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琪正蹲在柜台边,左轮手枪在指尖转得溜儿圆,冷不丁被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惊得手一抖——枪套“啪”地磕在桌腿上。
门口先探进来一双云纹皂靴,靴底沾着些湿泥,却仍踩得极稳。
随后是件玄色锦袍,腰间玉带扣得一丝不苟,领口露出半片玉牌,刻着个“宁”字。来人约莫五十岁,鬓角微霜却梳得整整齐齐,眼角的纹路里像藏着冰,扫过客栈时,连灶台上飘着的葱花香味都像是冻住了。
“这破地方也配叫客栈?”紧随其后的女声又尖又脆,鹅黄罗裙扫过门槛时,嫌恶地提了提裙摆。
李幼贞捏着帕子捂口鼻,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地砖缝里都是油星子,熏得人头疼。”
最后进来的刘畅总低着头,青布长衫的袖口磨得发亮,右手下意识按在左腿膝盖上,走路时左腿微跛。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让人莫名觉得后背发紧。
佟湘玉正算着账,算盘珠子停在半空,手指头抠着算盘边儿,咋舌道:“额滴神啊,这阵仗,比上次赛貂蝉来还讲究。”
白展堂往柜台后缩了缩,手在腰间摸了摸,又若无其事地搭在柜台上:“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咱这小店,就俩上房,剩下的都是通铺。”
“上房?”李幼贞“嗤”了声,帕子往桌上一拍,“本县主住的地方,至少得有暖阁熏香,你们这破楼……”
“暖阁没有,暖宝宝要么?”阿楚从后院蹦出来,手里还举着串糖葫芦,晏辰跟在后面,正替她擦嘴角的糖渣。
阿楚眨巴着眼睛,往宁王面前凑了凑,“大爷看着面熟啊,是不是刚从哪个古装剧片场跑出来的?这服化道,经费在燃烧啊。”
晏辰揽住阿楚的腰,指尖在她腰侧挠了下,压低声音:“宝贝儿,看他那眼神,像是要把咱这客栈当龙椅坐。”
阿楚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甜得发腻:“那他可得先买个防滑垫,免得摔成八爪鱼——毕竟龙椅没咱晏辰的怀抱好坐,是吧,老公?”
“那是,”晏辰在她额头亲了口,“咱这怀抱,恒温三十七度,自带按摩功能,还能说土味情话,龙椅有这待遇?”
【宁王这气势,搁宫里是王爷,搁客栈里怕不是要被佟掌柜收双倍房钱】
【李幼贞这骄纵劲儿,遇上郭芙蓉怕是要被排山倒海拍墙上】
【刘畅怎么老低着头?是怕被认出来当年对何惟芳做的事吧】
宁王眉头拧成个疙瘩,盯着阿楚手里的糖葫芦:“放肆。可知本王是谁?”
“知道知道,”吕秀才从账本里抬起头,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锦绣芳华》的演员表,“涂松岩老师饰演的宁王嘛,子曾经曰过,‘反派死于话多’,哦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宁王瞳孔猛地一缩:“你怎知本王名讳?还知……”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吕秀才手里的手机,又落回阿楚身上,“你们这是什么妖术?”
“妖术?”铁蛋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时带起阵风,伸手揽住刚端着茶壶出来的傻妞,“这叫智能手机,比您那谍报网好用多了,想查谁的底,搜一下就有——就像咱傻妞的好,不用搜,我心里门儿清。”
傻妞脸颊微红,轻轻拍开他的手:“别闹,客人在呢。”她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壶盖“咔嗒”扣严,“三位要是住店,先说好,咱这不用金银,用铜钱,或者刷脸——不过您几位的脸,估计刷不出折扣。”
李幼贞突然指着傻妞的发簪:“这玉簪不错,给本县主摘下来。”
“放着我来!”祝无双从后厨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县主是吧?咱这簪子是铁蛋用玉石3d打印的,独一无二,您要是喜欢,让铁蛋给您打印个金的——前提是,您得先学会说‘请’。”
“你敢跟本县主谈条件?”李幼贞拔高声音,“当年在县里,县令见了我都得磕头,你个小杂役……”
“那是你没遇上我闺女,”郭芙蓉端着一盘炒青菜出来,胳膊肘往吕秀才肩上一搭,“我闺女青橙,九岁,惊涛骇浪掌能把桌子拍碎,要不让她给你表演一个?”
吕青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攥着小拳头:“娘亲说的是!”话音刚落,“啪”地一掌拍在旁边的条凳上,凳腿应声断了根。
李幼贞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刘畅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郭芙蓉身上,又猛地低下头——那眼神里的复杂,像搅混了的泥水。
“哟,刘畅老师,”晏辰凑过去,手里转着个魔方,“您这眼神,是想起何惟芳了?还是在琢磨怎么跟咱客栈的人套近乎?跟你说,套近乎不如套近乎我家阿楚,她能给你算一卦——算你今天能不能吃上李大嘴做的红烧狮子头。”
阿楚伸手拧了把晏辰的腰:“别吓唬人,刘畅老师也是苦命人。不过话说回来,您当年要是少琢磨点执念,多看看菜谱,说不定现在是个大厨呢?”她突然凑到晏辰耳边,用气音说,“比李大嘴强,至少不会把盐当成糖放。”
晏辰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那可不一定,咱阿楚要是下厨,怕是能把厨房炸了,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不过乐意,谁让是你呢。”
【刘畅这反应,看来是被郭芙蓉的气场镇住了】
【宁王别装了,你那谋反的心思,客栈里的狗都能看出来】
【李幼贞快收敛点,一会儿邢捕头来了,告你寻衅滋事】
正说着,铁蛋突然打了个响指,客栈屋顶的灯笼突然亮起暖光,傻妞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吉他——铁蛋清了清嗓子,对着傻妞唱起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傻妞笑着推他:“别唱了,客人都看呆了。”
宁王的脸黑得像锅底:“成何体统!”他突然一拍桌子,“本王要在此处暂歇,尔等都退下,备好笔墨纸砚,本王要写密信。”
“密信?”阿楚眼睛一亮,从背包里掏出个投影仪,往墙上一投——屏幕上突然出现“烧尾宴”的画面,宁王举剑的样子清清楚楚。“写这个?‘吾欲夺位,众卿速来’?”
宁王猛地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在桌角:“你这妖物!”
“别激动啊王爷,”白展堂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茶杯,“咱这地方,别说密信,你就是想点个外卖——哦不,点个菜,都得经过佟掌柜同意。”他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手指在宁王肩上轻轻一点,宁王瞬间僵在原地——正是葵花点穴手。
“白大哥好样的!”阿楚拍手,“这招比防狼喷雾好用,下次我让铁蛋给你整个电动版,点穴带音效的那种。”
晏辰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还是咱白大哥厉害,不像某些人,上次看见只蟑螂,抱着我胳膊喊了三分钟‘help’,结果蟑螂自己跑了。”
“那是蟑螂先动的手!”阿楚掐了他一把,“再说了,我喊‘help’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看你当时多帅,一脚把蟑螂踢到门外,简直是我的盖世英雄。”
“那是,”晏辰得意地扬下巴,“下次遇上蟑螂,我不光踢走,还能给它表演个后空翻,让它知道谁是客栈一哥——当然,一哥的老婆是一姐,这地位不能乱。”
【白展堂这手葵花点穴手,还是这么帅!】
【宁王被点住的样子,比在剧里谋反时可爱多了】
【阿楚晏辰能不能别撒糖了?看宁王快气晕了】
李幼贞见宁王被制住,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放开我爹!”
“小丫头片子,”郭芙蓉把青橙往身后一护,抬手就想推她,却被刘畅猛地拦住——他的手抓住了李幼贞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别闹。”刘畅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李幼贞甩开他的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要不是我爹,你现在还是个断腿的废物!”
刘畅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吕秀才突然叹了口气:“《锦绣芳华》里写,你逼他入赘时,他夜里总对着月亮发呆——其实他心里没你,你又何苦呢?”他晃了晃手机,“你看,这是观众给你的评论:‘李幼贞要是生在普通人家,说不定能当个娇俏小姐,不用被权力捆着’。”
李幼贞愣住了,眼睛突然红了:“普通人家?谁要当普通人家!普通人家能穿绫罗绸缎吗?能让县令磕头吗?”
“普通人家能自己选老公啊,”阿楚走过去,递给她一颗糖,“不用把婚姻当筹码,不用看谁脸色,喜欢谁就跟谁好,哪怕他是个卖糖葫芦的——就像我,喜欢晏辰,不管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权,我就喜欢他给我剥虾时,把虾线挑得干干净净。”
晏辰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其实我剥虾那么干净,是怕你吃了虾线闹肚子——当然,主要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比挑虾线还认真。”
“油嘴滑舌,”阿楚笑着回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过我喜欢。”
李幼贞看着他们,突然把糖扔在地上:“恶心!男人都是骗子!刘畅当年也说喜欢我,结果心里想的还是何惟芳!”
刘畅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傻妞走过去,捡起那颗糖,用手帕擦干净递给他:“糖是甜的,别浪费。”她顿了顿,“铁蛋说,心里苦的人,吃点甜的就好了——他以前总给我买,说像天上的云。”
铁蛋立刻接话:“那是,咱傻妞配得上天上的云,不对,比云还好看,是仙女下凡,我能娶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比中了状元还高兴。”
刘畅盯着那颗糖,突然捂着脸蹲下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咋了?”李大嘴端着一碗汤面出来,“刚还好好的,咋就哭了?是不是饿了?来,尝尝我新做的阳春面,加了葱花,香得很。”
“他不是饿,”佟湘玉走过来,解开宁王的穴——白展堂刚才留了手,没点死穴,“是心里堵得慌。宁王,你也是,争那皇位干啥?有这功夫,不如跟咱老白学两手葵花点穴手,以后出门不怕遇贼;幼贞啊,女孩子家,骄纵没用,得学着疼人,你看无双,谁不喜欢?刘畅,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得往前看,总盯着以前,脖子不酸吗?”
【佟掌柜这话说得在理!权力哪有安稳日子好】
【李幼贞要是能听进去,也不至于那么惨】
【刘畅哭了?突然有点心疼他了】
宁王活动着肩膀,看着蹲在地上的刘畅,又看看李幼贞,突然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像是把多年的戾气都吐了出去。“罢了。本王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连女儿都护不住,算什么王爷。”
“这就对了嘛,”阿楚拉着晏辰的手,往院子里走,“走,晏辰,咱给他们表演个广场舞,陶冶陶冶情操——就跳那支‘最炫民族风’,我领舞,你伴舞,争取把他们都带跑偏。”
“得嘞,”晏辰跟着她跑,“不过伴舞有啥好处?比如……今晚能吃你做的黑暗料理?”
“想得美!”阿楚回头瞪他,眼睛却弯成了月牙,“想吃黑暗料理?先给我唱首情歌,要跑调的那种,越跑调我越高兴。”
“没问题,”晏辰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跑调没?够不够难听?”
“难听死了,”阿楚笑着扑进他怀里,“不过我喜欢。”
院子里的月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像落了层碎银。铁蛋拉着傻妞的手,靠在门框上看:“咱以后也这样,月光下跳探戈咋样?”傻妞红着脸点头,指尖在他手心里画圈。
屋里,宁王正笨拙地学着用筷子夹面条,李幼贞虽然还是皱着眉,却把自己碗里的葱花夹给了刘畅,刘畅愣了愣,慢慢抬起头,眼里的雾好像散了些。吕秀才给郭芙蓉讲着《锦绣芳华》的结局,郭芙蓉时不时拍他一下:“别讲了,听得我气!”白敬琪举着手机给他们拍视频,嘴里念叨着“这素材能发抖音”,青橙和青柠在旁边玩拍手游戏,笑声脆生生的。
【这画面也太暖了吧!宁王吃面条的样子好反差萌】
【李幼贞夹葱花给刘畅!这是和解的开始吧】
【同福客栈果然是治愈一切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阿楚和晏辰正趴在柜台上补觉——昨晚闹腾到半夜。晏辰突然被一阵动静弄醒,看见宁王站在门口,李幼贞和刘畅跟在后面。
“要走了?”晏辰推了推阿楚,“客人要退房了,咱的‘售后服务’得跟上。”
阿楚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不多住几天?咱这儿有免费wIFI,能看剧,还能让铁蛋带你们飞一圈,体验下空中观光。”
宁王摇了摇头,手里攥着个布包:“多谢诸位收留。本王想通了,皇位不如安稳日子。”他把布包递给佟湘玉,“这点碎银,算房钱。”
“哎哎,不用这么多,”佟湘玉往外推,“住店哪用这么多?”
“拿着吧,”李幼贞难得没骄纵,“算谢你们……让我明白点事。”她顿了顿,看向阿楚,“你说的对,喜欢谁不用看身份——以后我想自己选。”
刘畅走到吕秀才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告诉我结局。我以前总想着抢回来,现在才懂,有些东西丢了,就该让它走。”
铁蛋突然从房顶跳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小小的飞行器:“这个送你们,要是想回来看看,按这个按钮,能自己飞回来——不过得提前说,咱好备菜。”
傻妞把一袋子点心递给他们:“路上吃,甜的。”
宁王接过飞行器,又看了眼院子里相拥着的阿楚和晏辰——阿楚正捏着晏辰的脸说“你昨晚打呼吵死了”,晏辰笑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那你捏,捏够了就不吵了”。他突然笑了,是那种很久没笑过的、松快的笑。
“走了。”宁王转身,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李幼贞跟上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客栈挥了挥手。刘畅最后一个离开,抬头看了眼客栈的牌匾,像是把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里,然后大步跟上。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阿楚突然拍手:“搞定!又治愈一个反派小分队!晏辰,晚上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比如,你给我做个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没有,”晏辰刮了下她的鼻子,“蛋炒饭加俩蛋,管够。顺便给你跳个街舞,庆祝咱又当回‘心灵导师’。”
“切,”阿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蛋炒饭就行,不过得你喂我——要是喂得好,今晚让你看点‘好东西’。”
晏辰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是你新买的那套睡衣?还是你偷偷练的钢管舞?”
“想知道?”阿楚咬了咬他的耳垂,“保密。”
【宁王他们走了?希望他们回去能好好过日子】
【同福客栈太厉害了,连反派都能治愈】
【阿楚晏辰又开始了!不过这氛围真好啊】
阳光彻底亮起来,照得客栈里暖洋洋的。白展堂哼着小曲擦桌子,佟湘玉算着账,时不时跟他说句笑话。吕秀才给郭芙蓉读着手机上的小说,郭芙蓉听得直点头。铁蛋追着傻妞在院子里跑,傻妞的笑声像银铃。白敬琪和青橙青柠凑在一起看视频,时不时发出一阵笑。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看着这一切,突然说:“晏辰,咱不走了吧?这里比2025年有意思多了。”
“好啊,”晏辰收紧手臂,“你在哪,我就在哪。反正有你在,在哪都是家——再说了,这里的人有意思,还能天天看你撒娇,多好。”
“谁撒娇了!”阿楚掐他,“我那是可爱。”
“对对对,可爱,”晏辰笑着投降,“我家阿楚最可爱,可爱到让我想每天说一百句情话,唱一百首跑调情歌,跳一百支难看的舞,只要你高兴。”
“这还差不多,”阿楚满意地蹭了蹭他,“那今晚你洗碗。”
“遵命,老婆大人。”
客栈的门敞着,风溜进来,卷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又轻轻落下。阳光正好,日子还长,同福客栈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