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颜禾别了冯庆司,此时已是日入十分,夕阳的残影拉长了他孤独的身影,从福禄镇到升州城的土路上,满是杂乱的脚印,路边被随意丢弃的衣衫和扁担,还有不知是谁跑丢了一只鞋子,他看向升州城,城中东南方冒出缕缕青烟,不知是谁家的宅子失了火。
他看见城墙上三三两两的兵士,在城墙上架着重弩,护城河的河水已经成了铁锈色,水面上飘着无数死鱼,鱼腹朝天,王颜禾仔细看去,那鱼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孔,不知是为何?感觉邪的很!
河边的洗衣石上倒着一位老妇的尸体,她的头被自己的捣衣杵洞穿,带血的银丝缠绕在杵上,死相极其凄惨!王颜禾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叹息,失去法制的地方,百姓就遭了殃!
未等他走到城下,便听到城墙上有人冲他喊道:“喂!年轻人,莫要再向前一步,往回走,去福禄镇!”
王颜禾抬头冲着他们问道:“你们可是李将军的部下?”
城墙上的兵士面面相觑,片刻答道:“是……!你是何人?”
“我是长安来的伏魔师,要去探查晋陵,需要经过城里,麻烦你们放行!”
那城墙上的兵士听罢后显然很吃惊,马上又回过神来道:“哦……!你稍等,我这就下去……!”
不多时,从城门里走出两个兵士,他们腰间挎着唐横刀,快步赶来!
王颜禾施礼道:“二位兄台,行个方便吧!”
他们看到王颜禾的那一刻显得很吃惊,忙问道:“这位兄台,您真是长安派来的?”
王颜禾拿出腰间伏魔司令牌,递给二人,二人看完恭恭敬敬的将令牌还于他道:“这位大师,请随我来……!”
两位兵士将他引入城中,此时此刻这曾经繁荣的升州城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主干道朱雀大街上,一辆翻倒的油饼车歪斜在路中央,焦黑的饼坯还粘在鏊子上,几只乌鸦正啄食着车轮旁凝固的血痂,它们的羽毛被血雾浸染,脖颈处生着诡异的青黑色纹路,见了人也不飞走,只转动着赤红的眼珠,发出沙哑的 \"呱呱\" 声。
绸缎庄的雕花木门洞开着,一匹匹蜀锦从二楼垂落,锦面上印着的并蒂莲图案被鲜血腐蚀,好似化作狰狞的蚩尤战纹。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发簪与孩童的虎头鞋,鞋面上绣的金线已发黑,鞋窠里还塞着半块发霉的麦芽糖。墙角的泔水桶里漂着碎瓷片,桶沿卡着个被啃了一半的馒头,馒头上留着清晰的牙印。
\"陈记酒肆\" 前,酒旗被火灼得只剩半截,写着 \"女儿红\" 的残布在风中飘摆,像一面投降的白旗。柜台后的酒坛全被砸碎,浑浊的酒液混着血水渗入青砖,在地面形成不规则的图案。门前的蒸笼散落一地,里面不是馒头,而是几团发黑的类似棉絮东西。整个升州城内都是一幅破败的景象。
王颜禾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吃惊的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兵士答道:“大师,你有所不知,百姓都是害怕城北十里外的血雾,凡是与那血雾接触者,浑身溃烂而亡,死后变成活尸,见人就杀,城中已经有数十人惨遭活尸杀害,百姓不得不随冯大人和李将军到福禄镇暂避!”
王颜禾看着他们二人诧异问道:“那你们为何不走?”
“回大师的话,李将军命我们守在城中,看见活尸便当场击杀,以保福禄镇百姓的安全!”
王颜禾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将军还算心系百姓,只是太自大了!
那兵士施礼问道:“大师,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您真的要去那晋陵?”
“嗯……!我去看看!”
二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王颜禾问道:“二位有话直说!”
兵士道:“大师,我们提醒您,要去晋陵需穿过那片血雾,此时雾气虽然淡了些,但……!”
另一个兵士接话说道:“我们藤甲营的兄弟们为了炸毁血雾,全员牺牲在了里面,那血雾之中必有蹊跷,听说是雾中有无数细小的噬魂蛊虫,您去不是送死吗?”
王颜禾微微一笑:“多谢二位兄台提醒,寻常人去不得,我能去得,二位不要担心,我答应了冯大人,要提着干将佑卜的人头回来!”
两位兵士听罢大吃一惊,不由点头道:“艺高人胆大,但……!您进入血雾之后,还是要万分小心,我们虽不懂驱魔,但希望您能够平安驱除邪祟,还升州百姓太平!”
王颜禾被送出北门回首与二位告别道:“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说完冲他们摆摆手,表示再见……!
二人目送他直至模糊了视线,才喃喃说道:“唉……!你说他会成功吗?”
另一个兵士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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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颜禾踏入血雾时,他身体不灭冥火骤燃,将周遭的血雾烫出一圈涟漪。此刻的雾气已淡如薄纱,却裹着焦肉与腐尸的恶臭,每吸入一口都像吞进碎玻璃,咽喉疼痛难忍。他体内的南海巫女秋蝉突然开口,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长桥,这是上古蚩尤部族的‘魂离阵’,血雾乃万千魂魄怨气所化,触之则三魂离体,尸身成傀儡。”
王颜禾看着那漫山遍野烧焦的尸骸,应该就是兵士口中藤甲卫的兄弟们,他们的尸首被火油烧的黑漆漆,已经看不清面容,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混合着火油的味道。
“蛊虫怕火,亏我有不灭冥火护体,才不惧它们!”王颜禾心中不禁暗暗庆幸!
“长桥,你长时间使用‘陆地飞行术’和‘驭风术’精力已经不足了,我劝你休息休息再去!”
王颜禾心中与巫女对话道:“巫女,你不必担心,虽然精力不足,但我还有体力,没事的!”
踏入血雾深处时,靴底碾过一块焦黑的颅骨,那是藤甲卫士兵的残骸,天灵盖嵌着半截燃烧的火油坛残片。血雾在此处浓得化不开,每口呼吸都带着沥青与腐肉的焦臭。
他体内的山猫之灵-苏晓,突然觉醒,在王颜禾脑海中发出阵阵低吼,那是有危险临近的预兆!
“怎么了?”
“大人……!附近有邪祟……!你要小心!”
王颜禾兴奋的搓着手道:“呵呵!来了吗?活尸……?”
“苏晓,借你灵魂一用!” 他屈指叩击眉心,身上突然覆上暗金色的绒毛,指甲暴涨成三寸利爪,在血雾中划出蓝莹莹的光痕。炎魔宝剑在背后嗡嗡震动,剑鞘自动弹开,露出燃烧着幽红火焰的剑身,那火焰遇血雾便腾起更高的光焰,将周遭十丈内的焦尸照得纤毫毕现。
二十具焦黑的活尸从雾中扑来,他们的皮肤皲裂如枯树皮,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最前排的活尸胸腔插着半截横刀,刀柄上还缠着藤甲碎片,却仍挥舞着烧断的手臂扑来。
王颜禾足尖一点,身体如狸猫般横掠三尺,炎魔剑划出圆弧,剑刃未触皮肉,便将活尸腰间的蛊虫核心烧成飞灰。
“噗嗤!” 焦尸的腹部炸开,黑血与蛊虫碎末喷溅而出,却被他周身的幽冥火焰卷住,火焰末端好似妖兽张开嘴,将邪秽之物尽数吞噬。
他听见苏晓在灵魂深处低啸,指引着他的动作-左前方三具活尸膝盖微弯,是扑击前兆;右后方活尸眼球转动,表明蛊虫正在凝聚力量。
“来得好!” 王颜禾腾跃而起,挥动手中‘炎魔’,重重砸在当先活尸的天灵盖。那活尸的颅骨如西瓜般爆裂,蛊虫群涌出的瞬间,炎魔剑又反手一撩,剑焰化作火蛇,将虫群烧成齑粉。他落地时足尖点在另一具活尸的肩头,借力旋身,利爪撕裂其喉管,黑血尚未溅落,已被剑焰蒸发。
血雾中突然响起密集的骨骼摩擦声,更多焦尸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关节处冒着青烟,显然是火油爆炸的幸存者。
王颜禾瞳孔一缩,眼睛死死的盯住几个活尸的动作,与苏晓灵魂契合,让他反应过人。剑刃划过之处,焦黑的皮肉绽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蛊虫心脏,每颗心脏都被剑焰灼出蜂窝状的孔洞。
“苏晓,加速!” 他感觉灵魂合体的力量正在巅峰,身形化作数十道残影,在尸群中穿梭如鬼魅。左爪撕裂活尸手腕,右剑挑飞蛊虫核心,同时用膝盖撞断另一具活尸的脊椎。
有活尸从背后抱住他,试图用焦黑的手指抠进他的肩胛,亏他有蛛魔甲胄护体,才不至于受伤,他反手将炎魔剑刺入对方心口,剑身猛地一震,火焰从活尸七窍喷出,将其烧成焦炭。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血雾里布满焦黑的残骸,却无一滴血沾到王颜禾身上。他单膝跪地,炎魔剑拄地,剑刃上的火焰渐渐平息,露出被血水冲刷的寒光。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近百具焦尸,每具尸体的眉心都有个贯穿的孔洞-那是他用剑尖精准刺穿蛊虫核心的痕迹。
“百人斩……哈哈!” 他喘息着抹去脸上的血雾,却看见自己的指甲缝里嵌着焦黑的肉屑,那是苏晓的利爪留下的印记。体内的山猫之灵传来满足的呼噜声,而炎魔剑突然再次发烫,指向血雾更深处-那里有更浓烈的血腥味,以及若隐若现的巫咒吟唱声。
王颜禾站起身,踢开脚边的颅骨,炎魔剑上的幽红火焰重新燃起。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敌人,还在血雾尽头的晋陵深处,等着他用更多的杀戮来唤醒。
“谁在那……?”突然,王颜禾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阴气,一缕半透明的残魂呆立在不远处,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残魂听到声音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是谁?你能看到我?”
王颜禾走上前去问道:“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身体……!我找不到了!”
那残魂低着头继续寻找着,王颜禾警惕的看着他,不一会,那残魂开心的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王颜禾道:“你已经死了,还找身体做甚?”
“我……!我想俺娘了……!”说完,那残魂竟嘤嘤哭泣起来!
王颜禾看着那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唯有身上挂着一个熏黑的铃铛,发出微弱的响声!
他低头捡起铃铛问道:“这铃铛是你的?”
残魂点点头:“这铃铛是我入伍前,母亲送我辟邪的礼物!”
王颜禾问道:“你叫个啥……?是哪里来的?”
残魂回道:“我叫周彦武,老家在苏州平吴县,我回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王颜禾体内的巫女诧异的问道:“奇怪了,这‘魂离阵’之中,死去之人的魂魄会全部被阵眼吸走,为何这缕残魂却还在这?”
王颜禾也觉得诧异,便又问道:“周彦武,你军中兄弟的魂魄都去哪了?”
“回大人,我们死后,我亲眼看着兄弟们的魂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远处的晋陵墓里,这血雾的源头也在墓道口处!”
“那你为何没被吸走?”
周彦武的残魂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身上的铜铃保住了我!”
王颜禾擦去铜铃上的烟尘,上面密密麻麻的铭文显现出来,虽然他看不懂,但隐约觉得是这铜铃保住了周彦武的残魂!
残魂突然在他面前跪下,磕头施礼道:“这位大人,劳烦您,将这铜铃带回苏州平吴县,到猎人岭找到家母周闫氏,将此物交给她,并告诉她,她儿子周彦武不是孬种!”
“拜托了……!”
“周彦武,你快起来,我会想办法托人将此物转交给你的母亲!”
那残魂三拜九叩,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多谢这位大人!多谢这位大人!”
王颜禾让他起来,看着这楚楚可怜的残魂,摇头叹道:“你留在这也不是办法,应该尽早去冥界报到,尽早投胎!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聚魂棺’唤酆都四鬼现身!
四鬼现身后面对此情景也是吃了一惊,老鬼问道:“这是哪?是炽热地狱吗?长桥……!你怎会在冥界?”
“这里不是冥界,是人间……!”
“啊……?人间?人间怎会有如此惨状?”
女鬼赵阿娟诧异道:“相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颜禾将九黎遗族意图复活蚩尤残魂的图谋与四鬼说了一遍,在一旁的周彦武做补充,四鬼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族人简直是疯了,死了这么多人,那些魂魄呢?”
周彦武答道:“同僚的魂魄全都被吸进了晋陵之中,那里应该还在举行复活蚩尤的仪式!”
老鬼犹豫片刻道:“长桥!这事儿太大了,咱们应付不来的!”
“那上古战神蚩尤,即便是残魂,也可以轻易捏碎你,我劝你不要冒险!”
王颜禾则回道:“我现在在朝廷伏魔司任职,拿了朝廷的俸禄,降妖伏魔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你知道我从来不怕死,怎会临阵退缩?”
“你这孩子,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老鬼无奈的发着牢骚!
他想了想道:“这事儿要通知大帝才行,争取冥界的帮忙,你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石头问道:“邹爷爷,你有什么打算?”
“嗯……?我看……!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我和阿娟回去冥界,请大帝派各位元帅前来助你!”
“石头和仆多留下来保护你!”
石头说道:“长桥,我先去晋陵探查一番,让仆多将军留下来保你平安……!”
“不行……!这里可是‘魂离阵’的范围,那阵眼会吸取灵魂!”
灵石头微微一笑,自信的道:“放心……!你还是不了解我的本事,这种阵法对我没用!倒是仆多将军,你可要小心点了!”
老鬼点点头道:“让灵石头去吧,估计那阵眼奈何不了他!”
老鬼又转过头对鬼将军说道:“到了墓穴洞口,你就不要进去了,守在外面等我们……!”
将军鬼知趣的点了点头……!
王颜禾无奈的点头说:“也好!邹爷爷,你回去冥界麻烦你把这个残魂带回去,他应该是要去枉死城的,让我大哥好好照顾他!”
老鬼看了看周彦武,点点头道:“喂……!一会儿你就跟着我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回头,听到了吗?”
周彦武施礼:“是,老先生,一切听您的!”他又面向王颜禾深深的施礼道:“大人,那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王颜禾摆摆手道:“你放心吧,东西和话我一定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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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血雾浓得像凝固的血浆,缠绕在林梢时,将百年老槐的虬枝浸成暗紫色。
那些树枝本是向天空舒展的姿态,此刻却纷纷垂落,像无数只枯手攥着血雾,指缝间滴落的不是露水,而是粘稠的血色浆液,砸在腐叶堆上发出 \"噗嗤\" 闷响。
最粗壮的枫树枝干上挂着破旗,旗面原是藤甲卫的黑色战旗,被血雾蚀成半透明状,旗角绣着的饕餮纹化作蠕动的蛊虫,在暮色中泛着幽绿磷光。
林间地面覆盖着三寸厚的腐叶,踩上去会渗出黑红色的汁液-那是血雾浸润土地形成的 \"血泥\",每一脚下去都能听见气泡破裂的 \"咕嘟\" 声,像踩在煮沸的脏器上。
东南方的洼地积着血潭,潭水表面浮着无数人脸状的泡沫,每个泡沫破裂时都会飞出一缕白烟,那是未被吸走的残魂,正绕着潭边的断碑盘旋。
断碑上的 \"晋\" 字已被血雾溶成凹槽,槽内积着的血水中漂着残缺的指甲,正是藤甲卫士兵战死时脱落的。
王颜禾在树林中等的焦急,担心进入晋陵的石头哥会出意外,他左等右等,石头还是不来,转头对鬼将军冷冷的说道:“我不等了,你守在这儿等他们,我去晋陵看看……!”
鬼将军不允,将刀横在他的面前,王颜禾对他发火道:“你拦着我作甚?都一个时辰了,石头哥还是没回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孩童清脆的歌声,王颜禾一听心情立刻舒展开来,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是石头哥……!他回来了!”
此时的石头正迈着欢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他看见王颜禾便道:“长桥!探清楚了!”
“里面是一座座墓葬群,是东晋历代皇帝之墓,而且……!而且它们是相通的……!”
王颜禾惊讶道:“啥……?相通的?”
石头点了点头道:“对……!相通的,而且有好几个墓道口可以通进里面,你说的那个施法的巫师,正在用九位帝王骸骨施法实施召唤仪式,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不通的是,在里面我没有感觉到特别强大的灵力,那里面似乎只是个祭坛,我觉得,所谓‘蚩尤’的残魂并不在里面!”
王颜禾也觉得诧异,喃喃道:“这个干将佑卜到底搞什么鬼?他不是要复活‘蚩尤’吗?”
随后他想了想又道:“管他那么多,我先进去砍了他的脑袋再说!”
“等等……! 我跟你一起去,我知道打开主墓室的机关在哪儿……!”
他又转头对鬼将军说道:“仆多将军,你留在这等着邹爷爷和阿姐!”
“走吧……!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