根本无法验证北辰子的话,“尘娃子,别冲动!那老鬼阴魂不散,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 姬尘眼中燃烧着挣扎的火焰,理智告诉他阿蓉是对的,北辰子不可信。但…“镇魂星碑”散发的古老星辰气息是真的!那精纯的星力波动,透过污秽隐隐传来,对他体内的归墟星漩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暂缓锁命阵崩溃”的希望,如同毒药,让他无法冷静!
“阿山叔…帮我…破开洞口!” 姬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必须进去看看!如果是陷阱…我认了!但如果是真的…阿爹就多一分希望!” 他赌不起错过这丝可能的机会!
“少族长!” 阿山还想劝阻。
“破开!” 姬尘低吼。
阿山看着姬尘眼中那份近乎疯狂的执着,又想到石床上的族长,最终狠狠一咬牙:“好!石头,跟我上!”
两人不再犹豫,阿山右臂星陨力脉雏形亮起,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堵住洞口的巨大岩石上!石头也抡起铁纹木棍,凝聚着刚刚领悟的微弱“劲”力,猛砸过去!
轰!砰!
岩石在巨力轰击下碎裂崩飞!洞口弥漫的紫黑色污秽物质被震散开一些。
“阿木警戒!阿蓉姐,精神感应!” 阿山低喝,同时护在姬尘身前,率先踏入洞内。
洞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更加浓郁的污秽瘴气。在洞窟中央,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静静矗立。石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污秽苔藓,但透过苔藓的缝隙,隐约可见其下雕刻着极其古老玄奥的星辰符文!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无尽岁月沧桑的星辰气息,正是从这块石碑上散发出来!但同时,一股极其顽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九幽死气,也深深地缠绕着石碑,甚至渗透进那些裂痕之中,让整块石碑散发着一种衰败的暮气。
镇魂星碑!北辰子残念的依附之物!
“就是它!” 姬尘的归墟星漩在靠近石碑时,转速明显加快,传出强烈的渴望!星殒之瞳死死盯着石碑,穿透污秽苔藓,那些星辰符文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深奥的韵律。
“小友…快…触碰石碑…引动星力…参悟…碑文秘法…” 北辰子那充满蛊惑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尘娃子!别碰!” 阿蓉厉声警告,她的菌丝网络在石碑附近受到强烈排斥,根本无法靠近探查,只能感觉到石碑本身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和深深的污秽,“那死气太浓了!直接触碰,你会被侵蚀!”
姬尘的脚步停在石碑前一步之遥。石碑散发的精纯星力如同甘泉,吸引着他干渴的道基。但上面缠绕的、如同活物般的九幽死气,也散发着致命的威胁。北辰子的催促更像是在背后推他入火坑。
赌?还是不赌?
姬尘的目光扫过石碑上那些古老的星辰符文,星殒之瞳运转到极致。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在那些符文流转的细微轨迹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坐标的韵味!这感觉…和他识海中星殒之墟的坐标碎片,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感!
这不是什么“镇魂星碑”!或者说,不仅仅是!它更像是一个…星辰道标!指向某个古老星域的道标!北辰子这老鬼,在骗他!他的目的,恐怕是想借姬尘引动石碑星力时产生的空间波动,尝试做最后挣扎,或者…定位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姬尘心中的焦灼。差点又被这老鬼算计了!
然而,就在他识破北辰子阴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体内沉寂的归墟星漩,似乎被石碑那精纯而古老、却又被死气污染的星辰之力彻底激发了凶性!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霸道的吞噬意志,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姬尘丹田爆发出来!这股意志甚至短暂压过了姬尘自身的控制!
嗤——!
一道暗银色的、由纯粹归墟星力构成的冰冷漩涡虚影,猛地从姬尘胸口透体而出,如同无形的巨口,狠狠“咬”向了那块古老的石碑!
“不——!蠢货!住手!!!” 北辰子残念发出了惊恐绝望到极致的尖啸!
轰隆——!!!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石碑上缠绕的九幽死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向那暗银漩涡!而石碑本身蕴含的、浩瀚而古老的星辰之力,也被这霸道的吞噬强行引动,化作一股磅礴的、带着暮气的星力洪流,猛地灌入暗银漩涡!
“呃啊啊啊——!!!”
姬尘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撕裂!归墟星漩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涌入的混合力量(精纯古星力+九幽死气)!恐怖的冲突在他体内爆发!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他的皮肤表面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小的血口,鲜血混杂着冰渣和紫黑色污秽喷溅而出!右臂的暗银金属光泽和左臂的灰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蔓延!灵魂冰封的寒意瞬间将他意识都几乎冻结!
“尘娃子!” 阿山目眦欲裂,就要扑上去。
“别过去!” 阿蓉尖叫着拉住他,脸色惨白如纸。她能感觉到,此刻姬尘周身形成了一个恐怖的能量力场,任何人靠近都会被那狂暴的吞噬和湮灭之力撕碎!
石碑在归墟星漩的疯狂吞噬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污秽苔藓瞬间被磨灭殆尽,露出下方布满裂痕的黑色碑体!那些古老的星辰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又在死气的反扑和吞噬之力下迅速黯淡!一道微弱的、带着无尽怨毒和不甘的灰影(北辰子最后的残念),在石碑光芒爆发的瞬间被强行逼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诅咒:“…九幽…不会放过…星脉…” 便被狂暴的归墟星漩之力卷入,彻底磨灭!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石碑上最大的一道裂痕骤然扩大,蔓延至整个碑体!
轰!
石碑再也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力量,猛地炸裂开来!无数蕴含着精纯古老星辰之力和顽固九幽死气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向四周!大部分碎片在激射过程中,就被姬尘周身那恐怖的归墟吞噬力场强行吸扯、磨灭、吞噬!
噗!
姬尘再次狂喷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冰晶和污血的液体,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洞壁上,软软滑落在地,生死不知。他体表的金属灰翳和暗银光泽已经蔓延覆盖了超过七成的身体,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归墟星漩的虚影缓缓缩回他体内,但那股冰冷霸道的磨灭气息却更加凝实,隐隐透出一股古老沉重的韵味。
洞窟内一片狼藉,石碑碎片散落一地,大部分都已失去光泽。浓郁的死气和星辰之力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阿山、石头、阿木三人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惊骇地看着倒地的姬尘。
阿蓉第一个扑到姬尘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还有气…” 阿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看着姬尘那几乎被金属和灰翳覆盖的身体,她的心沉入了谷底。这代价…太大了!
就在这时,阿蓉猛地抬头,脸色剧变!
“不好!矿脉的菌丝网络…被刚才的爆炸和能量冲击…惊动了深处的东西!有东西…在快速靠近!很强!充满了…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