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基踏入同福客栈门槛的那一刹那,仿佛把外面七侠镇街面上的喧嚣市声也裹挟了进来。
他一身剪裁精良得能反射出屋顶木梁纹路的深灰色条纹西装,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得连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一只亮得晃眼的镀金怀表链子从马甲口袋垂下来,随着他刻意放慢的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次摆动都精准得像在丈量时间本身的价值。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花岗岩的男人,穿着紧绷绷的黑色短打,眼神锐利地扫过客栈里每一张桌子底下,仿佛那里随时会蹦出几个绑匪——那是他的保镖,阿七。
“各位!”宋仲基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经过无数股东大会锤炼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盖住了吕秀才正摇头晃脑吟诵的“子曾经曰过”。
他脸上堆砌着一种近乎膨胀的热情笑容,目光扫过柜台后惊愕的佟湘玉、桌边停下剥花生的白展堂、厨房门口探出半个油光脑袋的李大嘴、还有楼上栏杆后好奇张望的莫小贝和吕家姐妹。
“鄙人宋仲基,港岛寰宇投资集团主席!今日莅临贵宝号,是看中了它无与伦比的区位优势和历史沉淀!”他变戏法般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黄澄澄、沉甸甸的物件,在午后的阳光里哗啦啦一阵脆响——竟是一把纯金打造的算盘,算盘珠子上还细密地刻着蝇头小楷的《论语》片段。
他手腕一抖,金算盘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算珠碰撞,发出金玉交鸣般的悦耳声响:“时代在召唤!上市就在眼前!鄙人代表寰宇投资,诚邀诸位成为同福连锁酒店的创始股东!我们将引入最先进的标准化管理、分时度假概念,目标三年内,让同福客栈的招牌插满大江南北,五年后,进军东瀛高丽!诸位,泼天的富贵就在今日啊!”
他手臂猛地向上一挥,气势磅礴,仿佛要把同福客栈的屋顶直接掀开,换成纳斯达克的电子屏。
整个客栈落针可闻。
只有阿楚手腕上那个悬浮在半空、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直播圆球,忠实地将宋仲基慷慨激昂的“蓝图”和所有人石化的表情同步传送了出去。
几秒钟的绝对寂静后,悬浮圆球投射出的全息弹幕墙猛地爆发,彩色文字瀑布般疯狂滚动:
【卧槽!这金光!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港商收购同福客栈?佟掌柜能答应?】
【金算盘配《论语》?这中西合璧的暴发户美学我服了!】
【股东?上市?这位宋老板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是武林不是华尔街啊喂!】
【前排出售瓜子汽水小板凳!坐等同福F4手撕资本家!】
佟湘玉终于从柜台后那尊“石化雕像”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凳子上弹射而起。
她一只手死死按在胸口,像是要按住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宋仲基和他那金光闪闪的“凶器”,饱满圆润的脸颊因为震惊和愤怒涨得通红,像刚蒸熟的陕北大馍馍。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她尖利高亢的陕西腔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瞬间刺破了客栈里诡异的寂静,比宋仲基的金算盘声还要有穿透力,“这位……宋老板!你……你胡说八道些啥咧?!啥上市?啥连锁?啥股东?”
她越说越急,猛地一拍柜台,震得上面几个粗瓷茶碗叮当作响,“这是额滴店!额滴百年祖产!额佟湘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心血!你拿个金算盘晃一晃就想买走?你当这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呐?!”
她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顺手抄起柜台上的老伙计——那把油光锃亮、算盘珠子都磨出了凹痕的硬木大算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宋仲基的方向就抡了过去!
“呼——啪!”
一道乌光带着佟湘玉满腔的怒火和扞卫祖产的决心脱手而出。
宋仲基正沉浸在自己描绘的宏伟蓝图中,脸上还凝固着那副“快来拥抱财富”的夸张笑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发动如此朴实无华却威力巨大的物理攻击。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挡,但那木算盘去势又急又刁,沉重的木框险险擦过他格挡的手臂,几颗硬邦邦、边缘锋利的枣木算盘珠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竟然真的崩脱了束缚,如同出膛的霰弹,“噗噗噗”几声闷响,精准地、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宋老板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写满错愕的脸上。
“哎哟!” 宋仲基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腮帮子和额头连连后退,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金丝眼镜歪到了一边,那副指点江山的商业巨鳄气派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剧痛。
悬浮的直播圆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全息弹幕墙再次迎来核爆级别的刷屏:
【佟掌柜的算盘!物理超度!】
【暗器!绝对是暗器!鉴定完毕!】
【掌柜的陕西话攻击+999!物理攻击+9999!】
【金算盘?木算盘?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老板:我想谈钱,掌柜的跟我玩命?】
【亲娘嘞!这算盘珠子打脸上得多疼啊!心疼宋老板三秒(然后大笑)】
“哗擦!” 靠在楼梯旁的白敬琪第一个反应过来,少年人特有的反应速度让他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动作快如闪电。
他大拇指利落地扳开击锤,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黑洞洞的枪口带着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稳稳指向了捂着脸痛呼的宋仲基。
“敢打我娘?!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开花!”
“敬琪!放下!” 白展堂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儿子身边,两根手指快得只剩残影,轻轻一搭一扣,白敬琪只觉得手腕一麻,左轮手枪已经被他爹稳稳夺下。
白展堂眉头紧锁,目光如电,牢牢锁住宋仲基身后的保镖阿七。
他能感觉到,在那个冷硬如铁塔的男人身上,正散发出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致命。
几乎在白展堂出手的同时,阿七动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花哨的起手式。
他就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左脚猛地蹬地,坚硬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凶悍无匹的气势直扑白展堂!
他的动作快、准、狠,完全摒弃了传统武术的套路,双手成爪,一手闪电般探出,直取白展堂夺枪的手腕关节,另一手则如毒蛇吐信,五指并拢如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辣无比地戳向白展堂的咽喉!
这是纯粹的现代军警格斗术,追求在最短时间内以最直接的方式使对手丧失战斗力,招招致命!
“葵花点穴手!” 白展堂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如同风中柳絮般不可思议地向左一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锁喉手。
同时,他右手快如疾风,食指中指并拢,凝聚着精纯内力,精准无比地点向阿七抓向他手腕的脉门!
指尖未至,一股阴柔冰寒的指风已然透出!
“砰!”
指爪相交,竟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
内力与纯粹的爆发力猛烈碰撞。
白展堂只觉得指尖传来一股刚猛霸道、前所未见的劲力,震得他手臂微微一麻,心中暗惊。
而阿七更是闷哼一声,被那阴寒诡异的内力侵入手臂经脉,半边身子都瞬间僵硬酸麻!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后退半步,眼中都充满了凝重和审视。
“好功夫!” 阿七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再来!”
他眼中凶光更盛,肌肉贲张,摆出一个更加稳固凶悍的格斗架势,显然被激起了更强的战意。
“放着我来!” 一声清叱,伴随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疾掠而至。
祝无双如同穿花蝴蝶,身形灵动无比地插入两人之间,素手翻飞,带着一股柔中带刚的巧劲,瞬间拍向阿七因麻痹而略显迟滞的腰肋空门!
她的掌法轻灵迅捷,正是《葵花派》的精妙武学。
阿七反应极快,拧腰沉肩,以坚硬的肘部格挡。
但祝无双的掌法虚虚实实,眼看要撞上肘尖,手腕却匪夷所思地一翻,化拍为拂,五指如兰,轻柔却迅疾地拂向阿七臂弯内侧的麻筋!
正是她“放着我来”的绝技精髓——以巧破力,四两拨千斤!
阿七手臂一麻,力道顿泄。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另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是莫小贝!
她嘴里还叼着半颗红艳艳的糖葫芦,腮帮子鼓鼓囊囊,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和促狭的光芒。
她甚至没放下那串糖葫芦,只是手腕灵巧地一抖,一根尖锐无比、还沾着点冰糖渣子的细长竹签子,如同毒蛇的獠牙,无声无息却又精准无比地抵在了阿七后颈最脆弱的大椎穴上!
冰冷的触感和致命的威胁感瞬间让阿七全身的汗毛倒竖!
他保持着格挡祝无双的姿势,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和鬓角渗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小小的竹签上蕴含的劲力,足以轻易刺穿他的皮肉,直达中枢要害!
“小妹妹!” 宋仲基刚缓过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转眼就看到自己最倚重的保镖被人用糖葫芦签子“劫持”了,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指点江山和脸上的疼痛全忘了,只剩下惊惶失措,“冷静!千万冷静啊!商业谈判!这是商业谈判!不是玩命啊!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挥舞着双手,声音都变了调,哪里还有半点金融巨鳄的派头,活像个受惊的兔子。
全息弹幕墙再次被这戏剧性的一幕点燃:
【糖葫芦暗器!莫教主威武!】
【阿七:我裂开了!被糖葫芦签子指着命门!】
【宋老板:我想好好谈生意,你们武林中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莫小贝:打架?不如吃糖葫芦顺手!】
【论武器的就地取材,我只服莫小贝!】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吕青橙快出来补刀啊!】
“哗擦!酷毙了!” 白敬琪看得热血沸腾,忘了枪还在他爹手里,激动地挥了下拳头。
吕青橙小脸紧绷,跃跃欲试:“娘!要不要我给他来个‘惊涛骇浪’助助兴?”
她的小拳头已经捏紧,周身似乎有看不见的气流开始涌动。
郭芙蓉赶紧一把拉住女儿,又好气又好笑:“青橙!别添乱!排山倒海也不能乱用!”
“就是就是!” 吕秀才惊魂未定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的话唠模式刚启动,就被佟湘玉一声河东狮吼打断。
“都给我住手!” 佟湘玉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走到场中,先是狠狠瞪了一眼还拿着糖葫芦签子、一脸无辜的莫小贝,“小贝!把签子放下!像什么样子!”
然后又转向惊魂未定的宋仲基,语气斩钉截铁,“宋老板!额不管你什么投资什么上市!这同福客栈是额的命根子,不卖!多少钱都不卖!带着你的人,还有你那个金算盘,立刻!马上!给额出去!”
她指着大门,下了逐客令。
宋仲基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被莫小贝“释放”、但脸色铁青显然吃了暗亏的阿七,再看看周围同仇敌忾的同福众人,以及那个还在忠实记录一切的悬浮直播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纵横商场多年,凭借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利嘴和雄厚的资本无往不利,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算盘珠子崩脸,保镖被一个小姑娘用糖葫芦签子制住,还被指着鼻子赶出门?
这要传回港岛商圈,他宋仲基还混不混了?
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脑门,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和所谓的“商业风度”。
“好!好!好!” 宋仲基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一把推开试图扶他的阿七,整了整歪掉的金丝眼镜,指着佟湘玉,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佟掌柜!你……你有种!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以为我宋仲基是泥捏的菩萨?没有三分三,敢上梁山?!”
他猛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印刷精美的纸张,狠狠摔在旁边的饭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纸张散开,露出抬头醒目的黑色大字——收购意向书。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怒、狠戾和一丝鱼死网破的狰狞:“看清楚!白纸黑字!今天这店,你卖也得卖!不卖……”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阴鸷地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佟湘玉脸上,一字一顿,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也得卖!否则,我让你们这破店,鸡犬不宁!”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
“哎呀呀!亲娘嘞!” 一直躲在角落看热闹的邢捕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个激灵跳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忧国忧民”,“宋老板!宋老板!息怒!千万息怒啊!这……这影响仕途啊!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他试图打圆场,但看着宋仲基那张扭曲的脸,心里也直打鼓。
燕小六更是紧张,手下意识地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他的标志性口号:“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你…你想干啥?!”
只是这威胁在宋仲基的狂怒面前,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客栈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剑拔弩张。
宋仲基的威胁如同寒流,冻结了刚才的喧闹。
佟湘玉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白展堂眼神冰冷,手指微动。
郭芙蓉和吕秀才紧张地抱紧了孩子。
李大嘴缩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抓着半根黄瓜。
连一向活泼的吕青橙都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压力,小脸绷得紧紧的。
“哟,宋老板好大的威风啊。”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清朗男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晏辰不知何时已经拉着阿楚的手,好整以暇地踱步到了那张放着收购意向书的桌子旁。
他看都没看那份“重磅文件”,反而拿起桌上一张被震落的、印着复杂花纹和巨大面额数字的银票,动作随意得像在拈起一片落叶。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对着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饶有兴致地、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角度,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阿楚慵懒地靠在晏辰肩头,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红唇微启,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辰辰,你看这银票的花纹,啧啧,印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呢。这油墨的味儿……闻着怎么有点冲鼻子呀?跟咱们家隔壁老王他小舅子开的那个地下印刷作坊里的味儿,简直一模一样呢。”
她伸出纤纤玉指,看似不经意地在银票边缘轻轻刮了一下,指尖立刻沾染了一点细微的、尚未完全干透的墨绿色痕迹。
晏辰配合默契地低头,鼻翼微动,煞有介事地嗅了嗅,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拖长了调子:“唔——老婆大人明鉴!这味儿,正宗!地道!绝对是‘新鲜出炉’,还没过‘保质期’呢!”
他随手将那张银票像丢垃圾一样丢回桌上,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道菜的咸淡,但那话语里的意思,却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宋仲基脸上的狂怒和狰狞瞬间凝固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被晏辰丢下的银票,又猛地抬头看向晏辰和阿楚那两张带着玩味笑容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刚才那股子要同归于尽的狠劲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泄得干干净净。
一直冷眼旁观的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特制眼镜(镜片内侧正飞快滚动着旁人无法看见的数据流)。
她刚才已经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ipad连接了铁蛋共享的数据库,对宋仲基提供的所谓“收购资金证明”进行了高速扫描和云端比对。
此刻,她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真相只有一个!” 吕青柠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磬敲响,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栈里。
她走到桌边,伸出小手指着那叠银票,目光锐利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宋仲基,语气斩钉截铁:“宋先生,你用来收购我们同福客栈的这些银票,根本就不是大通钱庄发行的!大通钱庄去年才启用的三重水印防伪标记,你这些票子上根本没有!还有,票号序列的加密规律,与钱庄官方记录完全对不上!最关键的是——”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技术碾压”的傲然,“你这些银票纸张的纤维成分分析显示,它们是用一种合成度极高的现代工业用纸仿造的!宋朝根本没有这种造纸技术!所以,结论就是:这些银票,全部都是伪造的!是假钞!”
“轰——!”
吕青柠的话如同在客栈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刚才还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众人瞬间哗然!
“假……假钞?!” 佟湘玉捂着胸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拔高了八度,“额的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弄了半天是拿假票子来糊弄额?!还装得跟真滴似滴!额滴心啊……”
“哗擦!” 白敬琪再次激动地跳了起来,这次没人拦他,“骗子!大骗子!爹!点他!点他死穴!”
“亲娘嘞!” 邢捕头这次是真的慌了,脸都白了,这可是大案子啊!
他指着宋仲基,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你……你胆大包天!竟敢伪造银票?!这……这影响仕途啊!大大的影响仕途啊!小六!还愣着干啥!拿下!拿下这个经济犯!”
“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抓…抓骗子!” 燕小六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噌”地拔出腰刀,虽然刀尖还在微微发颤,但气势十足地指向宋仲基。
郭芙蓉柳眉倒竖,撸起袖子:“排山倒海!”
虽然没真打出去,但那架势足以吓人。
吕秀才则痛心疾首地指着宋仲基:“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宋老板,你……你糊涂啊!糊涂啊!”
全息弹幕墙在这一连串的惊天反转下,彻底陷入了狂欢:
【卧槽!惊天大逆转!假钞收购案!】
【青柠女神!YYdS!科技破案!】
【宋老板:我想装个逼,结果装进了班房?】
【这剧情比番茄免费小说还刺激!】
【掌柜的:假钞?比抢我店还气人!】
【邢捕头:业绩!我的年终业绩来了!】
【替宋老板点蜡!惹谁不好惹同福侦探团!】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宋仲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身体晃了晃,全靠阿七及时扶住才没瘫倒。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涣散,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苍白的辩驳,但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不信。
所有的嚣张气焰,所有的商业伪装,在铁一般的“技术分析”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猛地抓住阿七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阿七!走!快带我走!离开这里!”
阿七脸色也是极其难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晏辰和阿楚,又扫过虎视眈眈的白展堂、祝无双以及那个拿着糖葫芦签子、一脸“我还没玩够”的莫小贝。
作为顶尖保镖,他很清楚,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屈辱感,对着宋仲基沉声道:“老板,认栽吧。”
声音干涩无比。
宋仲基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挣脱阿七的搀扶,像个疯子一样扑到佟湘玉面前,不再是那个颐指气使的收购者,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虫:“佟掌柜!佟掌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存心要骗你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是被人坑了!是刘鸣!是寰宇那个该死的财务总监刘鸣!他卷走了我所有的流动资金!还做假账诬陷我!我……我走投无路,才想着……想着用假票子搏一把,盘活一个项目翻身啊!呜呜呜……我完了!全完了!”
他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那身昂贵的西装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形象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破产绝望、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
这突如其来的哭诉和反转,让原本群情激愤的同福众人都愣住了。
佟湘玉看着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宋仲基,叉腰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鄙夷、错愕和一丝淡淡的同情。
“额滴神啊……” 佟湘玉喃喃道,语气复杂,“这……这都啥事嘛!”
悬浮的直播圆球静静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全息弹幕墙的滚动速度慢了下来,文字也变得复杂:
【刘鸣?《夸世代》终极背锅侠?】
【假钞是假的,落魄是真的?】
【宋老板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从商业巨鳄到破产老赖,只差一个同福客栈?】
【虽然可怜,但伪造银票也是重罪啊!】
【邢捕头:亲娘嘞,这案子咋办?抓还是不抓?】
邢捕头搓着手,一脸为难地凑到佟湘玉身边,压低声音:“掌柜的,您看这……虽然是个骗子,可也怪可怜的……这伪造银票可是大罪,按律得……咔嚓!”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这抓回去,我这心里也……”
佟湘玉看着地上失魂落魄、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宋仲基,又看看桌上那堆刺眼的假银票,重重地叹了口气,陕西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无奈:“唉!算了算了!额滴个神呀!抓他回去砍头,能换回额滴清净不?能让他把骗额滴精神损失费赔出来不?不能嘛!”
她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晦气的东西,“赶紧走!带着你的假票子,还有你的保镖,麻溜地给额消失!永远别让额再看见你!看着就心烦!”
她又转向邢捕头,带着点老板娘特有的精明:“邢捕头,这人你也瞧见了,就是个被坑惨了的倒霉蛋,抓回去砍了,除了给你添个卷宗,还能有啥?不如让他滚蛋,眼不见心不烦!就当……就当给额同福客栈积点阴德行不行?”
邢捕头巴不得如此,立刻顺坡下驴,挺直腰板对着宋仲基呵斥道:“听见没?!还不快谢谢佟掌柜宽宏大量?!也就是佟掌柜菩萨心肠!换个人,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赶紧滚!滚出七侠镇!再让本捕头看见你,定抓不饶!”
宋仲基如蒙大赦,在阿七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
他头发散乱,西装皱巴巴地沾满尘土,金丝眼镜碎了一个镜片,脸上还残留着算盘珠子的红印和鼻涕眼泪,哪里还有半分刚进门时的意气风发。
他对着佟湘玉的方向,深深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哽咽:“谢……谢谢佟掌柜!宋某……铭记大恩!”
又对着邢捕头和其他人胡乱作揖,然后在阿七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地走向大门,背影佝偻,充满了凄凉和绝望。
阿七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目光复杂地扫过同福客栈的众人,最后在白展堂和莫小贝身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扶着宋仲基,两人狼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七侠镇熙攘的人流之中。
一场闹剧,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落幕。
客栈里安静了片刻。
李大嘴挠挠头,嘀咕道:“这……这就完啦?我还以为能看场大戏呢……”
“完什么完!” 佟湘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叉腰恢复了她掌柜的本色,“桌子板凳打坏滴!算盘珠子崩飞滴!还有额这受惊吓滴精神损失费!找谁赔去?亏大了!亏到姥姥家了!”
她心疼地捡起地上崩落的几颗枣木算盘珠,在衣服上擦了擦。
“亲娘嘞!” 邢捕头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宋老板好像……没结茶钱?”
他刚才只顾着“宽宏大量”了。
“噗嗤!” 阿楚忍不住笑出声,依偎在晏辰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傻辰辰,看来咱们的‘普法教育’效果显着啊,至少掌柜的知道精神损失费了。”
晏辰揽着她的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容温润:“老婆大人教导有方。不过,” 他看向门口,眼神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宋老板的故事,倒是给咱们直播间的家人们提了个醒儿。”
悬浮的直播圆球适时地将画面转向门口宋仲基消失的方向,又缓缓扫过恢复生气的同福客栈。
全息弹幕墙再次活跃起来,文字却多了几分感慨:
【江湖险恶,商海浮沉,皆在一念之间】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花里胡哨不服】
【掌柜的刀子嘴,终究还是豆腐心】
【假作真时真亦假,算盘珠里有乾坤】
【今日直播,一本行走的防诈骗指南】
阿楚拿起一个悬浮的小巧控制器,对着镜头,笑靥如花:“宝宝们,今天的‘港商历险记’到此结束啦!感谢家人们在线普法、在线破案、在线吃瓜!记得双击点赞加关注!咱们下期直播,看看这七侠镇的风水,还能吸引来什么‘奇珍异宝’!”
她俏皮地眨眨眼。
晏辰默契地接话,声音温和:“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这方小小客栈,守护的始终是‘情义’二字。江湖路远,家人们,咱们下期再会。”
他对着镜头微微颔首。
悬浮的直播圆球光芒渐隐,最后投射出的全息弹幕,是四行整齐的、带着墨香古韵的诗句,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有深度的句点:
【金珠算尽黄粱梦,糖葫轻点江湖风】
【情义柜台尘不染,同福灯火照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