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吱呀轻响时,佟湘玉正捏着鸡毛掸子追打偷吃肘子的李大嘴。
一缕初秋的凉风裹着尘土味卷进大堂,随之而来的身影让喧闹的客栈骤然静了一瞬。
来人很高,裹在一件明显不合时宜的昂贵黑色羊绒大衣里,衣摆沾着泥点,像是长途跋涉而来。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浓重的青黑透着一股被榨干精气的颓丧,偏偏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暗夜里觅食的狼,警惕地扫视着这间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的客栈。
他左手死死按着右侧腰腹,仿佛那里藏着什么随时会崩裂的伤口。
“掌柜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有……安静点的房间吗?” 目光掠过佟湘玉手里高举的鸡毛掸子,又瞥了一眼李大嘴油光锃亮的嘴角,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画面荒诞又刺眼。
“额滴神啊!” 佟湘玉瞬间切换成职业笑容,扔下掸子,风一般卷到柜台后,“客官快请进!风尘仆仆的,可遭罪咧!展堂!快给这位客官倒碗热茶!上好的碧螺春!”
她一边麻利地翻着登记簿,一边拿眼风悄悄打量这气质阴郁的客人,心里嘀咕:这身板,这脸色,怕不是个痨病鬼?
白展堂应了一声,身影一晃已到了桌边,手里稳稳端着一杯热茶:“客官,您请坐。” 他动作快如鬼魅,放下茶杯时,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杯沿拂过——没易容。
白展堂心里稍定,但对方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感,让他后背汗毛还是悄悄立了起来。
金范俊没接茶,也没坐。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擦桌子冲他腼腆一笑的祝无双,扫过角落里捧着书、摇头晃脑念着“子曾经曰过”的吕秀才,扫过正跟郭芙蓉抱怨练功辛苦的莫小贝,最终,定格在靠窗那桌四个衣着、气质都与这古朴客栈格格不入的人身上——两男两女,面前摆着几个会发光的小方块(手机),其中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铁蛋)正咧着嘴,露出八颗白得晃眼的牙,冲他挥了挥手。
“安静的房间。” 金范俊收回目光,重复了一遍,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疲惫,按在腰腹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
“有有有!天字一号房,最是清净雅致!” 佟湘玉忙不迭递过钥匙,“展堂,带客官上楼!秀才,赶紧把登记册拿来!”
阿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跳跃,直播间界面瞬间开启。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那个正跟着白展堂走向楼梯的黑色背影。
“宝宝们!家人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阿楚压低声音,语气却难掩兴奋,“看看谁来了!这气场,这身板,这标准的‘全员恶人’开场颓废风!猜猜这位大佬是谁?” 她俏皮地眨眨眼,对着镜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晏辰凑过来,下巴自然地搁在阿楚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低笑着接话:“看这身行头,看这走路的架势,腰上还像揣了个定时炸弹似的按着…我赌三包傻妞特制能量棒,是那位‘恶之化身’本尊——金范俊先生,大驾光临同福客栈了!”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侃。
【卧槽!这阴间气质!真是金范俊?那个把犯罪当呼吸的狠人?】
【腰上鼓鼓囊囊按着啥?枪?还是刚偷来的珠宝?】
【掌柜的还乐呵呵给开天字一号房呢…额滴神啊!快跑!】
【刺激了!恶人代表空降七侠镇!同福客栈要变罪恶都市了?】
【白展堂刚才摸杯沿了!警惕性很高啊!】
【这哥们在韩剧里不是最后被活摘器官了吗?咋跑这儿了?诈尸?还是平行宇宙?】
“啪嗒。” 铁蛋打了个响指,一串低沉压抑、带着金属摩擦感的韩剧悬疑风格背景音乐瞬间流淌出来,恰到好处地渲染着气氛。傻妞微微蹙眉,轻声道:“能量波动异常,目标生命体征紊乱,体表有未愈合创伤反应,腰腹处有高强度能量屏蔽…疑似植入物。” 她的电子眼微微泛过一丝蓝光,快速扫描着金范俊的背影。
“植入物?” 阿楚挑眉,“不会是…剧里那个‘劳力士’定位器吧?他这是刚逃出来?后面还有追兵?”
“可能性87.4%。” 傻妞冷静地报出数据,“情绪状态:高度紧张、猜疑、攻击倾向显着提升。危险系数评估:高。建议启动三级防护预案。”
“三级?” 晏辰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手臂却把阿楚搂得更紧了些,“阿楚,要不咱先回屋避避?让掌柜的他们先顶一阵?我怕这位爷待会儿一个不爽,把咱们客栈当他的‘仙人跳’现场给拆了。”
“怂啦?” 阿楚用手指戳了戳晏辰的胸口,笑得像只狡黠的猫,“有铁蛋傻妞在,还有咱们满身的高科技‘玩具’,怕他个锤子?再说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点小得意,“直播间的宝宝们可都等着看戏呢!恶人改造计划,从同福客栈开始!多正能量的主题!是吧,家人们?”
【正能量???阿楚你对正能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改造金范俊?这难度堪比让李大嘴戒掉红烧肉!】
【支持!想看佟掌柜用‘额滴神啊’感化他!】
【白展堂:葵花点穴手警告!】
【郭芙蓉:排山倒海警告!】
【吕青橙:惊涛骇浪掌警告!】
【邢捕头: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嘟嘟嘟——(唢呐预警)】
楼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金范俊进了天字一号房,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和声音。
大堂里短暂的寂静后,又恢复了热闹。李大嘴溜回厨房继续偷吃,吕秀才继续摇头晃脑,莫小贝被郭芙蓉拎着去后院扎马步。只有佟湘玉,拿着鸡毛掸子无意识地敲着柜台,眉头拧成了疙瘩:“展堂,刚才那个客官…额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太对劲?”
白展堂凑近,压低声音:“掌柜的,您这直觉真神了。那人…身上有血腥味,虽然很淡,但瞒不过我这鼻子。还有,” 他神色凝重,“他按着腰那地方,感觉…不像伤口,倒像揣着个活物在动似的,邪性得很!”
“额滴亲娘咧!” 佟湘玉吓得一哆嗦,鸡毛掸子差点脱手,“活…活物?不会是啥蛊虫吧?额就说他脸色跟死人似的!这可咋办?要不要报官?老邢!老邢呢?”
“亲娘啊!佟掌柜,您找我?” 邢捕头的声音如同及时雨般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溜达到门口,搓着手,一脸“有案子?油水?”的期待表情,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听说来了个怪客?影响仕途…啊不,影响治安了?”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默契地端着手机凑了过去。铁蛋和傻妞如同两座移动堡垒,无声地跟在后面。
“邢捕头,您来得正好!” 阿楚笑容灿烂,把手机镜头对准邢捕头,“这位新来的客人,叫金范俊,身份有点特殊,可能…有点小麻烦。我们直播间几十万宝宝们都看着呢,您可是咱七侠镇的守护神,这事儿您可得管管,给家人们吃颗定心丸!”
邢捕头一听“几十万宝宝看着”,腰板瞬间挺得笔直,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最威严的姿态:“咳咳!本捕头在此,魑魅魍魉休得猖狂!佟掌柜莫慌!白兄弟莫怕!待本捕头上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要问个明白!若真是那作奸犯科之徒…”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破铁片刀,豪气干云地一挥,“定叫他有来无回!替额照顾好额滴…额滴…二舅姥爷!” 最后一句有点卡壳,显然是临时想起了燕小六的口头禅。
【噗——邢捕头帅不过三秒!】
【二舅姥爷:勿cue!】
【守护神?是守护客栈的剩饭剩菜吧?】
【邢捕头:为了仕途(和可能的打赏),冲鸭!】
【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单挑东方不败呢!】
邢捕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楼梯,燕小六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习惯性地掏出唢呐就要助威,被白展堂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小六!别添乱!” 燕小六委屈地“呜呜”两声,把唢呐塞了回去。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天字一号房紧闭的房门上。阿楚的手机镜头也稳稳地推了上去。
“笃笃笃。” 邢捕头敲响了门,声音努力放得温和:“金公子?金公子在吗?在下是本镇捕头邢育森,有点小事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开开门呗?”
没有回应。
邢捕头又敲了几下,声音提高了一点:“金公子?您没事吧?开开门,咱们聊聊?聊完我请您喝酒!十八里铺最好的汾酒!”
门内依旧死寂。
邢捕头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回头冲楼下众人尴尬地咧咧嘴,又转回头,加重了力道:“金公子!再不开门,本捕头可要…” 他作势要推门。
“嘎吱——”
门猛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金范俊那张苍白阴郁的脸出现在门缝后,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邢捕头。他依旧按着腰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滚开。别烦我。”
邢捕头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想到直播间那“几十万宝宝”,他强撑着捕头的威严:“金公子!你…你这什么态度!本捕头例行公事!你身上有伤?藏着什么?按着腰做什么?拿出来看看!” 说着,竟伸手要去扒拉金范俊按在腰上的手。
“找死!” 金范俊眼中凶光暴起!那瞬间爆发出的狠戾气息,让楼下看着的白展堂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电光石火间,金范俊那只一直按在腰腹的手闪电般挥出!动作快得带起残影!根本不是什么伤口!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短刃!刃口带着细微的锯齿,一看就是为放血而设计的凶器!直刺邢捕头探过来的手腕!
“亲娘啊——!” 邢捕头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后猛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刺,脚下拌蒜,咕噜噜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哎哟喂!我的屁股!我的腰!我的仕途啊——!” 邢捕头四仰八叉地摔在大堂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师父!” 燕小六大惊失色,唢呐都吓掉了,扑过去扶邢捕头。
“放肆!” 白展堂一声厉喝,身形如鬼魅般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楼梯口,挡在了捂着腰哀嚎的邢捕头身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点向金范俊的几处大穴!正是名震江湖的——葵花点穴手!
“哼!” 金范俊反应极快!他显然并非普通莽夫,在白展堂身形消失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他猛地向后急退,同时手中的怪刃反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不求伤敌,只求逼退!动作狠辣精准,完全是亡命徒的打法!
白展堂的指尖带着劲风,几乎擦着金范俊的衣襟而过!点空了!
两人一触即分,隔着几步距离对峙。白展堂脸色凝重,对方的身手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远超他的预估。金范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按着腰腹的手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眼神中的凶戾丝毫未减,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好快的身手!” 郭芙蓉拍案而起,柳眉倒竖,“敢在同福客栈撒野伤人?吃我一记排山倒海!” 她双掌一错,内力鼓荡,就要上前助阵。
“芙妹且慢!” 吕秀才吓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死死拉住郭芙蓉的袖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子曰…子曾经曰过…有话好好说啊!”
“说个锤子!” 郭芙蓉甩开他,“他都动刀子了!还伤了邢捕头!”
“都住手!” 佟湘玉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叉着腰冲到楼梯下,指着金范俊,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你这个人!额好心好意给你开最好的房,你…你竟敢行凶伤人?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展堂!芙蓉!给额拿下他!送官!必须送官!”
金范俊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眼神扫过楼下如临大敌的众人,最后落在阿楚举着的手机镜头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弧度:“呵…直播?看戏?一群…道貌岸然的蠢货…” 他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你们…懂什么是活着?什么是…被逼到绝路?想抓我…拿命来换!” 他手中的怪刃再次扬起,刀尖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决绝。
“哎呀呀!打架啦?带我一个!” 吕青橙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小丫头不知何时溜到了楼梯侧面,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双掌平推,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潮湿水汽的掌风呼啸而出!目标直指金范俊的下盘!
“惊涛骇浪掌!” 郭芙蓉惊呼。
金范俊显然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能有如此掌力!仓促间只能侧身闪避。那掌风虽未直接命中,却狠狠拍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
“轰!” 一声闷响!结实的木门板应声碎裂出一个大洞!木屑纷飞!
金范俊被掌风余波扫得一个踉跄,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靠着门框软软地滑倒在地。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但按着腰腹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松开。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金范俊右侧腰腹的衣服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的并非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一个嵌入皮肉、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金属装置!装置边缘与血肉连接处泛着不正常的红肿,几根细小的管子探入体内,装置表面还有几个微小的指示灯在急促地闪烁!正是这东西一直在微微搏动!
“这…这是啥玩意儿?!”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惊得手里的半拉肘子都掉了。
“妖…妖怪?!” 莫小贝躲在郭芙蓉身后,小脸煞白。
【卧槽!真·体内植入物!劳力士定位器成精了?】
【活体监控?还是器官摘取标记??韩剧照进现实!】
【看着就好疼!难怪他一直按着!】
【白展堂快!点他穴止血!不对,止闪?】
【吕青橙牛逼!一掌打出真相!】
【邢捕头:我的屁股…白摔了?】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那金属装置发出的细微嗡鸣和指示灯急促闪烁的红光,在诉说着不祥。
阿楚和晏辰也愣住了。他们猜到有植入物,但没想到会是这种直接嵌入皮肉的、明显带着科技感的装置!
“能量源锁定!高强度生物信号追踪器!” 傻妞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侦测到外部信号源正在快速接近!距离:五里!方向:正东!目标明确!危险等级:极高!重复,危险等级:极高!”
铁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般的冷硬。他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挡在了阿楚和晏辰身前,双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进入了战斗戒备状态。
金范俊躺在地上,看着碎裂门洞外灰暗的天空,听着傻妞冰冷的警告,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浓得化不开的嘲讽。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呵…来了…都看到了?这就是…我的‘活路’?你们…满意了?”
佟湘玉看着地上那闪烁的金属,听着傻妞的警报,再看看金范俊那绝望的眼神,叉着腰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惊惧,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同福客栈掌柜的、朴素的恻隐之心。她喃喃道:“额滴神啊…这娃…到底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白展堂缓缓放下了点穴的手指。郭芙蓉也收起了排山倒海的架势。所有人都意识到,眼前这个恶名昭着的“恶之化身”,似乎正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着。
追兵将至,危机迫在眉睫。同福客栈,成了风暴的中心。
* * *
“信号源速度极快!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客栈!” 傻妞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倒计时,敲在每个人心头。
大堂里乱作一团。邢捕头还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揉屁股,燕小六手忙脚乱地捡唢呐。佟湘玉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地指挥:“展堂!快!把金公子…先抬到后院柴房去!那里僻静!无双!小郭!赶紧收拾大堂!把打坏的门板…用桌子先顶上!大嘴!别管你的肘子了!把后门栓死!亲娘啊…这可咋整啊!”
“掌柜的莫慌!” 白展堂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就到了金范俊身边。金范俊眼中凶光一闪,还想挣扎,但腰腹剧痛加上体力透支,被白展堂轻易制住穴道,像扛麻袋一样迅速扛起,脚尖一点,燕子般掠向后院。
“放着我来!” 祝无双脆生生应道,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地上的木屑。郭芙蓉则和吕秀才一起,合力将一张沉重的八仙桌推过去,勉强堵住了楼梯口那破洞。
“宝宝们!突发状况!” 阿楚对着手机镜头,语速飞快,“看到没?金范俊身上那个,妥妥的黑科技追踪器!追兵马上杀到!真正的‘全员恶人’可能要来砸场子了!家人们别眨眼!同福客栈保卫战,即将打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卧槽!追兵真来了?这直播比电影还刺激!】
【三分钟!佟掌柜快想想办法啊!】
【白展堂轻功牛逼!扛人动作帅炸!】
【柴房?能行吗?那地方漏风漏雨的!】
【邢捕头还在躺尸…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快吹集结号!嘟嘟嘟起来!】
晏辰快速从随身背包里掏出几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塞给傻妞:“妞儿!去!把这几个‘小跳蚤’布在客栈外围五十米,东边方向重点照顾!” 傻妞点头,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空气,瞬间消失。
“铁蛋!” 晏辰又看向自己的机器人保镖,“启动‘叹息之墙’!覆盖范围,整个同福客栈!能量优先供给防御!”
“得令!老板!” 铁蛋咧嘴一笑,双拳猛地一撞胸口!嗡!一层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浅蓝色能量光膜,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迅速荡漾开来,瞬间覆盖了整座客栈的建筑主体。光膜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在空气中。
“啥…啥墙?” 李大嘴凑过来,好奇地想伸手去摸刚才光膜消失的地方。
“别碰!” 晏辰赶紧拦住,“这是能量护盾!能挡点刀枪棍棒…大概吧。” 他心里也没底,毕竟对方可能是带着现代武器的亡命徒。
“护盾?额滴神!比额客栈的门板结实不?” 佟湘玉紧张地问。
“理论上…结实那么一点点。” 晏辰干笑两声,目光紧盯着傻妞消失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邢捕头偶尔的呻吟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郭芙蓉握着拳,吕青橙躲在她身后,小脸上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吕秀才则抱着他的大部头书,嘴里念念有词:“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亲娘啊,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 傻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晏辰身边,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目标已进入三百米范围!三人!装备:高周波切割刃、轻型脉冲手枪、疑似单兵护甲!行进方式:低空悬浮载具!预计接触时间:三十秒!”
“悬浮载具?枪?!” 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剧变。他的葵花点穴手再快,也快不过枪子儿啊!
“亲娘啊——!” 佟湘玉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被祝无双赶紧扶住。
恰在此时,后院柴房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嘶吼!是金范俊!似乎那追踪器带来的折磨加剧了!
“来了!” 铁蛋低喝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门神般堵在了客栈正门方向,双臂交叉护在身前,体表隐隐泛起金属光泽。
阿楚把手机镜头死死对准大门方向,心脏怦怦直跳:“家人们!见证时刻!”
轰!轰!轰!
三声沉闷的爆响几乎同时从客栈东侧院墙外传来!烟尘四起!傻妞布置的“小跳蚤”——微型电磁脉冲炸弹——被触发了!
“目标载具受损!一人坠落!其余两人强行突破!” 傻妞的电子眼高速闪烁。
“砰!” 一声巨响!同福客栈那扇饱经风霜的厚重大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开!木屑纷飞!
烟尘中,两个身影显现。
左边一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哑光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关节处覆盖着外骨骼似的装甲,脸上戴着狰狞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电子眼。他右手握着一柄嗡嗡作响、刃口散发着高温红光的奇特长刀(高周波切割刃),左手则端着一把造型流畅、闪烁着能量光芒的手枪(脉冲手枪)。
右边一人,体型相对瘦削,动作却异常灵活。他同样穿着作战服,脸上戴着战术目镜,手里也端着一把脉冲手枪。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后院柴房的方向。
“金范俊!出来!” 面罩男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而充满杀意,“你的‘零件’,该交货了!”
客栈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科幻般的武装入侵者震住了。
“额滴…神啊…” 佟湘玉看着破碎的大门,心疼得声音都在抖,“额滴门…额滴百年老榆木门板啊…”
【卧槽!终结者?赛博朋克杀手?】
【这装备碾压啊!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能点穿护甲吗?】
【脉冲手枪!这玩意儿打身上不得直接气化?】
【铁蛋的叹息之墙呢?咋没挡住门?】
【铁蛋:墙还在…门不归墙管…(委屈)】
【佟掌柜关注点清奇!门板!哈哈哈!】
“放肆!” 一声清叱打破了死寂!郭芙蓉怒目圆睁,排山倒海的气势再次爆发!她双掌一错,雄浑的内力喷薄而出,隔空拍向门口那个瘦削的枪手!“排山倒海——!”
强大的掌风呼啸而去!那瘦削枪手显然没料到这种“原始”的攻击方式有如此威力,猝不及防下被掌风狠狠撞在胸口!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手中的脉冲手枪差点脱手!战术目镜都歪了!
“Fuck! 什么鬼东西?!” 瘦削枪手惊怒交加地骂了一句。
“他说啥?” 李大嘴一脸懵。
“洋文!骂人呢!” 郭芙蓉一击得手,精神大振,“再来!”
“找死!” 面罩男电子眼中红光一闪,手中的高周波切割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划出一道炽热的红光,如同毒蛇般刺向郭芙蓉!速度快得惊人!
“芙妹小心!” 吕秀才魂飞魄散。
“哼!” 一声冷哼!白展堂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郭芙蓉身前!他没有硬接那明显能切金断玉的怪刃,而是施展绝顶轻功,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面罩男持刀手腕的关节连接处!
“葵花点穴手!”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白展堂的指尖精准地点在了对方手腕护甲的缝隙处!然而,预想中的麻痹并没有出现!那护甲似乎有某种缓冲或隔绝能量的设计!面罩男只是手腕微微一麻,动作稍滞,高周波刃依旧带着恐怖的高温横扫而来!
“护甲特殊!点不动!” 白展堂心头一凛,急忙后撤。
“老板!老板娘!退后!” 铁蛋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启动!他没有花哨的招式,直接一个野蛮冲撞,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向那个被郭芙蓉掌风逼退、刚站稳的瘦削枪手!
瘦削枪手脸色一变,举枪就想射击!但铁蛋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他只来得及侧身,就被铁蛋那钢铁之躯结结实实撞上!
嘭!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瘦削枪手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院墙上,滑落在地,手中的脉冲手枪脱手飞出,战术目镜碎裂,口鼻喷血,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小六!” 面罩男见同伴瞬间被废,电子眼中杀机暴涨!他不再理会白展堂,高周波刃方向一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向正冲向瘦削枪手掉落武器的燕小六!“先宰了你!”
燕小六刚捡起那把造型奇特的脉冲手枪,还没搞明白怎么用,就看到那恐怖的红光朝自己劈来!吓得魂飞天外,手里的唢呐下意识就举了起来:“嘟——!”
刺耳的唢呐声如同魔音灌耳!
面罩男的动作猛地一僵!那经过电子处理的听觉系统显然对唢呐这种“原始”但穿透力极强的声波攻击毫无防备!虽然不至于受伤,但那瞬间的噪音干扰让他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机会!” 晏辰眼中精光一闪!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腕一翻,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金属球脱手而出,精准地砸向面罩男的脚边!
“傻妞!强磁吸附!”
“嗡——!”
金属球瞬间爆开!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定向磁力场猛地爆发!目标直指面罩男身上的金属护甲和外骨骼!
面罩男正被唢呐声干扰,猝不及防下,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扯着他全身的金属部件!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动作彻底变形,重心瞬间失衡,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手中的高周波刃也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兀自嗡嗡作响!
“好!” 阿楚激动地挥了下拳头,“小六!干得漂亮!你这唢呐立大功了!”
【唢呐牛逼!破防神器!】
【燕小六:没想到吧?我的武器是祖传的!】
【铁蛋这力量!人形高达!】
【晏辰这磁力球骚操作!物理外挂!】
【白展堂点穴无效好可惜!护甲太赖皮了!】
【郭芙蓉掌风威武!内力打科技!】
【吕青橙呢?再来一掌惊涛骇浪啊!】
“额…额立功了?” 燕小六举着唢呐,看着地上挣扎的面罩男和被铁蛋撞废的瘦削枪手,还有点不敢相信。
“别高兴太早!” 傻妞的警报再次响起,“侦测到高能反应!来自第一个坠落的入侵者!位置:东侧院墙外!武器:重型能量肩炮!目标:客栈主体!”
众人脸色剧变!循声望去,只见东侧那被炸塌的院墙废墟中,一个同样装束、但体型更加魁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右肩扛着一个粗大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炮管,正对准了客栈大堂的方向!炮口能量正在急速汇聚!
“亲娘啊——!” 佟湘玉发出绝望的尖叫。
“叹息之墙!最大功率!” 晏辰对着铁蛋大吼!
铁蛋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张开!体表的蓝光大盛!那层淡薄的能量护盾瞬间变得凝实厚重,如同一堵半透明的蓝色巨墙,挡在了客栈与那炮口之间!
“轰——!!!”
一道粗大的、刺目的赤红色能量光束撕裂空气,狠狠轰击在蓝色的能量护盾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客栈门窗尽碎!烟尘漫天!蓝色的护盾剧烈地闪烁着、扭曲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蛋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显然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顶住啊铁蛋!” 阿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板…这炮…劲儿有点大…” 铁蛋咬着牙,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坏人!不许欺负铁蛋叔和客栈!” 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
是吕青橙!这小丫头不知何时爬上了客栈二楼回廊!她小小的身体站在栏杆上,对着院墙外那个扛着肩炮的魁梧身影,鼓足了腮帮子,小脸憋得通红,将全身那点微薄却精纯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掌!
“惊!涛!骇!浪!掌——!”
这一次,掌风不再是潮湿的水汽,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扭曲光线的震荡之力!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越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轰击在那个魁梧枪手扛着肩炮的手臂关节连接处!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魁梧枪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一歪!肩炮射出的能量光束瞬间偏离了目标!
轰隆——!!!
赤红色的光柱擦着同福客栈的屋顶斜射向天空,将远处一棵大树拦腰轰断!燃烧的树干轰然倒下!
魁梧枪手抱着骨折的手臂踉跄后退,肩炮也无力地垂下。
蓝色的能量护盾压力骤减,铁蛋喘着粗气,护盾光芒渐渐稳定下来,但颜色明显黯淡了许多。
“青橙!好样的!” 郭芙蓉激动地大喊。
“姐姐好厉害!” 吕青柠在楼下拍着小手。
【吕青橙!!!mVp!!!】
【小英雄啊!这掌法时机绝了!】
【专打关节!人小力微,但四两拨千斤!】
【铁蛋顶住了!真·叹息之墙!】
【差点客栈就没了…吓死宝宝了…】
【第三个也废了!赢了?】
烟尘缓缓散去。院门口,面罩男被强磁力场死死吸在地上,徒劳地挣扎。院墙边,瘦削枪手昏迷不醒。院墙外,魁梧枪手抱着断臂,痛苦地靠着废墟。
战斗似乎…结束了?
“咳咳…咳…” 后院柴房方向再次传来金范俊剧烈的咳嗽和压抑的痛苦呻吟。那腰间的追踪器红灯闪烁得更加急促疯狂,仿佛垂死的蜂鸣。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麻烦,恐怕还没完。那个追踪器,才是关键。傻妞的警告犹在耳边:信号源…仍在接近?
正当众人刚松一口气,准备收拾残局时——
“嗡…嗡…嗡…”
一种低沉、规律、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声,隐隐传来。这声音并非由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内脏,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傻妞的电子眼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警报声调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尖锐:“侦测到超重型载具接近!能量等级:毁灭级!识别:K-9型‘清道夫’级全地形装甲突击平台!目标区域已锁定!预计抵达时间:两分钟!警告!客栈现有防御无法抵挡其主炮轰击!重复!无法抵挡!建议立即撤离!”
毁灭级?主炮轰击?
这两个词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庆幸彻底浇灭!连铁蛋那庞大的金属身躯都僵硬了一下,他体表闪烁的蓝光(能量护盾)在傻妞的警报声中显得如此脆弱。
“清…清道夫?” 佟湘玉腿一软,彻底瘫坐在了祝无双怀里,面无人色,“额滴神啊…额滴百年老店啊…额滴命咋这么苦啊…” 哀嚎声中透着绝望。
白展堂脸色铁青,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面罩男,又看看院墙外抱着断臂的魁梧枪手,最后目光落向后院柴房方向金范俊痛苦的呻吟处,眼神复杂。这三个凶徒已经如此难缠,后面来的“清道夫”…他不敢想象。
郭芙蓉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排山倒海再强,能撼动钢铁堡垒吗?吕秀才更是吓得直接抱头蹲下,嘴里念念有词:“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子曾经曰过…曰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清道夫???这名字听着就吓人!】
【主炮轰击?同福客栈要成历史遗迹了?】
【傻妞都喊无法抵挡了!快跑啊!】
【两分钟!能跑多远?】
【金范俊咋办?他腰上那玩意儿就是个灯塔!】
【邢捕头呢?还在装死?】
“老板!老板娘!” 铁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叹息之墙’能量剩余37%,绝对扛不住主炮!强行启动‘超载模式’最多支撑十秒!必须想办法!要么解除追踪器信号,要么…干掉那个‘清道夫’!” 他巨大的金属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但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力。对付人形目标他碾压,对付钢铁巨兽…他是保镖,不是高达。
“十秒…” 晏辰眉头拧成了死结,大脑飞速运转。解除追踪器?谈何容易!那玩意儿嵌在金范俊肉里,强行拆除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而且时间根本不够!干掉“清道夫”?拿什么干?他们带的装备是对付小规模冲突的,不是打坦克的!
阿楚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栈,扫过惊恐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宝宝们!家人们!生死时速!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了!” 阿楚对着镜头,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看到那个被按在地上的铁罐头(面罩男)了吗?他肯定知道怎么关掉金范俊身上那个‘催命符’!或者知道那‘清道夫’的弱点!家人们!发挥你们的智慧!集思广益!怎么撬开他的嘴?刑讯逼供咱不干!但要快!两分钟倒计时!”
她把镜头猛地推向地上被强磁力场吸得动弹不得、只能徒劳挣扎的面罩男。
【刑讯?不行不行!我们是法治直播间!】
【攻心为上!看他护甲那么高级,肯定怕死!】
【用他同伴威胁?地上那个瘦的好像快不行了…】
【佟掌柜!上!用你的碎碎念感化他!烦死他!】
【燕小六!上唢呐!给他来段百鸟朝凤!】
【吕秀才!子曰!用圣人之言教化他!】
【李大嘴!用你的肘子香死他!】
【白展堂!点他笑穴!痒死他!】
【郭芙蓉!排山倒海掀他面罩!看看他长啥样!】
【金范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应该最恨这些人吧?】
弹幕如同瀑布般刷过,各种正经的、搞怪的、靠谱的、离谱的建议层出不穷。
“唢呐…子曰…肘子…掀面罩…” 阿楚眼睛一亮,猛地看向晏辰,“辰!傻妞!有办法了!组合拳!”
晏辰瞬间领会:“铁蛋!控制住他!傻妞!准备强电磁脉冲!目标:他的战术面罩和通讯系统!最大功率!短促爆发!阿楚!你负责…”
“明白!” 阿楚点头,深吸一口气,对着后院方向大喊:“白大哥!把金范俊带过来!快!解药来了!”
白展堂虽然不明所以,但动作极快,身影一晃就冲进柴房,将蜷缩在地上、因剧痛而浑身抽搐的金范俊扛了出来,放在距离面罩男不远的地方。
金范俊脸色灰败,腰间的追踪器红灯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让他身体剧烈痉挛。他虚弱地抬起头,看到地上被制服的面罩男,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恨意。
“就是现在!” 晏辰低喝!
“嗡——!” 傻妞眼中蓝光大盛!一道无形的、高度集中的强电磁脉冲瞬间爆发,精准地笼罩了面罩男的头部区域!
“滋啦…噼啪…” 一阵电火花从面罩男的金属面罩边缘和颈部护甲连接处迸射出来!他头盔内部的电子设备瞬间过载、短路!战术目镜一片雪花,通讯频道里充满刺耳的噪音!
“啊啊!” 面罩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电子音失效,变成了沙哑的人声),身体因电流刺激而剧烈抽搐!
“小六!上!” 阿楚大喊!
“嘟——!!!” 燕小六早已蓄势待发,鼓起腮帮子,将一曲撕心裂肺、调子跑到姥姥家的《百鸟朝凤》吹得震天响!刺耳的唢呐声如同魔音灌脑,近距离疯狂冲击着面罩男那刚刚被电磁脉冲摧残过的听觉神经!
“呃啊…住…住手…” 面罩男痛苦地扭动着,声音嘶哑变形。
“芙蓉姐!” 阿楚再次喊道!
“排山倒海——!” 郭芙蓉早已准备好,掌风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带着一股柔劲,拍向面罩男头盔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卡扣!
“咔嚓!” 一声轻响!那狰狞的金属面罩在掌风冲击和内部电磁脉冲破坏的双重作用下,竟真的应声弹开!露出了一张满是冷汗、因痛苦和噪音而扭曲的、三十多岁的白人男子的脸!此刻他眼神涣散,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崩溃。
“秀才!该你了!” 阿楚语速飞快。
吕秀才早已被李大嘴推到了前面,看着那张狰狞扭曲的洋人脸,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但想到客栈存亡,还是哆哆嗦嗦地举起他那本翻烂了的《论语》,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颤音的语调吼了出来:
“子!子曾经曰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知…知进退者为高贤!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你你你…你快说!怎么关掉那个追踪器!不然…不然…” 他“不然”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然额让李大嘴用他的臭脚熏死你!”
李大嘴非常配合地脱下了一只鞋,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开来…
“呕…” 面罩男(现在该叫约翰了)本来就痛苦不堪,再被这生化武器一熏,加上魔音灌耳、圣人之言(虽然串味了)的轮番轰炸,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Stop! Stop! please!” 他涕泪横流,嘶哑地尖叫着,“the tracker! disable code! Alpha-Zulu-Seven-Niner! Spoken mand! Say it to the light!(停下!停下!求你们了!追踪器!解除码!Alpha-Zulu-7-9!语音指令!对着指示灯说!)”
“Alpha-Zulu-7-9!对着灯说!” 晏辰立刻抓住关键信息,对着金范俊腰间的追踪器大喊!
那疯狂闪烁的红灯猛地一顿!随即变成了稳定的绿色!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和搏动感瞬间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傻妞急促的警报声也变了:“‘清道夫’载具信号…停止前进!正在转向!目标…撤离中!重复!目标撤离!”
呼——
所有人都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来自地底的、令人心悸的震动声也迅速减弱、消失。
劫后余生。客栈里一片狼藉,门窗尽碎,桌椅翻倒,烟尘弥漫。但所有人都还活着。
金范俊腰间的剧痛骤然减轻,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变成绿灯的追踪器,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那刻骨的恨意褪去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佟湘玉推开扶着自己的祝无双,叉着腰,看着破碎的大门、倒塌的院墙、昏迷的敌人、满地狼藉…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又让她想哭。
“额滴神啊…” 她喃喃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目光扫过每一个灰头土脸却都安然无恙的家人、伙计和客人,最后落在同样狼狈却眼睛亮晶晶的阿楚和晏辰身上,“…额滴客栈…额滴家…还在!”
【牛逼!!!成功了!!!】
【组合拳无敌!唢呐+电磁脉冲+排山揭面+子曰劝降+生化攻击!】
【吕秀才:没想到我的子曰还能这么用!】
【李大脚:深藏功与名!】
【燕小六:一曲百鸟朝凤,退却钢铁巨兽!】
【郭芙蓉:掀面罩小能手!】
【傻妞铁蛋: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阿楚晏辰:指挥若定!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佟掌柜:额滴神啊…修门的钱谁出?】
阿楚看着直播间里爆炸般刷屏的弹幕,看着身边虽然狼狈但都安然无恙的伙伴,看着地上那个眼神空洞的金范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窗外渐渐散去的烟尘,对准了这片被他们合力守护下来的、充满烟火气的同福客栈。
“家人们,”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温暖和坚定,“风暴…暂时过去了。同福客栈,守住了。感谢每一位出谋划策的宝宝!你们…都是我们的家人!”
晏辰伸出手,温柔地替阿楚擦去脸颊上沾着的一点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阿楚揽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铁蛋咧开大嘴,伸出巨大的金属手掌,小心翼翼地和傻妞纤细的手指碰了碰拳。
劫后余生的宁静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天地。破碎的门窗外,夕阳的余晖正努力穿透烟尘,洒下温暖的光斑。
* * *
尘埃落定后的同福客栈,弥漫着一种疲惫又庆幸的气氛。那三个被制服的入侵者(断臂的魁梧大汉也被拖了进来)像破麻袋一样堆在角落,由铁蛋“重点照顾”。李大嘴捏着鼻子,用两根树枝夹着那只立下“奇功”的臭鞋,嫌弃地扔到了后院。燕小六宝贝似的擦着他的唢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百鸟朝凤》。
佟湘玉看着满地狼藉,尤其是那扇彻底报废的百年老榆木大门,心疼得直抽抽,指挥着白展堂和郭芙蓉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破门板、桌子、板凳、甚至李大嘴珍藏的腌菜缸盖子——先把巨大的门洞勉强堵上,挡挡夜风。
“额滴神啊…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佟掌柜的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响,目光不由得瞥向地上那个“罪魁祸首”——金范俊。
金范俊依旧躺在那里,腰间的追踪器绿灯稳定地亮着,不再带来剧痛,却像一个冰冷的烙印。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被震落的蛛网,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同福客栈众人的欢呼、忙碌,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阿楚和晏辰蹲在他身边。晏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医疗扫描仪,对着金范俊腰间的装置仔细检查。阿楚则拿着手机,直播间还开着,镜头对着金范俊苍白失神的脸。
“宝宝们,追踪器暂时关闭了,‘清道夫’也撤了。” 阿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但这位金先生…似乎还困在自己的‘恶缘’里没出来。”
【看着好可怜…虽然知道他是个恶人。】
【眼神死掉了…比刚才打架时还吓人。】
【被当货物一样追杀,换谁都得崩溃。】
【掌柜的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行走的赔钱货…】
【能救吗?物理上的伤好治,心里的呢?】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包括心理创伤)!佟氏鸡汤已熬上?】
“生理体征稳定,装置嵌入深度可控,未伤及主要脏器。” 晏辰收起扫描仪,眉头微蹙,“但神经有长期受刺激的损伤迹象,营养不良,脱水…还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非常明显。” 他用了英文缩写,旁边竖起耳朵听的吕秀才一脸茫然:“屁…屁什么滴?”
“就是…吓破胆了,还没缓过神。” 阿楚用大白话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金范俊,试探着问:“金先生?能听到我们说话吗?你现在安全了。”
金范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终于落在了阿楚脸上。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像是砂砾摩擦:“安全?”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充满了自嘲和绝望,“…呵…我这种人…配吗?活着…就是麻烦…走到哪里…都带着死亡…” 他的目光扫过破碎的门窗,扫过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那堆入侵者身上,眼神又变得空洞。
“额滴神!你这娃说的啥话!” 佟湘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叉着腰,虽然语气还带着点心疼银子的肉痛,但更多的是掌柜的看自家倒霉孩子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麻烦?额这客栈哪天没麻烦?你看那大门!额滴百年老榆木啊!还有那墙!还有这桌子椅子…额滴银子啊!” 她越说越心痛,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金范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穷”弄得一愣,茫然地看着她。
“但是!” 佟湘玉话锋一转,指着忙活的众人,“麻烦来了咋办?哭有用吗?得扛!得想法子!你看展堂!点穴手点不动,不也想法子把人撂倒了?你看芙蓉!一掌就把那小瘦子打飞了!你看小六!唢呐吹得多好!把铁罐头都吹懵了!还有青橙!多小的娃!那一掌多关键!” 她一个个点过去,语气带着一种朴素的骄傲,“还有阿楚晏辰!那脑子转得多快!还有铁蛋傻妞!多能扛!还有额!额是掌柜的!额得管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再大的麻烦,只要人还在,客栈还在,就总有办法!”
她喘了口气,看着金范俊,语重心长:“娃啊,额看你年纪轻轻的,咋就活得比额这半老婆子还丧气?过去造了孽,那是过去!阎王爷没急着收你,说明你命不该绝!到了额同福客栈,就是缘分!甭管你以前是啥‘恶之化身’还是啥‘麻烦精’,在额这儿,先把伤养好!把肚子填饱!有力气了,再想想以后的路咋走!总比躺在这儿等死强吧?”
佟湘玉这番“佟氏鸡汤”,没有大道理,全是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里的坚韧。金范俊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些虽然狼狈、却眼神明亮、生机勃勃的同福众人,那死寂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佟掌柜威武!这鸡汤熬得浓!】
【话糙理不糙!活着才有输出!】
【同福精神:人在塔在!】
【金范俊:我是谁?我在哪?这老板娘画风不对啊?】
【感觉他cpU被佟掌柜干烧了…】
【有戏!眼神没那么死了!】
“掌柜的说得好!” 阿楚适时地接口,把手机镜头转向佟湘玉,“宝宝们,听见没?这就是咱同福客栈的魂儿!天塌下来当被盖!” 她又转向金范俊,语气认真:“金先生,掌柜的虽然心疼银子,但她的话在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治疗。傻妞有医疗模块,可以帮你处理伤口和那个追踪器。至于以后…路还长着呢。直播间几十万宝宝,还有同福客栈这一大家子,说不定能帮你想想办法?”
金范俊沉默了很久,久到众人以为他又要陷入那种死寂。终于,他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谢谢。”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哎!这就对了嘛!” 佟湘玉一拍大腿,瞬间切换回掌柜模式,“无双!快!去把后厢房收拾出来!要最干净那间!小郭!去烧热水!大嘴!熬点小米粥!要稠的!放点红枣补补气血!秀才!你…你接着曰去!别添乱就行!”
众人应声而动。祝无双动作麻利地去收拾房间。郭芙蓉拉着吕青柠吕青橙去后院烧水。李大嘴嘟嘟囔囔地进了厨房:“又熬粥…额那肘子还没吃完呢…”
傻妞走上前,指尖探出几根极其纤细的探针和光刃,开始为金范俊处理腰腹的伤口和那个嵌入的追踪器。她的动作精准、稳定、毫无痛感。
白展堂和铁蛋则负责把那三个昏迷或半昏迷的入侵者搬到后院柴房,用傻妞提供的特殊合金绳索捆成了粽子。邢捕头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凑过去:“展堂啊!这仨…可是大功一件!等天亮了,额就上报娄知县!额滴仕途…啊不,是七侠镇的治安!全靠他们了!” 他眼中闪烁着“升官发财”的光芒。
混乱渐渐平息。夜色笼罩下来,破碎的门窗被暂时堵住,客栈里点起了油灯和蜡烛(电路在刚才的冲击中受损),昏黄的光线摇曳着,反而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暖。
金范俊被小心地抬到了收拾干净的后厢房床上。喝了点李大嘴熬的、被佟湘玉盯着放了双倍红枣的小米粥,又接受了傻妞的进一步治疗(主要是神经修复和营养补充),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沉沉地睡了过去。那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大堂里,众人围坐在一起,就着烛光,分享着李大嘴抢救出来的半盘酱牛肉和几碟小菜。气氛有些沉默,更多的是疲惫。
“阿楚,晏辰,” 白展堂喝了一口酒,打破沉默,目光锐利地看向两人,“今晚这伙人…不简单。那装备,那架势,还有后面那个‘清道夫’…绝不是普通江湖势力。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郭芙蓉、吕秀才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眼中充满疑惑和后怕。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晏辰放下筷子,正色道:“白大哥,各位,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指了指还在直播的手机,“金范俊,还有追杀他的这些人,并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来自一个…和我们这里很不一样的地方。在那里,金范俊确实是个…恶名昭着的人物,做过很多坏事。追杀他的人,是那个世界一个庞大黑暗组织的‘清道夫’,专门处理像他这样的‘麻烦’。”
“另一个世界?” 众人皆惊。虽然阿楚晏辰他们本身也是“异客”,但金范俊这种带着高科技追杀令的,显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他身上的…那个‘灯’?” 祝无双小声问。
“是一种追踪和…控制装置。” 阿楚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沉重,“那个组织把他当成‘货物’,或者说…‘零件供应商’。他逃出来,就是不想再被控制,不想…被拆解掉。” 她省略了“活体摘取器官”的血腥细节。
“额滴神啊…” 佟湘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腰,“这…这也太惨无人道了!比黑店还黑啊!”
“所以…他以前是个大恶人,现在又被更恶的人追杀?” 莫小贝托着腮帮子,小脸上满是困惑,“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连直播间弹幕都安静了一瞬。
【灵魂拷问!小贝问出了我的心声!】
【放下屠刀?可他还没放下呢…】
【被更恶的人迫害,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但掌柜的说得对,活着才有改变的可能?】
【感觉是个无解的难题…】
【同福客栈能创造奇迹吗?】
“好人?坏人?” 晏辰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摇曳的烛火,“这世上,哪有那么泾渭分明?他过去的选择,铸就了今日的恶果,这是他的‘业’。但被当成牲畜一样对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也是他的‘劫’。我们能做的,或许是给他一个暂时喘息的地方,让他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次?” 他看向阿楚。
阿楚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掌柜的,白大哥,各位。我们把他留下,可能会继续带来麻烦。如果大家觉得…”
“麻烦?” 佟湘玉打断了她,胖手一挥,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豪气,“额刚才说啥来着?同福客栈怕过麻烦吗?大门都让人轰没了!墙也塌了!债多了不愁!再说了,” 她顿了顿,看向后厢房的方向,语气软了下来,“那娃…看着是造孽,可那眼神…额看着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就当…就当给额那扇百年老榆木门积点阴德了!”
“掌柜的说留下,那就留下!” 白展堂拍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同福客栈,啥风浪没见过?”
“就是!排山倒海可不是吃素的!” 郭芙蓉挥了挥拳头。
“子…子曾经曰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努力挺直腰板。
“嘟!” 燕小六用唢呐表达支持。
看着这一张张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坚定的脸,阿楚和晏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铁蛋傻妞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金属和仿生的面容上也似乎柔和了许多。
“好!” 阿楚笑了,拿起手机,对着镜头,也对着同福客栈的家人们,“那咱们就…收留这位‘恶缘缠身’的金先生!同福客栈,正式启动‘恶人改造…啊不,是‘迷途知返’关怀计划!宝宝们,家人们,一起见证!”
【掌柜的霸气!同福客栈YYdS!】
【泪目了!这才是家的感觉!】
【迷途知返关怀计划!这名字接地气!】
【虽然但是…我还是有点怕怕的…】
【怕啥?有白展堂点穴,郭芙蓉排山,吕青橙骇浪,燕小六唢呐,李大嘴臭脚…还有铁蛋傻妞高科技!稳得很!】
【金范俊,你的福气在后头!】
【修门的钱众筹吗?我出十文!】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中,破碎的同福客栈仿佛一个温暖的茧,暂时包裹着伤痕累累的过去和充满未知的未来。后厢房里,金范俊在沉睡中,眉头似乎又舒展了一分。他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松开的手,不知何时,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点什么。
* * *
接下来的日子,同福客栈进入了紧张的“灾后重建”与“特殊病号看护”双重模式。
佟湘玉充分发挥了“抠门激发潜能”的特性。修大门?太贵!她指挥白展堂和郭芙蓉,把后院堆放多年的、准备当柴火烧的几根粗壮老槐木拖了出来。又请来了七侠镇手艺最好的老木匠(费用用三顿李大嘴秘制红烧肉抵账),叮叮当当地在原址上重新做了一扇厚重朴实、刷着朱红新漆的大门。虽然少了百年老榆木的历史感,但看着更结实了。倒塌的院墙也用青砖重新砌好,李大嘴自告奋勇去和泥(主要是想偷懒不洗碗)。
金范俊成了客栈里最特殊的“客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厢房,沉默寡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傻妞每天定时为他检查身体,处理追踪器留下的创口(装置主体已被傻妞用微型激光安全切除,只留下一个需要时间愈合的疤痕),注入营养液和神经修复药剂。佟湘玉则每天雷打不动地亲自端去三餐,通常是小米粥、炖得烂烂的鸡汤、清炒时蔬。开始金范俊只是机械地进食,后来有一次,佟湘玉一边看着他喝粥,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菜价又涨了、莫小贝练功又偷懒、吕秀才的书被吕青柠拿去垫桌脚了…金范俊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让佟湘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从此送饭兼“掌柜的碎碎念时间”成了固定节目。金范俊依旧沉默,但眼神里那种死寂的冰层,似乎在佟湘玉充满烟火气的唠叨中,悄然融化了一丝丝。
客栈其他人也以各自的方式“关怀”着这位特殊住客。
李大嘴负责投喂。除了佟湘玉安排的病号餐,他偶尔会“偷渡”一点自己珍藏的酱肘子边角料或者刚出锅的油炸花生米,偷偷塞给金范俊,挤眉弄眼:“兄弟,补补!男人嘛,就得有点油水!别让掌柜的知道!” 金范俊看着那油汪汪的肉,眼神复杂,最终还是默默接过。
吕秀才负责“精神洗礼”。他抱着厚厚的《论语》、《孟子》、《道德经》,每天雷打不动地在金范俊房门外朗诵半个时辰。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上善若水”,试图用圣贤之言洗涤“恶念”。金范俊通常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一次,当吕秀才磕磕巴巴念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时,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冷笑,又忍住了。
莫小贝和吕青橙吕青柠负责“活力干扰”。三个小丫头时不时以送水果、送点心的名义溜进房间,好奇地打量这个沉默阴郁的大哥哥。吕青橙会炫耀她今天又打碎了几个瓦罐(被郭芙蓉训斥),吕青柠会分享她《双生魂记》里看到的有趣情节,莫小贝则试图拉金范俊讨论哪种暗器最帅。金范俊通常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偶尔在莫小贝说到“暴雨梨花针”时,眼神会微微动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白展堂和郭芙蓉负责“武力震慑”(主要是心理上的)。白展堂会“不经意”地在金范俊面前展示他神乎其技的轻功和点穴手,郭芙蓉则在后院练功时把排山倒海的动静弄得震天响。意思很明白:老实点,别动歪心思。
阿楚和晏辰则负责“科技疏导”和“直播互动”。晏辰会拿出一些不涉及核心科技的、比较有趣的小玩意儿给金范俊看,比如能投影出星空的手环,能自动调节温度的布料。阿楚则经常拉着金范俊“出镜”,让他和直播间的“家人们”打招呼。
“金先生,给家人们笑一个?” 阿楚把手机怼到金范俊面前。金范俊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
【金哥今天气色好点了!红枣粥养人!】
【秀才的子曰听到第几章了?】
【大嘴又偷塞肘子了吧?嘴角有油!】
【金范俊:被迫营业中…】
【感觉他像个被围观的大熊猫…珍稀恶人种?】
金范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笨拙的回应,反而引来弹幕一阵善意的【哈哈哈】和【加油】。
燕小六的唢呐是金范俊最明显的“克星”。只要那穿透力极强的“嘟——”声一响,无论金范俊在做什么,身体都会不自觉地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条件反射般的烦躁和…一丝隐藏很深的恐惧。燕小六发现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吹得更起劲了,美其名曰“脱敏治疗”。
邢捕头则充分发挥了他的“职能优势”。隔三差五就溜达到后厢房,搓着手,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小金啊!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等你好利索了,跟额回衙门做个笔录!把你知道的那个啥…黑组织的情况都说说!这可是戴罪立功的好机会!亲娘啊,这要是破获了跨…跨世界大案!额滴仕途…啊不,是朝廷的威严!就全靠你了!” 金范俊对此的回应通常是闭上眼睛装睡。
日子在这种看似平静又暗流涌动的“改造”中一天天过去。金范俊的身体在傻妞的高科技医疗和佟湘玉的食补下恢复得很快。脸上的死灰色褪去,虽然依旧瘦削阴郁,但眼神里不再是一片荒芜,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比如看到吕青橙笨拙地给一只受伤的小鸟包扎翅膀的时候。
变化发生在一天傍晚。李大嘴在后院杀鱼,一条大青鱼挣扎得厉害,鱼鳞和血水溅得到处都是。金范俊正好在廊下透气,看到这一幕,眉头下意识地皱紧。李大嘴笨手笨脚,一刀没砍中要害,鱼更加剧烈地扑腾,场面有些血腥狼狈。
“废物。”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浓浓鄙夷和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大嘴举着刀,傻在原地。正在旁边洗菜的祝无双、练功的郭芙蓉、看书的吕秀才,都诧异地看向声音来源——金范俊。
金范俊自己也僵住了。他似乎没料到这两个字会脱口而出,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久违的戾气?但很快,那戾气又被一种复杂的茫然取代。他抿紧嘴唇,别开了脸。
空气有些凝固。
“嘿!说谁废物呢!” 李大嘴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举着带血的刀就要理论。
“大嘴!” 佟湘玉的声音及时响起,她端着一盆刚蒸好的馒头从厨房出来,瞪了李大嘴一眼,“跟个病人计较啥?赶紧把鱼收拾了!等着下锅呢!” 她又看向金范俊,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调侃,“咋?小金,看大嘴杀鱼不顺眼?要不你来?额看你刚才那眼神,挺利索嘛!”
金范俊身体微微一震,没说话,也没动。
“我来就我来!” 李大嘴不服气地嘟囔。
“放着我来!”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只见金范俊几步走到李大嘴身边,动作快得让众人眼前一花。他面无表情地夺过李大嘴手里的刀。那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寒光一闪!快!准!狠!刀尖精准地刺入鱼鳃后的某个位置,刚才还疯狂挣扎的大青鱼瞬间停止了扑腾。
接着,他手腕翻飞,动作流畅得如同艺术。刮鳞、剖腹、去内脏、清洗…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不到一分钟,一条处理得干干净净、连血污都极少的大鱼就摆在了案板上。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
所有人都看呆了。李大嘴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馒头。郭芙蓉忘了练功。吕秀才忘了子曰。连阿楚和晏辰都放下了手机。
金范俊把刀插回案板,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扫了李大嘴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清楚了?
然后,他转身,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后院一片寂静。只剩下水盆里涟漪未平的水声。
“额滴…亲娘咧…” 李大嘴喃喃道,看着案板上那条光溜溜的鱼,“这手法…比西街张屠户还利索…”
【卧槽!这刀工!这手法!职业杀手级别的!】
【金范俊:深藏不露啊!】
【李大嘴受到一万点暴击!】
【感觉他不是在杀鱼…是在演示怎么高效解决目标…】
【佟掌柜神反应!激将法成功!】
【虽然但是…有点小帅是怎么回事?(危险发言)】
【改造计划取得突破性进展?解锁新技能:厨艺(杀手特供版)?】
阿楚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案板上那条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对着镜头,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宝宝们,看到了吗?冰山…好像裂了条缝?同福客栈的‘烟火气’疗法,初见成效!金先生这无处安放的‘专业素养’,或许…该找个新方向了?”
晏辰默契地接话:“比如…后厨?”
李大嘴闻言,猛地打了个哆嗦,抱紧了他的大铁勺,一脸惊恐:“亲娘啊!可不敢!他要是来了,额这饭碗…额滴红烧肉肘子溜肥肠…” 仿佛看到了自己失业的未来。
佟湘玉却摸着下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看案板上那条堪称“艺术品”的鱼,小眼睛里精光闪烁:“后厨…好像…也不是不行?至少这刀工,能省不少柴火…”
新的“风暴”,似乎正在同福客栈的后厨酝酿。
* * *
金范俊那惊鸿一瞥的“杀鱼神技”,在同福客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李大嘴陷入了深深的“职业危机”,连续几天炖红烧肉都忘了放糖,被佟湘玉好一顿数落。佟掌柜则陷入了精打细算的“人才引进”评估:金范俊的刀工确实能省时省力省材料,但…他那身阴郁气质和偶尔泄露的戾气,放人流量巨大的后厨,会不会把客人吓跑?
阿楚和晏辰则看到了“破冰”的契机。他们决定趁热打铁,给金范俊找点“正事”做,让他感受到一点“被需要”的价值感,而不是像个被观察的标本。
突破口,来自吕青柠。
小丫头最近迷上了《双生魂记》里一对命运多舛的双胞胎反派,被他们亦正亦邪的魅力迷得不行,整天缠着吕秀才问:“爹!爹!你说人变坏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们呀?” 吕秀才被问得头大,只能搬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浪子回头金不换”之类的车轱辘话,听得吕青柠小嘴撅得老高。
“阿楚姐姐!” 吕青柠抱着书,哒哒哒跑到正在调试直播设备的阿楚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你说,像金哥哥那样…以前做过坏事的人,还能变成好人吗?他看起来…好孤独啊。”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纯粹。
阿楚心中一动,蹲下身,摸了摸吕青柠的头:“青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吕青柠用力点头,“掌柜的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金哥哥现在都不凶人了,还帮大嘴叔叔杀鱼了呢!就是…就是…” 她歪着头,有些苦恼,“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做‘好人’?”
“不知道怎么做?” 阿楚眼睛亮了,“那…我们帮帮他?给他创造个机会?”
于是,一场由吕青柠小朋友“立项”、阿楚晏辰“策划”、同福客栈全员“参演”的“好人速成体验活动”悄然展开。
首要任务:让金范俊“融入集体”。
机会很快来了。七侠镇一年一度的“邻里互助日”。其实就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修修补补、打扫卫生的日子。往年同福客栈都是白展堂负责修修补补(主要是补客栈自己总坏的东西),郭芙蓉和祝无双负责打扫,李大嘴负责提供伙食(并偷吃)。
今年,阿楚提议:“金先生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总闷在屋里不好,不如…也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比如…帮邢捕头把衙门那堆积如山的旧案卷整理一下?” 她故意把“邢捕头”和“衙门”说得很大声。
果然,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揉着还没好利索的屁股的邢捕头一听,眼睛瞬间亮了:“整理案卷?亲娘啊!那可是积压了好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小金要是能帮忙…那可是帮了衙门大忙了!额滴仕途…啊不,是七侠镇的司法效率!就靠他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坐在干净整洁的档案室里接受知县嘉奖的场景。
佟湘玉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展堂,你陪着小金去!看着点!别让他…把案卷当鱼给剖了!” 后半句是压低声音说的。
白展堂领命。金范俊对此没有表示反对,或者说,他习惯了沉默的服从。只是当白展堂带着他走进七侠镇衙门那间散发着霉味、堆满了落灰卷宗的库房时,金范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邢捕头热情地(主要是想偷懒)交代了几句“分门别类”、“按年份放好”之类的原则,就借口“巡逻”溜之大吉了。
库房里只剩下白展堂和金范俊。白展堂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一副监工的模样,实则暗中观察。金范俊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宗,眼神里充满了不耐和…一丝隐藏的轻蔑?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他随手拿起一份卷宗,抖了抖灰尘。纸张脆弱发黄,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东街王婆丢了一只老母鸡,怀疑是西街李二狗偷的,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哼。”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金范俊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随手将那卷宗扔回角落,动作粗鲁。
白展堂眼睛眯了眯,没说话。
金范俊又拿起一份。这份厚一些,是关于几年前一伙流窜盗马贼的案子。记录混乱,线索寥寥,最后以“贼人远遁,着各州府协查”结案。
“废物。” 又是那冰冷沙哑的评价。这次声音清晰了一些。
白展堂依旧沉默,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金范俊似乎被这些低效、无能的记录激起了某种烦躁。他不再慢慢看,而是动作粗暴地开始快速翻检、堆放,像在清理战场上的障碍物。灰尘漫天飞舞。
就在他抓起一摞卷宗准备胡乱塞进一个架子时,白展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没有用力,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
金范俊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毒蛇盯上,瞬间不敢动弹。他缓缓转过头,对上白展堂那双似笑非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金先生,” 白展堂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慵懒,却字字清晰,“这案卷呢,虽然不值钱,可也记录着七侠镇百姓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在您眼里可能是垃圾,可在丢鸡的王婆、被盗了马的老张头眼里,那就是他们心里的一根刺,官府不作为的一个证据。” 他手指微微用力,金范俊感觉手腕一阵酸麻。
“您刚才说…废物?” 白展堂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是指这案子破不了的人废物?还是指…只会对着不会反抗的纸片子撒气的人…更废物?”
金范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被羞辱的怒火和久违的暴戾冲上头顶!他手腕猛地发力想挣脱,眼神凶狠地瞪向白展堂!
白展堂的手指却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一股无形的、属于顶尖高手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金范俊!
金范俊感觉自己像被猛虎盯住的兔子,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那瞬间爆发的杀气,比他见过的任何亡命徒都要纯粹、都要恐怖!他引以为傲的狠辣和亡命之气,在这股凝练的、如同实质的威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挣扎的动作僵在半空,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这里是同福客栈的地界,” 白展堂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金石之音,“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发泄戾气的地方。想待下去,就收好你那些没用的脾气。要么,好好干活。要么…” 他凑近金范俊耳边,声音如同寒冰,“…我帮你‘安静’下来。选一个?”
金范俊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的恐惧。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眼中的凶光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屈辱的灰败。他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白展堂的手指松开了,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杀神只是幻觉。“这就对了嘛。来,我教你怎么分门别类。这活儿啊,讲究个耐心细致,跟你…嗯…以前的‘专业’可能不太一样,但道理相通,都得找对‘脉络’。”
接下来的时间,在白展堂“和蔼可亲”的指导下,金范俊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笨拙地、沉默地开始整理那些他嗤之以鼻的“垃圾”卷宗。动作虽然依旧带着生疏和僵硬,但至少不再粗暴。白展堂则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监工”,偶尔指点两句。
当傍晚时分,邢捕头哼着小曲溜达回来,看到库房一角已经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分门别类的卷宗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额滴亲娘!小金!你…你真是个人才啊!这才半天功夫!比额手下那群废物…啊不,比那些捕快强多了!” 他激动地拍着金范俊的肩膀(金范俊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金范俊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夕阳透过高窗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看着那堆被自己亲手整理好的“垃圾”,又看看自己沾满灰尘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对抗,耗尽了他在同福客栈积攒的所有力气。
【白展堂牛逼!以德(武)服人!】
【金范俊:我狠?你比我更狠!】
【感受到了绝对武力压制下的屈辱…】
【但好像…有点用?至少知道干活了?】
【邢捕头:天降免费劳力!仕途之光!】
【整理案卷也是修行?金师傅悟了吗?】
回到客栈,金范俊显得异常沉默,连晚饭都只吃了几口就回了房。佟湘玉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担忧:“展堂,你没把人家娃吓着吧?”
白展堂吐掉瓜子皮,懒洋洋道:“掌柜的放心,有分寸。就是给他紧紧皮。这人啊,骨子里那股邪性还在,不敲打敲打,指不定哪天就炸了。”
阿楚和晏辰则通过傻妞的监控,看到了库房里发生的一切。
“白大哥…好手段。” 晏辰感叹,“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个…呃,没给甜枣,但至少让他知道这里的‘规矩’了。”
“效果是达到了,” 阿楚看着屏幕上金范俊独自坐在黑暗房间里的身影,“但你看他那眼神…像丢了魂。光压服不行,得让他找到点…认同感?或者成就感?”
“成就感?” 晏辰摸着下巴,“除了杀人放火…他还会啥?” 他忽然想起那惊艳的杀鱼刀工,“…刀工?”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大胆(对李大嘴来说可能是恐怖)的计划浮现出来。
* * *
“啥?!让他掌勺?!!” 李大嘴的惊叫声差点掀翻了同福客栈的屋顶。他抱着他的大铁勺,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脸惊恐地看着佟湘玉、阿楚和晏辰,“掌柜的!阿楚姑娘!晏辰兄弟!你们可不能这样啊!额…额这身肉可都是靠这把勺子在灶台前一点一点攒出来的!让他来?他…他那眼神!切菜像砍人!炒菜像放火!客人都得吓跑喽!额滴红烧肉!额滴饭碗啊!”
佟湘玉被吼得耳朵嗡嗡响,赶紧安抚:“大嘴!大嘴!你急啥!又不是让你下岗!是…是让金范俊给你打下手!对!打下手!就负责…切配!你看他那刀工,切个萝卜丝都能当绣花针使!多省事!你就负责掌勺!指挥!当大厨!” 她努力描绘着美好蓝图。
“切配?” 李大嘴将信将疑,稍微冷静了一点,“那…那行吧。不过说好了!他只管切!不许碰勺!更不许碰额滴秘制酱料!还有!离额的红烧肉远点!”
于是,在同福客栈众人的“期待”(主要是看热闹)和李大嘴的严防死守下,金范俊“入职”同福客栈后厨,担任首席(也是唯一)切配师。
第一天,场面堪称灾难。
李大嘴战战兢兢地递过去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金…金兄弟,帮…帮个忙,把这白菜…切成丝?就…炒醋溜白那个…”
金范俊面无表情地接过白菜,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笃笃笃笃笃…!刀光快得只能看见一片残影!密集如雨点般的敲击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
三秒钟后。
案板上,一堆均匀得如同机器切割、细如牛毛的…白菜齑粉。
李大嘴:“……”
郭芙蓉(探头):“哇!好细!包饺子都不用剁了!”
佟湘玉(心疼):“额滴白菜啊…这还能炒吗?”
金范俊:“……” 看着那堆粉末,似乎也有点无语。
“丝!金兄弟!是丝!不是粉!” 李大嘴痛心疾首,拿起一根筷子比划,“这么粗!懂吗?这么粗!”
金范俊眉头紧锁,拿起第二颗白菜。这次,他动作明显慢了很多,每一刀都带着一种刻意的控制。笃…笃…笃… 虽然慢,但切出来的丝,粗细均匀,长短一致,堪称完美。
李大嘴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对对对!就这样!金兄弟你学得真快!”
然而,好景不长。中午饭点,客人爆满。后厨忙得热火朝天。李大嘴一边吆喝着“芙蓉!快!三号桌的鱼香肉丝!”,一边自己翻炒着大锅里的回锅肉,油烟气熏得他睁不开眼。
“金兄弟!快!把那筐土豆削了切块!等着炖鸡呢!” 李大嘴头也不回地喊道。
金范俊看着角落里那筐沾满泥土的土豆,又看看油腻腻的削皮刀,眉头皱得死紧。他沉默地拿起一个土豆,动作笨拙地开始削皮。那削皮刀在他手里,比杀人的匕首还难用,不是削得太厚带走了大块果肉,就是差点削到自己的手。削完一个土豆,坑坑洼洼,像个被狗啃过的石头。
李大嘴回头一看,差点背过气去:“额滴亲娘!金兄弟!你这是削土豆还是雕土豆啊?算了算了!你别削了!帮我把那葱姜蒜切末!总行吧?”
切末?金范俊眼神一动。这个他拿手。刀光再闪!笃笃笃… 案板上瞬间出现了一小堆细腻均匀、散发着辛辣香气的葱姜蒜末。
“漂亮!” 李大嘴抽空瞥了一眼,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刀工!绝了!”
就在这时,前面大堂传来郭芙蓉的喊声:“大嘴!五号桌客人催了!麻婆豆腐好了没啊?辣子多放!”
“好了好了!马上!” 李大嘴手忙脚乱地去端那盆红彤彤的麻婆豆腐。结果脚下被金范俊削下来的土豆皮一滑!“哎哟!” 一个趔趄!整盆滚烫的、红油油的麻婆豆腐脱手飞出!眼看就要扣在他自己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快如鬼魅!
金范俊!他不知何时已闪到李大嘴身侧,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托住了那盆即将倾覆的豆腐!动作精准得毫厘不差!滚烫的红油甚至没溅出一滴!同时,他右手顺手抄起旁边案板上一个空盘子,手腕一抖!盘子如同飞碟般旋转着飞出,精准地接住了几滴从盆边甩出的油星!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大嘴还保持着要摔倒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稳稳托在自己面前、一滴未洒的麻婆豆腐,又看看地上那个接住了油星的盘子,最后看向身边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扶了把椅子的金范俊。
厨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
“额滴…神啊…” 李大嘴喃喃道,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的冷汗这才唰地冒出来。
金范俊把豆腐盆塞回李大嘴手里,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心点。” 然后转身,默默地拿起一个土豆,继续跟削皮刀较劲去了。
【卧槽!这反应速度!这身手!救场如救火!】
【李大嘴:我差点成了麻婆(烫伤版)自己!】
【金范俊:深藏功与名,继续削土豆。】
【这反差萌!爱了爱了!】
【后厨隐藏大佬!切配师(武力值mAx版)!】
【感觉李大嘴看金范俊的眼神都变了…】
这一幕,被借口“送水”溜进厨房的阿楚用手机完整地记录了下来。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从那天起,李大嘴对金范俊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严防死守他的秘制酱料和红烧肉,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后怕之后的感激?他不再只是把脏活累活丢给金范俊,开始试着教他一些基础的烹饪技巧,比如如何掌握火候,如何调味。虽然金范俊学得很慢,对油烟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但至少…不再抗拒。
而金范俊,依旧沉默寡言。但他在后厨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切配的活越来越熟练,甚至能帮李大嘴处理一些简单的凉菜。偶尔,当李大嘴忙不过来时,他会默不作声地接过锅铲,在李大嘴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翻炒几下。动作虽然生硬,但凭着对火候和食材那种近乎本能的精准把控(或许来自对“时机”的敏锐?),炒出来的菜,竟然意外地…还不错?
同福客栈的饭桌上,偶尔会出现一道刀工惊艳、味道尚可、但卖相总透着点冷硬杀气的“特色菜”。客人们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客栈厨子最近刀工见长。只有佟湘玉看着账本上略微增长的盈余(省了请帮厨的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范俊身上的阴郁之气,似乎被油烟熏淡了一些。他依旧很少笑,但看向窗外阳光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有一次,吕青橙举着一串自己用野花编的手链,跌跌撞撞跑到后厨送给他,奶声奶气地说:“金哥哥!给你!谢谢你的鱼鱼!”(金范俊帮她处理过一条她钓到的、过于活泼的小鱼)。金范俊看着那串歪歪扭扭的花链,愣了很久,最终,伸出沾着面粉的手,极其僵硬、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那瞬间,他紧绷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像素点。
冰山,正在七侠镇的烟火里,悄然消融。但所有人都知道,最深的那道裂痕,还在。那道裂痕的名字,叫“过去”。
* * *
平静的日子像小溪般流淌,转眼金范俊在同福客栈已待了月余。他腰腹间的疤痕在傻妞的精心护理下愈合良好,只剩下一条浅淡的印记。后厨的切配工作愈发得心应手,甚至能在李大嘴的“指导”(实为监工)下独立完成几道简单的热炒。同福客栈的客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后厨那个沉默寡言、刀工如神、偶尔端菜出来时眼神依旧有点冷的“新帮厨”。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道追踪器的绿光虽然熄灭了,但它所代表的过去,如同跗骨之蛆。金范俊的睡眠依旧很差,常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衣衫。他变得异常警觉,对客栈外的陌生面孔、异常的声响都格外敏感。阿楚和晏辰知道,那三个被关在后院柴房的俘虏,以及他们背后庞大的组织,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变故,始于一个闷热的午后。
邢捕头哼着小曲,带着鼻青脸肿、但精神亢奋的燕小六,押着一个被揍得不成人形、捆得结结实实的家伙进了客栈。那人衣衫褴褛,眼神闪烁,一看就不是善类。
“掌柜的!阿楚!晏辰!快看额抓到了谁!” 邢捕头挺着肚子,一脸“快夸我”的得意,“就这小子!鬼鬼祟祟在咱客栈后巷转悠好几天了!还打听小金的事儿!被额和小六当场拿下!亲娘啊,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肯定是那黑组织的探子!”
被捆着的人闻言,惊恐地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当看到刚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拎着菜刀的金范俊时,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叫道:“金…金哥?!您…您真在这儿?!”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狂喜?
金范俊的脚步顿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人,眼神冰冷得像两把刀子。握着菜刀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认识他?” 白展堂瞬间出现在金范俊身侧,看似随意,实则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动作路线。
金范俊没回答白展堂,只是盯着地上那人,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股寒气:“张吉龙?你还没死?” 语气中的厌恶和杀意毫不掩饰。
地上叫张吉龙的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往前爬了爬:“金哥!是我啊!吉龙!我…我是逃出来的!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尹医生…尹医生他疯了!他为了凑够钱带李医生走,接的活越来越黑!连…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我…我是偷听到他们还在追查您的信号,才…才冒险找过来的!金哥!看在以前…以前我给您跑过腿的份上!救救我!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张吉龙的哭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他口中的“尹医生”(尹正民)、“李医生”(李周妍),正是《恶缘》中与金范俊纠缠极深的角色!尤其是李周妍,那个因童年创伤走向复仇、最终又在他惨死前放下屠刀的女人…
金范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直冰冷死寂的眼底,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如同被毒刺蛰中的痛楚?他死死地盯着张吉龙,仿佛要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握着菜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周妍?”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的力量,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同福客栈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金范俊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混乱而危险的气息!李大嘴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吕秀才抱紧了书本。佟湘玉紧张地抓住了白展堂的袖子。阿楚和晏辰的心也提了起来,傻妞和铁蛋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张吉龙被金范俊的反应吓住了,结结巴巴:“是…是李医生…她…她好像和尹医生在一起了…尹医生为了她…什么都敢干…金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闭嘴!” 金范俊猛地一声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他眼中的风暴愈演愈烈,过去的恩怨情仇、背叛利用、血腥杀戮…被张吉龙的话彻底点燃!一股暴戾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他手中的菜刀,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金范俊!” 阿楚厉声喝道,同时把手机镜头死死对准他,“冷静!想想这是哪里!”
“小金!” 佟湘玉也急声道,“别冲动!有啥事好好说!替额照顾好额滴…” 她一时情急,连邢捕头的口头禅都蹦出来了。
白展堂的手指已经悄然蓄力。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金范俊!”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穿透力的女声突然从客栈门口响起!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客栈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风衣,风尘仆仆,却掩不住清丽干练的气质。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极其冷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脊背挺得笔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印着红色十字的医疗箱。
她无视了客栈里诡异的气氛和剑拔弩张的众人,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直直地落在金范俊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疲惫,有深深的倦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李…周妍?!” 金范俊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来人,正是那个他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刚刚还在张吉龙口中出现的女人——李周妍!
【卧槽!!!正主来了!!!】
【李周妍!!!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气场!这眼神!不愧是能让金范俊变脸的女人!】
【修罗场!绝对的修罗场!】
【张吉龙:我好像…捅了马蜂窝?】
【金范俊的菜刀都吓掉了!】
【佟掌柜:额滴神啊…额滴客栈今天招谁惹谁了?】
李周妍的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张吉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看向金范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看来,你过得…比我想象的精彩。” 她的视线在金范俊腰腹间那已经愈合的疤痕位置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迈步走进客栈,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她走到大厅中央,放下沉重的医疗箱,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白展堂、郭芙蓉,警惕的阿楚晏辰,最后落在佟湘玉身上,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貌:“打扰了。我找金范俊。还有,” 她指了指地上的张吉龙,“这个叛逃的‘货物’。”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不速之客和金范俊身上。过去的“恶缘”,如同无形的锁链,跨越时空,再次缠绕而来。
* * *
李周妍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沸油的冰,瞬间冻结了同福客栈的空气。她身上那股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气质,与客栈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金范俊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震惊、疑惑、戒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强行压下的悸动,在他眼中疯狂交织。他看着李周妍,看着这个曾与他深陷同一个泥潭、手上同样沾满血腥、却又在他最绝望时刻展现出唯一一丝“善念”的女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地上的张吉龙看到李周妍,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像条蛆虫一样拼命往后缩,嘴里语无伦次:“李…李医生!不…不关我的事!我是被逼的!是金哥…是金范俊逼我来的!他想找组织报复!对!报复!” 他为了活命,开始胡乱攀咬。
“闭嘴!蠢货!” 金范俊猛地转头,眼神中的暴戾吓得张吉龙瞬间噤声,裤裆湿了一片。
李周妍对张吉龙的丑态视若无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她的目光始终锁定金范俊,带着一种医生审视病人的冷静:“看来,你身上的‘定位器’是被关闭了。手段不错。” 她的视线扫过阿楚手中的手机,扫过铁蛋和傻妞,最后又落回金范俊身上,“能让你金范俊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还…拿起了菜刀?”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李周妍,” 金范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紧绷,“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还是…亲自来取‘货’?”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腰腹疤痕的位置,仿佛那里还嵌着那个冰冷的装置。
“取货?” 李周妍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对‘报废品’没兴趣。”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至于你死没死…” 她顿了顿,目光在金范俊明显比记忆中健康一些(虽然依旧瘦削)的脸上停留片刻,“…看起来,这里的‘水土’倒是养人。”
“那你来干什么?” 金范俊追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
李周妍没有立刻回答。她弯下腰,打开那个沉重的医疗箱。里面并非普通的药品器械,而是各种精密的小型仪器、封装好的试剂管和几件造型奇特的手术工具。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对着地上的张吉龙扫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连串数据。
“生命体征紊乱,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左臂脱臼…还有,” 她看着屏幕,声音毫无波澜,“肾脏功能严重受损,疑似药物滥用后遗症。典型的‘报废’前兆。” 她收起扫描仪,看向金范俊,“组织派出的‘清道夫’小队失联,最后信号消失在这里。总部怀疑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或者…你找到了新的靠山?”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白展堂等人。
“所以你是来调查的?” 金范俊眼神一冷。
“顺便,” 李周妍合上医疗箱,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金范俊身上,语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看看那个在我放下刀之后,还是被推进地狱的人…最后的样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金范俊心上。
金范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翻涌起痛苦、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那段被活体摘取器官的恐怖记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滚!你给我滚出去!”
“该滚的是你!还有这个臭女人!” 郭芙蓉再也忍不住了,柳眉倒竖,上前一步挡在金范俊身前(虽然她自己也有点怵李周妍的气场),“这里是同福客栈!不是你们打打杀杀的地方!要叙旧要报仇,出去打!”
“芙蓉!” 白展堂赶紧拉住她。
“这位…李姑娘,” 佟湘玉也硬着头皮开口,努力维持着掌柜的威严,“额不管你们以前有啥恩怨情仇,到了同福客栈,就得守额滴规矩!要打要杀,不行!好好说话,行!还有地上这个…”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尿裤子的张吉龙,“赶紧弄走!影响额滴生意和空气!”
李周妍对郭芙蓉的怒斥和佟湘玉的“规矩”置若罔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因痛苦和愤怒而微微佝偻着身体的金范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疲惫。她忽然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扔向金范俊。
金范俊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是一块劳力士潜航者手表。表盘磨损严重,表带沾着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正是当初尹正民从濒死的他身上摘走、后来又“送”给李周妍的那一块!
“物归原主。” 李周妍的声音平淡无波,“尹正民…死了。为了凑够带‘李医生’远走高飞的钱,接了最后一单‘大活’,目标是个财阀继承人。失手了,死得很惨。” 她顿了顿,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临死前,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说…‘因果循环’。”
金范俊握着那块冰冷的手表,看着表带上凝固的血迹(他自己的血),听着尹正民的死讯,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复仇的快意?没有。兔死狐悲的凄凉?似乎有一点。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诞的虚无感。他曾经恨之入骨、也视他为蝼蚁的尹正民,那个亲手将他推进地狱的医生,就这样死了?为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平静地陈述着他的死讯?
“呵…呵…” 金范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因果循环…好一个因果循环…都死了…都他妈死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周妍,“那你呢?李医生?你的‘因果’…又是什么?看着我们都死绝了,你就能解脱了?就能洗干净你手上的血了?!”
李周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裂痕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她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只是拎起医疗箱,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背影决绝而孤寂。
“站住!” 金范俊猛地喝道。
李周妍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金范俊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染血的劳力士,眼中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最终,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都化作一声沙哑的低吼:“…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李周妍的肩膀似乎微微塌了一下,随即挺得更直。她没有再停留,迈步走出了同福客栈,身影很快消失在七侠镇的街巷中。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金范俊一眼。
客栈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金范俊粗重的喘息声,和张吉龙压抑的啜泣声。
【信息量爆炸!尹正民死了!为了李周妍?】
【劳力士!金范俊的血!这物证太震撼了!】
【李周妍是来还表?还是来告别?】
【金范俊那句‘滚’…感觉好复杂。】
【李周妍最后那个背影…好孤独。】
【感觉她不是来抓人的…是来了结的?】
【同福客栈:大型情感伦理剧现场。】
阿楚默默关闭了直播。她知道,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被围观。
金范俊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那块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手心,更烫着他的灵魂。过去的一切,血腥的、肮脏的、痛苦的记忆,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疯狂地撕扯着他。
佟湘玉叹了口气,示意白展堂把还在尿裤子的张吉龙拖下去处理(主要是清洗和关押)。她走到金范俊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最终,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娃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表…要不…额帮你收着?”
金范俊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赤红,像一头濒临崩溃的困兽!他死死地盯着佟湘玉,那眼神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种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过去?!让它过去?!” 他嘶哑地低吼着,猛地举起那块表,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这东西!这血!怎么过去?!那些人!那些事!都刻在这里!刻在骨头里!” 他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小金!你别这样!” 佟湘玉吓得后退一步。
“金范俊!冷静点!” 晏辰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装备上。铁蛋也无声地移动到了阿楚身前。
“冷静?!我他妈怎么冷静!” 金范俊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他猛地将那块劳力士狠狠摔在地上!表盘玻璃瞬间碎裂!“都他妈是这玩意害的!都是它!!”
表壳碎裂,机芯零件散落一地。就在那堆金属碎片中,一个小小的、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滚落出来,在破碎的玻璃渣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信号源激活!定位信息已发送!” 傻妞的电子音骤然响起,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惊呆了!
金范俊看着地上那闪烁红光的黑色晶体,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僵住!眼中的疯狂被巨大的惊恐取代!他明白了!尹正民把表还给李周妍,根本不是什么“物归原主”或“因果循环”!这是一个陷阱!一个致命的诱饵!表里藏着一个备用的、更隐蔽的追踪器!当主追踪器被关闭或破坏,这个备用器就会被激活!而摔碎它…正是激活的触发条件之一!
李周妍…她知道吗?她是故意把表给他的?还是…她也被尹正民算计了?
金范俊来不及思考!傻妞的警报如同丧钟:“信号源无法屏蔽!追踪信息已发出!‘清道夫’级单位!复数!高速接近中!预计抵达时间:五分钟!警告!威胁等级:毁灭!”
比上次更短的时间!更致命的危机!
刚刚稍有起色的“迷途知返关怀计划”,瞬间被打回原形,甚至坠入了更深的深渊!金范俊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满地的碎片和那闪烁的致命红光,又抬头看向同福客栈众人惊愕、担忧、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绝望和自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是我…又是我…我他妈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都带来死亡!” 他猛地转身,如同受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向客栈后院!他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不能再连累这些人!
“金范俊!站住!” 阿楚和晏辰同时喊道!
但金范俊充耳不闻,身影已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口。
“铁蛋!傻妞!启动最高防御!覆盖范围扩大到整个街区!” 晏辰急声下令!
“来不及了!能量无法在五分钟内形成有效防御圈!” 傻妞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侦测到空间跃迁波动!目标…已锁定客栈核心区域!预计三十秒后实体化!”
空间跃迁?!实体化?!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这次的敌人,比上次更恐怖!更直接!
“亲娘啊!这…这咋整啊!” 邢捕头吓得瘫倒在地。
“展堂!芙蓉!准备拼命!” 佟湘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
白展堂和郭芙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死战不退的决心。吕青橙被郭芙蓉紧紧护在身后,小脸煞白,却倔强地握紧了小拳头。
三十秒!生死时速!
阿楚的大脑疯狂运转。追踪器…信号源…实体化…空间跃迁…金范俊…李周妍…还有那块该死的表!
“傻妞!” 阿楚猛地看向自己的机器人,“那个追踪信号!能不能干扰?或者…伪造一个更强的信号源!把它引开?!”
“干扰成功率低于1%。伪造更强信号…需要时间!而且需要精准的坐标定位!” 傻妞快速回答。
坐标?定位?阿楚的目光猛地投向金范俊消失的后院方向,又猛地转向客栈大门外李周妍消失的街巷!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
“晏辰!铁蛋!帮我!” 阿楚语速快得像子弹,“傻妞!立刻锁定李周妍离开的方向!追踪她的生物信号!我需要她的精确位置!现在!马上!”
“阿楚!你想干什么?” 晏辰瞬间明白了妻子的想法,脸色大变,“太危险了!”
“没时间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阿楚眼神决绝,“赌一把!赌李周妍不是敌人!赌她…也想摆脱这个漩涡!快!”
傻妞的电子眼高速闪烁:“目标李周妍生物信号锁定!距离:一点五公里!方向:镇西!移动速度:步行!坐标已获取!”
“好!” 阿楚从晏辰的装备包里飞快地掏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银色金属球——正是上次对付面罩男用的强磁吸附装置!“铁蛋!用你的力量!把它往镇西!李周妍的方向!最大力量!投掷!要快!”
铁蛋没有丝毫犹豫,接过金属球,庞大的身躯微微后仰,如同投掷炮弹的巨弩!他怒吼一声,全身的金属肌肉瞬间绷紧,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银色小球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朝着镇西方向激射而去!速度快到肉眼难辨!
“傻妞!就是现在!” 阿楚对着自己的腕表大喊,“锁定那个金属球!以其为中心,释放最大功率的、模拟金范俊生物信号的广域脉冲!覆盖范围:半径三百米!持续时间:十秒!”
“明白!模拟信号释放中!” 傻妞眼中蓝光大盛!一道无形的、极其强大的生物信号脉冲以那个飞射的金属球为核心,瞬间扩散开来!这股模拟的信号,在金范俊的主追踪器被破坏、备用追踪器刚刚激活的瞬间,被伪装放大,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
“空间跃迁实体化倒计时:5…4…3…” 傻妞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
客栈中央的空气开始剧烈扭曲!光线折射!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巨大轮廓正在快速凝实!
“2…1…”
嗡——!!!
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在客栈中央爆发!烟尘弥漫!桌椅翻飞!一个高度接近三米、通体覆盖着厚重暗黑色装甲、关节处延伸出粗大能量炮管、头部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巨大机械人形——正是“清道夫”级战斗平台——赫然出现在大堂中央!它那巨大的金属脚掌踩碎了青石板,沉重的身躯让整个客栈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它那猩红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客栈后院金范俊逃离的方向!巨大的能量炮口开始充能!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成功了!阿楚的计划成功了!傻妞释放的模拟信号,让这个“清道夫”误判了金范俊的位置,将实体化的落点定在了客栈内,但追踪信号却被短暂地引向了镇西李周妍的方向!
“开火!!” 晏辰怒吼!
“排山倒海!” 郭芙蓉第一时间双掌齐出!雄浑的掌风狠狠拍在“清道夫”相对脆弱的膝关节连接处!发出沉闷的巨响!虽然未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巨大的冲击力让这钢铁巨兽微微踉跄了一下!
白展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清道夫”身后,葵花点穴手带着凌厉的指风,快如闪电般点向其背部装甲的缝隙和能量管线连接处!叮叮当当!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叹息之墙!超载模式!” 铁蛋咆哮着,双臂交叉!那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变得凝实厚重,强行撑开,堪堪挡在“清道夫”抬起的巨大炮口前方!
“轰——!!!”
赤红色的粗大能量光束狠狠轰击在蓝色护盾上!比上次更加狂暴!护盾剧烈闪烁、扭曲,发出刺耳的呻吟!铁蛋庞大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滑行,金属双脚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深沟!体表蓝光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极限压力!
“铁蛋!” 阿楚和晏辰惊呼!
“老板…老板娘…快…想办法…我撑不了几秒…” 铁蛋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嘶哑和力竭的颤抖!
镇西方向,一点五公里外。
李周妍拎着医疗箱,正快步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她脸色依旧苍白,紧抿着嘴唇,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抑住。金范俊最后那声绝望的嘶吼,还在她耳边回荡。
突然!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从头顶掠过!一个银色的金属球“咚”地一声砸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墙上,深深嵌了进去!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却让她瞬间寒毛倒竖的强烈被锁定感笼罩了她!手腕上那个伪装成普通手环的微型探测器疯狂震动,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高优先级目标锁定!生物信号:金范俊!位置:重合!
李周妍脸色剧变!她瞬间明白了!陷阱!尹正民留下的双重陷阱!那块表不仅是对金范俊的催命符,也是对她的!他至死都在算计!他根本就没想过让她和金范俊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
愤怒和冰冷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坠入深渊的绝望!她看着探测器上那代表“清道夫”主炮充能的倒计时,又看了看身后寂静的巷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打开医疗箱,从最底层抽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怪异的黑色装置!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一个从组织实验室偷出来的、极不稳定的空间干扰器!本打算在走投无路时同归于尽用!
她毫不犹豫地将干扰器启动!对准了探测器上显示的信号源方向(也就是她自己的位置)!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金范俊和同福客栈的反方向,拔腿狂奔!
“滋啦——!!!”
一道扭曲的、不稳定的空间波纹以李周妍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瞬间扰乱了周围的空间信号!
同福客栈内。
正将主炮死死抵在铁蛋护盾上、准备二次充能的“清道夫”,猩红的电子眼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它接收到的追踪信号瞬间变得极其混乱、飘忽不定!一会儿在客栈后院,一会儿在镇西,一会儿又似乎无处不在!
它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炮口的充能光芒明灭不定!
“机会!” 晏辰眼中精光爆射!“傻妞!最大功率电磁脉冲!目标:它的头部传感阵列和主控核心!”
“铁蛋!撤盾!撞它下盘!” 阿楚同时喊道!
“嗡——!” 傻妞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一道高度凝聚的、肉眼可见的蓝色电磁脉冲束,如同利剑般射向“清道夫”的头部!
铁蛋在撤去护盾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能量!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火车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向“清道夫”相对纤细的金属脚踝!
轰!咔啦!
电磁脉冲束精准命中“清道夫”头部!爆出一大团电火花!它猩红的电子眼瞬间熄灭!同时,铁蛋的野蛮冲撞狠狠撞在了它的脚踝关节处!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响起!“清道夫”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如同被砍倒的巨树,轰然向后倒塌!
“躲开!” 白展堂厉喝,拉着郭芙蓉和吕青橙飞速后退!
轰隆——!!!
尘土漫天!整个同福客栈剧烈震动!巨大的“清道夫”重重砸在地上,将大堂中央砸出一个深坑!它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关节处冒着黑烟和电火花,彻底不动了。头部被电磁脉冲烧毁,主控系统瘫痪,脚踝断裂,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死寂。只有金属冷却的滋滋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结…结束了?” 邢捕头从桌子底下探出头,颤声问。
“铁蛋!你怎么样?” 阿楚和晏辰冲过去扶住力竭倒地的铁蛋。
“没…没事…老板…就是…能量见底了…得…充会儿电…” 铁蛋庞大的身躯缩水了一圈,光泽黯淡,声音微弱。
佟湘玉看着一片狼藉、中央还有个钢铁巨坑的大堂,欲哭无泪:“额滴神啊…额滴百年老店…额滴大堂…额滴…”
她的话音未落,后院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金范俊去而复返。他站在通往后院的门口,脸色苍白地看着大堂中央那冒烟的钢铁巨兽,又看看力竭的铁蛋,看看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情绪——后怕、愧疚、震撼,以及一种…死灰复燃般的、微弱的光芒。
镇西小巷。李周妍靠在一堵断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空间干扰器因为过载而冒着黑烟,报废了。探测器上的锁定信号已经消失。她看着同福客栈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报废的干扰器,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厌倦。她拢了拢风衣,拎起医疗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更深沉的暮色之中,身影孤独而决绝。
【赢了?!居然赢了?!】
【铁蛋牛逼!傻妞牛逼!阿楚晏辰神配合!】
【李周妍最后那一下干扰!神助攻啊!】
【她救了我们?还是自救?】
【金范俊回来了!那眼神…我看到了光!】
【佟掌柜:大堂…我的大堂…(心碎)】
【同福客栈:虽然我伤痕累累,但我还站着!】
尘埃落定,留下一个巨大的钢铁残骸和一个被彻底撼动的灵魂。金范俊站在原地,看着为他而战、因他而伤的众人,看着那一片狼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同福”二字的分量。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 * *
巨大的“清道夫”残骸像一座钢铁坟墓,占据了同福客栈大堂中央,散发着焦糊味和冷却金属的气息。客栈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沉默,只有佟湘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碎碎念在回荡:“额滴大堂…额滴百年青石板…额滴雕花柱子…额滴银子啊…”
铁蛋被傻妞和阿楚晏辰紧急连接到备用能源上充电,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像个力竭的巨人。白展堂和郭芙蓉警惕地检查着那具失去动力的钢铁残骸,确认它不会再暴起伤人。邢捕头和燕小六则忙着把吓晕过去的张吉龙抬到一边捆好。
金范俊站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像一尊风化的石雕。他捂着脸,肩膀无声地颤抖,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那不仅仅是恐惧或后怕,更是一种灵魂被剧烈冲刷后的战栗。看着为他而战、因他而伤的众人,看着那一片狼藉,同福客栈众人那种近乎愚蠢的、不离不弃的守护,像一道灼热的光,刺穿了他心中厚重的冰层,让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同福”二字的分量——不是施舍,不是交易,而是…家人般的羁绊。
“金哥哥…” 吕青橙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不知何时挣脱了郭芙蓉的手,跑到金范俊身边,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你流血了吗?疼不疼?青橙给你呼呼…”
金范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放下手,露出布满血丝、泪水纵横的脸。他看着吕青橙清澈纯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纯粹的关心。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最终,他极其缓慢、极其笨拙地,伸出那只曾沾满血腥、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极其轻地…碰了碰吕青橙的头顶。动作生涩得如同第一次触碰阳光。
这个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金范俊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污迹,眼神中的迷茫和脆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大步走向大堂中央,走向那具冒烟的钢铁残骸,走向阿楚和晏辰。
“阿楚姑娘,晏辰兄弟,”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堆废铁…还有柴房里关着的那三个废物,交给我。”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各异。
“你?” 郭芙蓉皱眉,“你想干什么?”
“处理‘垃圾’。” 金范俊的目光扫过那巨大的“清道夫”,又扫向后院柴房方向,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我知道他们的路数,知道怎么让他们…永远消失,再也不会找上门。”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寒意,那是属于“恶之化身”的、久违的冷酷和高效。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他们读懂了金范俊眼中的意思。他要亲手斩断过去,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同福客栈解决后患。这或许是赎罪,或许是投名状,也或许是…他唯一擅长能做的回报。
“需要什么?” 晏辰沉声问。
“一个安静的地方。” 金范俊的目光投向客栈后院深处,“还有…傻妞姑娘的一点技术支持,屏蔽所有可能的信号外泄。”
“可以。” 傻妞立刻回应。
“小金…” 佟湘玉有些担忧地开口。
金范俊转向佟湘玉,那冰冷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一丝,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却清晰:“掌柜的,对不起。大堂…我会想办法赔。以后…后厨的活,脏的累的,都归我。”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后院柴房。
白展堂想跟上去,被晏辰用眼神制止了。“让他去吧。这是他自己的战场。”
后院柴房的门被关上。里面很快传来几声短促的、被捂住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某种高强度能量熔断器工作的嗡鸣和物体被分解的细微滋滋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当金范俊再次打开柴房门走出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臭氧味,但手上、衣服上干干净净。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如同被暴雨洗过的夜空,沉静而带着一丝释然。他对等候在外的傻妞点了点头:“处理干净了。信号源彻底湮灭,无法追踪。”
傻妞的电子眼扫过柴房内,确认地点点头:“目标生物信号及所有电子信号痕迹已彻底消除。确认安全。”
金范俊又走到那巨大的“清道夫”残骸旁。他抬头看着这个差点毁灭一切的钢铁怪物,眼神复杂。他转向晏辰:“这东西的核心能量炉还有微弱残留,强行移动或拆解可能不稳定。需要傻妞姑娘彻底中和掉它的能量源,然后…想办法拆掉运走?”
“交给我们。” 晏辰点头。
“金哥哥,” 吕青柠抱着她的《双生魂记》跑了过来,小脸认真,“书里说,坏人放下武器,也可以变成守护者!你刚才…是在守护我们吗?”
金范俊看着吕青柠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周围注视着他的众人——佟湘玉眼中的关切,白展堂的审视,郭芙蓉的将信将疑,李大嘴的敬畏,吕秀才的躲闪,莫小贝的好奇,还有阿楚晏辰带着鼓励的目光…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吕青柠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不是守护者。”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我只是…不想再当那个带来毁灭的‘恶缘’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破碎的客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里…很好。我想…留下来。用我这条命,还欠你们的债。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归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承诺。但这承诺,从一个曾经的“恶之化身”口中说出,却有着千钧之力。
佟湘玉第一个红了眼眶,她走上前,像拍李大嘴一样,用力拍了拍金范俊的肩膀(虽然差点把自己弹开):“傻娃!说啥还不还债的!到了同福客栈,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好好过日子!后厨的刀,切菜行!砍人…可不行了!” 她努力想活跃气氛。
“掌柜的说得好!” 郭芙蓉也笑了,“以后你就是咱同福客栈的头号切配!兼…嗯…保安队长?”
“子曾经曰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吕秀才赶紧附和。
气氛终于松弛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许交织在一起。
重建工作热火朝天地展开。白展堂和郭芙蓉负责清理“清道夫”残骸(在傻妞中和能量源后)。李大嘴一边心疼他的厨房(被震掉了几块瓦),一边开始琢磨晚上给大家压惊的红烧肉要放几块冰糖。邢捕头则开始盘算着如何把这次“勇斗天外妖魔”的事迹写成报告,好好渲染一番自己的功劳。
金范俊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满地的瓦砾和灰尘。动作依旧有些生硬,但异常认真。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似乎不再那么扭曲狰狞。
傍晚时分,当最后一抹晚霞染红天际时,金范俊独自一人来到了客栈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片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染着灰尘的野花花瓣——是吕青橙之前硬塞给他的那串花链上掉落的。
他低头看着那几片脆弱的花瓣,看了很久。然后,他蹲下身,在老槐树的树根旁,用那柄曾用来切菜也用来杀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花瓣轻轻放了进去,覆上泥土。
没有墓碑,没有言语。只有夕阳下,一个沉默的身影,和一个小小的、埋葬了过往血色与新生的土堆。
【他埋的是什么?花瓣?还是过去的自己?】
【泪目了…这无声的告别。】
【同福客栈,真的创造奇迹了?】
【金范俊,欢迎来到新世界。】
【切配师兼保安队长!这职位很同福!】
【掌柜的:修大堂的钱…要不众筹?】
阿楚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天边绚烂的晚霞,霞光映照着正在忙碌重建的同福客栈,也映照着后院槐树下那个孤独却挺直的背影。
“家人们,” 阿楚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在晚风中轻轻响起,“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感谢大家一路相伴,共同见证了…一场‘恶缘’的终结,和一段新‘同福’的开始。同福客栈的故事,还在继续。下次直播,我们不见不散!”
霞光万丈,笼罩着这间饱经风霜却依旧温暖坚韧的小小客栈。新的篇章,在废墟与希望中,悄然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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