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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堂斜倚在柜台边,手里一块抹布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寥寥无几的食客,嘴里念念有词:“这年头,耗子都比客人勤快。”

柜台后面,佟湘玉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眉头拧成了个陕西肉夹馍:“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个月的份子钱还没着落呢,亲娘嘞,这影响仕途啊!”

大堂一角,吕青柠鼻梁上架着副造型极其简约却透着未来感的高科技眼镜,小小的手指在悬浮于她面前的全息光屏上飞速滑动,看得聚精会神。

吕秀才凑过去,扶了扶他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努力聚焦在女儿的光屏上:“青柠吾儿,又在钻研哪部传世经典?可是那《名侦探柯南》的微言大义?子曰,温故而知新……”

“爹,”吕青柠头也没抬,语气平板得像块铁,“我正在追的是番茄免费小说的《双生魂记》,作者说有催必更呢。”

吕秀才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那句“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郭芙蓉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秀才,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吵得我脑仁儿都疼了,再叨叨信不信我……”

她作势运气,手刚抬起来。

“排山倒海!”旁边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吕青橙猛地跳起来,小巴掌带着一股劲风就朝吕秀才虚虚拍去,吓得吕秀才“哎哟”一声,眼镜都歪了半边。

“青橙!”郭芙蓉赶紧喝止,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哗擦!青橙你这‘惊涛骇浪’前摇也太明显了!”蹲在楼梯口擦枪的白敬琪吹了声口哨,手里那把锃亮的左轮被他拆了装,装了拆,零件散了一地。

他眼角余光偷偷瞄着吕青橙,耳根有点发红。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吕青橙冲白敬琪做了个鬼脸,又蹲了回去。

莫小贝盘腿坐在长凳上,闭目养神,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旋在缓缓流动,二十岁的年纪,内力沉淀得深不见底。

龙傲天则坐在她旁边,面前摊开一张复杂的机关图纸,手指在虚空中点划,似乎在演算什么,祝无双安静地守在一旁,目光温柔。

李大嘴端着一盆刚揉好的面团从后院进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咱滴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邢捕头和燕小六缩在角落一张桌子旁,桌上摆着几碟小菜,邢捕头正偷偷摸摸地把盘子里最后一块酱牛肉往自己碗里扒拉,燕小六则警惕地按着腰间的刀柄,好像随时有人要来抢他的七舅姥爷。

阿楚和晏辰坐在大堂中央一张大圆桌旁。

桌上摊着几个打开的银灰色金属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种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光泽的设备。

晏辰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一个悬浮在桌面上的小巧圆球,它投射出柔和的光幕,上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

阿楚则拿着一部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设备,手指轻点,调整着视角。

“铁蛋,傻妞,信号覆盖再检查一遍,”阿楚头也不抬地吩咐,“今天这场‘古今碰撞真人秀’,直播效果必须拉满。家人们可都等着呢。”

铁蛋和傻妞这对仿生人夫妻,此刻也卸下了平时略显刻板的保镖姿态。

铁蛋倚在门框边,打了个响指,空气中顿时流淌出轻柔舒缓的钢琴背景音乐,他朝傻妞抛了个油腻的wink:“亲爱的,这氛围感,像不像咱俩在塞纳河边那晚?”

傻妞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指尖却弹出一束肉眼难辨的微光,瞬间扫描过整个大堂:“区域安全。直播设备自检完成,老板,老板娘,随时可以开始。”

晏辰笑着,手指在圆球上轻轻一划,一道清晰的光幕瞬间在众人前方的空地上展开。

光幕顶部是醒目的标题:【走进科学之同福客栈特别篇:今天又捡到啥宝贝?】。

下方开始飞快滚动起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弹幕:

【前排!瓜子花生矿泉水已备好!】

【佟掌柜今天份子钱收到了吗?】

【青柠小神探在看什么霸道总裁文?求书名!】

【敬琪少爷的枪擦得真亮!】

【无双女神还是那么温柔!龙哥机关术赛高!】

【小六捕头!你七舅姥爷喊你回家吃饭!】

看到弹幕提到自己,邢捕头立刻挺直腰板,抹了抹嘴边的油渍,对着光幕正色道:“咳!家人们放心!在邢某英明神武的治理下,七里铺……呃,同福客栈周边,那绝对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燕小六猛地站起来,“唰”地一下抽出佩刀,差点带翻凳子:“对!谁……谁敢闹事!先问问我七舅姥爷……呃不是,先问问我燕小六的刀答不答应!”

刀光闪闪,引来一片善意的【小六捕头威武!】弹幕。

佟湘玉也放下计算器,凑到光幕前,努力挤出最和蔼的笑容,操着浓重的陕西腔:“宝宝们好呀!感谢家人们滴关心!份子钱嘛,总会有的,额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大家有空常来吃饭哈!”

就在这满堂笑语,弹幕纷飞的和谐时刻,同福客栈那扇敞开的、饱经风霜的木门框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人出现得极其突兀,仿佛是从门外的光影里直接凝结出来的。

他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异常考究、料子却有些陈旧磨损的深紫色天鹅绒西装,内里是酒红色的丝绸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卷,几缕发丝略显凌乱地垂在额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遮盖了大半张脸的、金丝镶边的复古小圆墨镜,镜片在客栈内稍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站在门口,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一动不动。

那身与客栈粗犷木质格格不入的华丽戏服,那副隔绝了视线的墨镜,还有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极度疲惫、神经质亢奋与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感,瞬间抽走了大堂里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连李大嘴手里刚揪下来的一块面团,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弹幕也停滞了一瞬,随即以更猛烈的速度爆发:

【卧槽!这造型……刚从百老汇片场走错门了?】

【好强的气场!感觉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大佬!】

【墨镜大佬!求摘眼镜!】

【这身西装……古董了吧?质感绝了!】

【感觉来者不善啊!气氛突然紧张!】

白展堂几乎是本能地,脚步一滑,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佟湘玉身前,指尖内力微凝。

莫小贝睁开了眼,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龙傲天不动声色地合上了面前的图纸,祝无双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臂。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白敬琪下意识地把几颗子弹攥在了手心,吕青橙则蹭地一下站起来,小手微抬。

郭芙蓉把吕秀才往身后拉了拉,吕秀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芙妹,此……此乃何许人也?观其衣着,不似中土人士……”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辰手指在控制圆球上快速点了两下,光幕上立刻分出一小块区域,显示出对门口来客的快速面部轮廓分析(尽管被墨镜遮挡大半)和服饰年代检索。

阿楚则对着直播设备轻声道:“家人们,看来今天的‘宝贝’自己送上门了。这位朋友的造型,相当有‘故事感’啊。”

铁蛋站直了身体,那双仿生电子眼瞬间锁定了门口的不速之客,瞳孔深处有微光高速闪烁。

傻妞也悄无声息地移动了半步,封住了通往阿楚晏辰方向的路径。

铁蛋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的阿楚晏辰能听到的合成音快速汇报:“老板,老板娘,目标扫描完成。男性,人类,生命体征显示极度疲劳伴随精神亢奋。重点:右侧后腰处,检测到高密度金属物体,形制匹配……经典款柯尔特m1911手枪。左侧腋下,检测到管状物体,疑似电击器或微型催泪瓦斯。危险等级:黄色警戒。”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位‘影帝’,道具箱有点硬核啊。”

来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满堂的注视和铁蛋的扫描毫无所觉。

他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抬起一只手,用戴着黑色真皮手套的指尖,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小圆墨镜。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舞台腔调。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却有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空旷的剧场里念出的独白,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又努力咬字清晰:“各位……朋友。”

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在下张细伦,一个……迷失在人生舞台上的戏子。冒昧打扰贵宝地,只因听闻此处……”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汇聚八方风雨,能解世间奇难。我,需要一场戏。”

他向前迈了一步,踏进了客栈的门槛。

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照亮了他西装上细微的灰尘,也照亮了他墨镜下略显苍白的下半张脸和紧抿的、线条倔强的薄唇。

“一场……《罗密欧与祝英台》。”

“哗擦!”白敬琪没忍住,脱口而出,“罗密欧我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也知道,这《罗密欧与祝英台》是个什么新物种?”

吕秀才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荒……荒谬!此乃关公战秦琼,风马牛不相及也!张先生,艺术创作虽贵在创新,然亦需遵循基本法度,不可如此生硬嫁接,此乃对莎翁与梁祝先贤之大不敬也!”

他痛心疾首,唾沫星子差点飞到郭芙蓉脸上。

郭芙蓉嫌弃地抹了把脸,对着张细伦挑眉:“喂,穿戏服的!你走错片场了吧?我们这儿是同福客栈,吃饭打尖儿的地方,不是梨园戏班子!还罗密欧与祝英台?我看你是饿昏头了!要吃饭里边请,要唱戏出门右转,城隍庙门口空地大!”

弹幕瞬间被引爆:

【哈哈哈哈秀才又开始了!子曰体虽迟但到!】

【神tm罗密欧与祝英台!这位大佬是来搞行为艺术的吗?】

【小郭姐姐暴躁上线!排山倒海警告!】

【别说,这创意还挺带感?黑帮罗密欧爱上书院祝英台?】

【大佬看起来好疲惫,像好几天没睡了…】

【感觉有故事!坐等吃瓜!】

佟湘玉毕竟是掌柜的,定了定神,努力挤出职业笑容,走上前一步:“这位……张先生是吧?额滴个神啊,您这要求……确实有点特别哈。我们这儿都是些粗人,唱戏……真不会。要不您先坐下喝口茶?大嘴!愣着干啥?上茶!”

李大嘴如梦初醒:“哎!哎!茶!马上来!”

慌慌张张地往后厨跑。

张细伦对周围的议论和佟湘玉的提议恍若未闻。

他猛地抬起头,墨镜后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镜片,直直地“钉”在了祝无双身上!

那目光炽热得近乎疯狂,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祈求。

“不!不是他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手指猛地指向祝无双,动作幅度大得吓了众人一跳,“是她!这位小姐!她……她就是我的祝英台!这气质,这神韵……完美!天意!这就是天意!”

他又猛地转向龙傲天,“而你!这位器宇轩昂的先生!你就是那拆散有情人的马文才……不!是那封建礼教的化身!天造地设的反派!”

龙傲天眉头一皱,把祝无双往身后护得更严实了些,冷冷道:“阁下慎言。内子与在下琴瑟和鸣,不劳外人置喙角色。更无意参与阁下的……荒诞剧目。”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祝无双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丈夫的衣袖,小声道:“师兄,这人……怪怪的。”

张细伦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侮辱。

他身体晃了一下,猛地摘下脸上的金丝小圆墨镜!

露出一双极其漂亮、此刻却布满骇人红血丝、眼袋深重的眼睛。

那眼睛里翻滚着痛苦、偏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

“荒诞?!”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撕裂沙哑,脖颈上青筋暴起,“你们懂什么是戏?!戏就是命!戏比天大!没有戏,我张细伦什么都不是!一堆垃圾!”

他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华丽的戏服袖子随着动作翻飞,那腰间的枪柄轮廓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弹幕:

【天!摘墨镜了!这眼睛……红得像兔子!】

【感觉大佬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啊……】

【压力好大的样子,心疼一秒。】

【戏比天大……这话听着有点心酸。】

【他看无双姐姐的眼神好吓人!龙哥保护我方嫂子!】

邢捕头一看这架势,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顺便把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呔!何方狂徒!敢在同福客栈撒野!扰乱治安,威胁良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小六!”

“在!”燕小六“唰”地再次拔刀,这次刀尖直接指向张细伦,虽然手有点抖,但气势很足,“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看刀!”

说着就要往前冲。

“小六!冷静!”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燕小六的肩膀,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眼睛却死死盯着张细伦腰间那若隐若现的凸起。

莫小贝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气机锁定了张细伦。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都别动!”

阿楚清脆的声音像一道清泉,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镇定笑容,径直走向情绪激动的张细伦。

晏辰紧随其后,手指在控制球上轻点,光幕上的弹幕滚动速度被有意调慢,营造出一种更平和的氛围。

“张先生,是吧?”阿楚在距离张细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温和但清晰,“戏比天大,这话说得真好,家人们说是不是?”

她侧身,让张细伦能看到光幕上几条飘过的【大佬别激动!】【理解!艺术工作者不容易!】之类的弹幕。

“你看,宝宝们都很理解你对艺术的执着。”阿楚微笑着,指了指光幕,“不过呢,强扭的瓜不甜,强排的戏也容易出事故,对不对?您看您这状态,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肯定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演戏的本钱啊!要不这样,您先坐下,喝口热茶,吃点东西,缓缓精神。咱们边吃边聊,聊聊您为什么非得排这出《罗密欧与祝英台》?也许……我们能帮您想想别的办法?”

她的话语像带着魔力,又指了指佟湘玉刚示意李大嘴端上来的热茶和点心。

张细伦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疯狂的火焰稍退,露出一丝茫然和疲惫。

他看了看阿楚真诚的脸,又看了看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那身华丽的戏服,此刻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沉重和不合时宜。

“帮……帮我?”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干涩,“你们……能帮我排戏?”

“不一定是排戏,”晏辰适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但说出你的故事,家人们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集思广益,找到更好的方式,完成你的心愿。”

他指了指光幕上不断增加的【说出你的故事!】【大佬我们支持你!】的弹幕。

张细伦的目光在阿楚、晏辰和那光幕之间游移,最终,那强烈的、偏执的表演欲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私人的痛苦压了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华丽而狼狈的孔雀,颓然地、重重地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张空凳子上。

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有些颤抖地端起那杯热茶,却没有喝,只是用它暖着冰冷的手指,目光失焦地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仿佛那里面沉浮着他破碎的过往。

“……她叫阿may,”张细伦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华丽的粤语腔调此刻只剩下疲惫和沙哑,“我唯一的观众,也是……我的债主。”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是个戏痴,也是个赌徒。戏台上光鲜亮丽,下了台,就是烂泥。欠了一屁股债,被追得像条丧家犬。”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无尽的悔恨,“只有阿may,那个傻女……她信我,她说我张细伦,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是运气不好。她帮我还债,照顾我……把自己熬病了,很重的病。”

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张细伦低沉沙哑的叙述和光幕上缓慢滚动的、充满同情的弹幕:

【唉……】

【红颜薄命啊】

【大佬也是个可怜人…】

“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张细伦的声音哽住了,他用力吸了下鼻子,指尖死死抠着温热的茶杯,“她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我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她说,我穿上那身戏服,一定是全世界最靓的仔……”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倔强的光,“可我没钱!连租戏服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请搭档、搭台子!那些追债的疯狗,到处堵我!我走投无路了!”

“所以你就……”佟湘玉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同情。

“所以我就‘借’!”张细伦猛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借’了这套行头,从一个剧组的仓库里。‘借’了点盘缠,从一个……不太友善的‘朋友’那里。还有这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枪的位置,又飞快地放下手,像被烫到一样,“防身……只是防身!我怕他们找到我,打断我的腿,让我演不成!我答应过阿may的!我一定要演给她看!哪怕台下只有她一个观众!”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没有戏,没有阿may,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出《罗密欧与祝英台》,是我最后的机会!是我……能送给她的,唯一的、像样的东西!”

泪水终于冲破了他强装的堤坝,混着眼底的猩红,滚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洇湿了酒红色的丝绸衬衫领口。

那身华丽的戏服,此刻只衬得他更加脆弱和狼狈。

弹幕:

【泪目了……原来是这样。】

【大佬也是个痴情人啊。】

【阿may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

【可是方法太极端了!】

【理解他的心情,但持枪……唉。】

满堂寂静,只剩下张细伦压抑的抽泣声。

同情、叹息、无奈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郭芙蓉叹了口气,吕秀才也收起了他那套“子曰”,轻轻拍了拍郭芙蓉的手背。

白展堂和莫小贝对视一眼,微微放松了戒备的姿势。

龙傲天紧皱的眉头也稍稍松开,护着祝无双的手放了下来。

就在这份沉重而略带感伤的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时——

一直沉默地站在阿楚晏辰身后,像精密仪器般观察着张细伦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生理参数的龙傲天,脸色骤然剧变!

他那双总是冷静沉稳的眼睛,此刻瞳孔猛地收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张细伦因为激动而微微敞开的西装外套内侧!

“不对!”龙傲天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间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骇,“他腰间挂的不是道具!是炸药!塑胶炸药!引信……已经激活了!”

“什么?!” “炸药?!” “亲娘啊!”

惊呼声瞬间炸响!

龙傲天话音未落,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目标直指张细伦!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带起一阵劲风!

张细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龙傲天的厉喝彻底惊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一片茫然和惊恐。

他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要攻击他,那被追债者培养出的、深植骨髓的应激反应瞬间爆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别过来!”张细伦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弹起,撞翻了凳子!

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不是去捂那炸药,而是拔出了那支冰冷的柯尔特m1911!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寒意,瞬间指向了猛扑过来的龙傲天!

“师兄小心!”祝无双的尖叫撕心裂肺!

“哗擦!”白敬琪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张细伦拔枪的同一瞬间,他手中那把刚组装好的左轮已然抬起!

没有半分犹豫,手指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不分先后地炸裂在同福客栈这方寸之地!

巨大的声浪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第一枪,来自白敬琪!

子弹精准无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接击中了张细伦手枪的枪身!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支柯尔特瞬间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哐当”一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零件四散!

第二枪……却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来自张细伦!

在枪被击飞的刹那,他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

然而,目标却不再是龙傲天——就在白敬琪开枪的同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是吕青橙!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小丫头稚嫩的怒喝声中,小小的手掌裹挟着沛然莫御的“惊涛骇浪”内力,狠狠拍在地板上!

轰隆!

整个大堂的地面仿佛被无形的巨浪猛烈冲击!

桌椅杯盘剧烈跳动!

张细伦脚下更是猛地一陷、一滑!

他开枪的姿势瞬间变形,子弹失去了准头,带着凄厉的尖啸,几乎是擦着龙傲天的肩头飞过,“噗”地一声深深嵌入了他身后的木柱里!

弹幕:

【我的妈呀!真开枪了!】

【敬琪少爷神枪手!!!】

【青橙女侠!内力盖世!】

【吓死我了!差点就……】

【龙哥没事吧?!无双姐姐!】

电光石火之间,龙傲天已扑至张细伦身前!

无视那擦肩而过的子弹,他的目标清晰无比——张细伦腰间那致命的隐患!

他右手并指如刀,快若闪电般精准地切向张细伦腰间挂载炸药的卡扣位置!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

张细伦那身昂贵的深紫色天鹅绒西装外套,连同里面的酒红丝绸衬衫,被龙傲天这一记精准的“手术刀”从侧面瞬间划开一道大口子!

破碎的华服像凋零的蝶翼般翻飞开来!

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景象,让空气瞬间凝固!

只见张细伦的腰腹间,赫然用强力胶带密密麻麻地捆绑着几块灰黄色的、如同橡皮泥般的块状物!

正是塑胶炸药!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其中一块炸药上,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简易计时装置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液晶屏幕上,猩红的数字在疯狂跳动:00:03:21……00:03:20……00:03:19……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滴…滴…滴…”

微弱的电子音在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亲娘啊!”邢捕头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裤子裆部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迹。

燕小六也吓傻了,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脸白得像刷了层墙灰,嘴唇哆嗦着:“炸……炸炸炸……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后半句直接吓没了音。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尖叫一声,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脸色也白得吓人,手指飞快地点了她几个穴道:“湘玉!挺住!”

“芙妹!”吕秀才一把将郭芙蓉死死搂在怀里,身体抖得比郭芙蓉还厉害。

郭芙蓉也吓懵了,紧紧抓着吕秀才的衣襟。

莫小贝瞬间将内力提升至顶点,无形的气墙在她身前隐约浮现,将吕青柠、吕青橙和白敬琪护在身后,小脸上满是凝重。

吕青柠紧紧攥着拳头,高科技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数字。

白敬琪快速将子弹压入弹巢,枪口警惕地指着张细伦,但手指僵硬。

吕青橙小脸煞白,刚才爆发内力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祝无双死死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惊恐地看着龙傲天和他面前那绑着炸药的张细伦。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冰封般的沉寂和极致的恐慌之中!

只有那“滴…滴…滴…”的倒计时声,如同丧钟,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弹幕:

【天呐!真炸药!倒计时!】

【救命!要炸了!】

【大佬你疯了吗?!绑着炸药来排戏?!】

【龙哥!快拆啊!】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了!】

【掌柜的晕了!邢捕头尿了!完了完了!】

被龙傲天撕开衣服、暴露了身上炸药的张细伦,此刻脸上血色尽褪,比纸还要苍白。

他身体僵硬如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倒映着龙傲天冷峻如冰的脸和那跳动的猩红数字。

刚才拔枪的凶狠和讲述故事时的悲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全身。

“不……不……”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想后退,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

那几块绑在他腰腹间的塑胶炸药,此刻感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龙傲天根本无暇理会他的恐惧。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些炸药和那个该死的计时器上!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额角。

他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张细伦的肩膀,不让他因恐惧而乱动分毫,以免触发其他可能的诡雷!

右手则稳定得可怕,指尖蕴含着精妙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向炸药块之间连接的导线和那个闪烁着死亡红光的计时器!

“别乱动!”龙傲天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压,每一个字都敲在张细伦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想活命,就给我像块石头一样定住!”

张细伦被他冰冷的声音和手上的力道一激,反而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一起流了下来。

“傲天!小心!”祝无双带着哭腔喊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晏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对着铁蛋急促下令:“铁蛋!傻妞!扫描炸药结构!分析拆解方案!快!”

“是!老板!”铁蛋和傻妞眼中蓝光大盛,无形的扫描波束瞬间笼罩了张细伦腰间。

铁蛋语速飞快地报出分析结果:“目标确认:c4塑胶炸药,总当量预估可摧毁半个客栈!触发方式:倒计时引爆为主!未发现远程遥控信号!计时器型号:老式‘守夜人’III型,结构简单,但内置防拆微动开关!强行剥离或剪断主线路会立即引爆!”

“解决方案!”阿楚急声道,手心全是冷汗。

傻妞冰冷的合成音接上:“最优解:精确切断倒计时模块与主炸药体的三根连接导线,顺序为蓝、白、红!操作窗口小于0.5秒!需绝对稳定!物理接触或震动过大亦可能触发微动开关!”

0.5秒!三根线!容错率为零!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连莫小贝的脸色都变了。

龙傲天听到了铁蛋傻妞的分析,他扣住张细伦肩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那计时器后面纠缠的几根彩色导线。

汗水沿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

时间在“滴…滴…”声中无情流逝:00:01:45……00:01:44……

“放着我来!”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祝无双!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敢和决绝!

她不知何时已冲到龙傲天身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修眉镊子!

那镊子尖端细如毫芒,闪着银光。

“师兄!我手稳!我眼神好!我……我能行!”祝无双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她太了解龙傲天了,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粉身碎骨的风险!

她要和他在一起!

龙傲天猛地看向她,眼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担忧,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动容。

他想拒绝,但看着无双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和信任,看着那飞速流逝的时间(00:01:15……),他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

“蓝、白、红!顺序!稳!”龙傲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像最坚固的支架,将因极度恐惧而瘫软下去的张细伦死死固定住,同时将自己的内力毫无保留地、极其轻柔地灌注到张细伦体内,强行压制他身体的颤抖,如同磐石!

祝无双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恐惧和杂念都被抛诸脑后!

她眼中只剩下那三根决定生死的导线!

她俯下身,屏住呼吸,握着修眉镊的手稳得像磐石!

这一刻,那个总是温柔说着“放着我来”的祝无双,化身成了最专注、最无畏的战士!

弹幕:

【无双女神!加油啊!】

【天啊!用修眉镊拆炸弹?!】

【龙哥在给大佬输入内力稳定!太强了!】

【稳住!我们能赢!】

【倒计时一分钟了!急死我了!】

光幕上的弹幕仿佛也屏住了呼吸,滚动变得极其缓慢。

阿楚的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她猛地看向晏辰。

晏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在控制球上飞快操作!

光幕上的猩红倒计时数字被放大、高亮置顶!

同时,一道柔和但清晰的提示音响起:“导线切割操作指引启动:目标导线已高亮标记。蓝……白……红……”

00:00:45……00:00:44……

祝无双的镊子尖端,稳稳地、轻轻地夹住了第一根蓝色的导线!

她能感受到镊子尖端传来的、导线内部金属芯的微弱触感。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根线,以及晏辰设备发出的、清晰的“蓝”字提示音!

“蓝线……切断!”祝无双心中默念,手腕稳定到极致地轻轻一用力!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头发丝断裂的声音响起。

蓝色导线应声而断!

计时器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了一下,但依旧在继续:00:00:30……00:00:29……

“白线……切断!”提示音刚落,祝无双的镊子已如闪电般夹住第二根白色导线,毫不犹豫地切断!

嗤!

又一声轻响。

白色导线断开!

00:00:15……00:00:14……

最后一步!

红色导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彻底停滞!

祝无双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着镊子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镊子尖端精准地探向那根如同血管般刺目的红线!

“红线……切断!”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就在镊子尖端即将夹住红线的危急时刻——

“不——!”张细伦似乎被那逼近的死亡和祝无双的动作彻底击溃了最后一丝理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猛地一挣!

龙傲天灌注的内力虽然强大,但张细伦这濒死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挣扎力量大得惊人!

龙傲天闷哼一声,扣住他肩膀的手被震得微微一松!

张细伦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一倾!

这个微小的晃动,在平时或许微不足道,但在此时此地,在祝无双那需要绝对稳定的镊子尖端前,却如同山崩海啸!

祝无双的瞳孔骤然收缩!

夹向红线的镊子尖端,因为张细伦这突如其来的晃动,不可避免地、轻轻地触碰到了计时器外壳边缘!

“滴——!!!”

一声尖锐、高亢、完全不似倒计时的、代表触发警报的电子长鸣,猛地从计时器中爆发出来!

同时,计时器屏幕上那猩红的数字瞬间变成了疯狂闪烁的【ERR】错误代码!

弹幕:

【触发警报了!】

【碰到微动开关了?!】

【完了!要炸了!】

【啊啊啊救命!】

绝望的尖叫和弹幕的崩溃同时爆发!

就在这引爆似乎已成定局的最后零点零一秒!

一道身影,比思维更快!

是莫小贝!

二十岁少女那深不可测的内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盘坐在地,双掌猛地向前虚按!

“定!”

一声清叱!

一股磅礴浩瀚、如同实质般的无形气墙瞬间生成!

精准无比地将张细伦、龙傲天、祝无双以及他们周围一小片空间,如同琥珀封存昆虫般,完全笼罩、禁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张细伦前倾的身体被硬生生“钉”在半空!

龙傲天被震开的手停滞在回收的轨迹上!

祝无双那因触碰而引发警报的镊子尖端,距离红线仅有毫厘之遥,也完全静止!

连那尖锐刺耳的警报长鸣声,都被这凝固的空间隔绝、扭曲,变得沉闷而遥远!

莫小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这强行凝固空间的一击对她负荷极大!

但她咬紧牙关,眼神坚毅如磐石!

这强行争取来的、不到半秒的绝对静止!

对祝无双来说,足够了!

她眼中的惊骇瞬间转化为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莫小贝内力禁锢的缝隙中,她那被“钉”住的手指,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肌肉记忆,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幅度,向前猛地一递!

嗤!

那最后一道红色的导线,在镊子尖端精准的剪切下,应声而断!

几乎就在红线断裂的同一瞬间!

啪嗒!

莫小贝的内力气墙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消散!

警报长鸣声戛然而止!

计时器屏幕上疯狂闪烁的【ERR】错误代码骤然熄灭!

那催命的倒计时,永远地定格在了——00:00:07!

凝固的空间恢复了流动。

张细伦失去支撑,“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如同烂泥。

龙傲天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剧烈喘息着。

祝无双手中的修眉镊“当啷”掉在地上,她双腿一软,被龙傲天一把紧紧搂入怀中,两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劫后余生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莫小贝收回手掌,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明亮。

她对着看向她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死寂。

然后是劫后余生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巨大喧嚣!

“成了!拆掉了!” “没事了!没事了!” “额滴个神啊!吓死额咧!” “芙妹!我们活下来了!” “小贝!好样的!” “无双!龙哥!你们太棒了!”

佟湘玉被白展堂掐人中掐醒了,茫然地看着激动的众人。

邢捕头还瘫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裆。

燕小六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刀,茫然地重复:“七舅姥爷……七舅姥爷……”

弹幕更是彻底沸腾,如同火山喷发:

【啊啊啊啊啊拆掉了!!!】

【无双女神!你是我的神!修眉镊拯救世界!】

【龙哥稳定器!莫女侠定海神针!】

【小贝内力封天!太强了!】

【敬琪少爷关键一枪!青橙内力干扰!缺一不可!】

【团队协作满分!同福客栈YYdS!】

【吓死宝宝了!心脏差点停跳!】

阿楚和晏辰也重重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后怕和庆幸。

晏辰轻轻握住了阿楚冰凉的手。

瘫在地上的张细伦,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蜷缩着,脸埋在冰冷的地板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后怕、绝望和心愿彻底破碎的悲恸。

他精心准备的戏服被撕得破烂,沾满了灰尘和眼泪,比乞丐还不如。

阿楚看着地上崩溃的张细伦,又看了看悬浮光幕上那些充满同情和感慨的弹幕:【大佬也是可怜人】【阿may怎么办啊】【他的心愿……】,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她快步走到张细伦身边,蹲下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的呜咽:“张细伦,抬起头。”

张细伦颤抖着,没有反应。

阿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你不是要演戏给阿may看吗?戏台倒了,就不能唱了?谁规定的?!”

张细伦的哭声顿了一下,茫然地、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一片狼藉。

阿楚拿出自己那部薄如蝉翼的直播设备,屏幕亮起,清晰地展示着此刻疯狂滚动的、充满鼓励的弹幕。

她将设备塞到张细伦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中。

“看!这是什么?”阿楚指着屏幕,语气激昂,“这是成千上万的观众!成千上万双期待的眼睛!他们都是你的观众!阿may看不到现场,但家人们可以替你看到!可以替你告诉她!告诉她,她喜欢的那个戏痴张细伦,没有怂!他站起来了!他在同福客栈,用他最真挚的感情,演完了属于他的‘戏’!哪怕没有戏服,没有舞台,没有朱丽叶!”

阿楚的声音回荡在大堂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戏台在心里!观众在眼里!真情就是最好的戏服!拿出你的本事来!就在这里!对着镜头!把你最想对阿may说的话,把你最拿手的戏,演出来!让家人们帮你转达!让阿may知道,她的罗密欧,没有食言!”

张细伦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小小的、却仿佛连接着浩瀚世界的屏幕,看着上面飞速滚过的【大佬加油!】【演给阿may看!】【我们都在!】【真情流露就是好戏!】……

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那熄灭的光,一点一点,极其微弱地,重新亮了起来。

像风中的残烛,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他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屏幕。

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科技产品,而是连接着遥远爱人生命线的唯一通道。

“……真……真的可以吗?”他嘶哑地问,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卑微希冀。

“当然可以!”祝无双已经从刚才的惊险中恢复过来,她擦干眼泪,走到张细伦身边,脸上重新绽放出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放着我来帮你整理一下!没有戏服,我们也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演!”

她说着,变戏法似的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对对对!”佟湘玉也缓过劲来,拍着胸口,“大嘴!快!去厨房弄点吃的喝的!给张先生压压惊!额……额去拿点跌打酒!”

她看着张细伦身上被龙傲天撕破的衣服和可能的擦伤。

“芙妹,把我的砚台和纸笔拿来!”吕秀才也激动起来,扶了扶眼镜,“如此感人肺腑之真情流露,岂能无墨宝记之?我要为张先生和阿may小姐赋诗一首!流芳百世!”

郭芙蓉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转身去拿:“得了吧你,还赋诗,别又整你那套‘之乎者也’,人家张先生要的是情真意切!”

白展堂和白敬琪则迅速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桌椅、破碎的杯盘和被张细伦撞翻的杂物。

莫小贝默默调息,恢复着损耗的内力。

龙傲天站在祝无双身边,目光深沉地看着张细伦,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审视和……一点点认可。

铁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相对干净、光线也较好的地方,示意张细伦过去。

傻妞则调整着直播设备的几个悬浮镜头,确保能清晰捕捉到张细伦的面部表情和动作。

晏辰手指在控制球上轻点,光幕的布局悄然变化,主画面聚焦在张细伦即将站立的位置,弹幕区缩小到一侧,背景音乐被调至最低,只留下一点点舒缓的钢琴旋律作为底衬。

在众人或鼓励、或忙碌、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在祝无双用湿毛巾帮他仔细擦去脸上泪痕和灰尘之后,张细伦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铁蛋指引的那片空地中央。

破碎的深紫色西装外套被他脱了下来,只剩下那件被撕裂的酒红色丝绸衬衫,敞开的领口和裂开的布料下,露出苍白的皮肤和依旧清晰的炸药捆绑痕迹(虽然炸药已被龙傲天小心移除)。

这非但没有减损什么,反而增添了一种历经劫难、伤痕累累的悲怆感。

他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疯狂、恐惧、偏执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燃烧生命般的专注。

疲惫依旧刻在他的眉宇间,但一种奇异的光彩,一种属于舞台王者的气场,开始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里,缓慢而坚定地散发出来。

不需要华服,不需要舞台,他就是戏本身。

他抬起手,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虚空地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一缕无形的希望。

开口,不再是那神经质的嘶吼,而是低沉、沙哑、却饱含着能穿透灵魂的深情,依旧是粤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韵律:

“阿may……你听得到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也透过直播设备,传向远方,“我……张细伦,一个烂赌鬼,一个失败者……欠你的,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他微微仰起头,仿佛在看着虚空中的爱人,嘴角牵起一个苦涩又温柔的笑:“你说得对,我天生……就是吃这碗戏饭的。只是,我这辈子,演砸了太多角色……演砸了儿子,演砸了朋友,演砸了爱人……”

一滴泪,无声地滑过他刚被擦净的脸颊。

“但今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右手猛地攥紧成拳,捶在自己心口,“我要演好最后一个角色!你的罗密欧!就在这里!没有灯光,没有布景,甚至没有朱丽叶……”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同福客栈朴素的梁柱,扫过众人关切的脸,最后定格在阿楚手中的直播镜头上,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但有你在看!我知道,你一定在看!”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一个标准的舞台亮相姿态,尽管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

他对着镜头,对着那虚无中唯一的观众,开始了他的独白。

不再是莎士比亚的原着,而是他自己血泪交织的倾诉,混杂着粤剧的腔调,现代的语言,时而低回如泣,时而高昂如啸。

他讲述他们的初遇,讲述她的信任,讲述他的堕落,讲述她的不离不弃,讲述病魔的残酷,讲述他走投无路下的疯狂选择,讲述这同福客栈里惊心动魄的生死一刻……

他将自己的悔恨、痛苦、绝望,以及对阿may那深入骨髓的爱恋与愧疚,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夸张的动作,只有细微而精准的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

一个眼神的流转,一次肩膀的颤抖,一个手指的蜷缩……都充满了戏剧的张力。

那破碎的衣衫,苍白的脸色,眼底的猩红,都成了这出“戏”最震撼人心的“妆造”。

整个同福客栈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用生命演绎的独白深深震撼。

佟湘玉捂着嘴,眼泪无声滑落。

郭芙蓉靠在吕秀才怀里,眼圈通红。

白展堂抱着佟湘玉,神情复杂。

吕青柠忘了看她的霸道总裁小说,吕青橙和白敬琪也忘记了打闹,都呆呆地看着。

莫小贝眼中带着敬意。

龙傲天紧紧握着祝无双的手。

邢捕头和燕小六也忘了自己的狼狈,张大了嘴巴。

弹幕更是彻底疯狂,不再是之前的惊恐或调侃,而是被铺天盖地的感动和敬意淹没:

【哭死我了……】

【这才是真正的演员!用生命在演戏!】

【阿may,你听到了吗?你的罗密欧在为你燃烧!】

【大佬……不,张先生,对不起!】

【同福客栈见证了一场最伟大的独角戏!】

【真情实感,胜过千言万语!】

【此生无憾!能见证这一幕!】

张细伦的独白终于到了尾声。

他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微微摇晃,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却依旧固执地对着镜头,对着他心中的阿may,念出了最后的台词,混杂着粤语和普通话,破碎而深情:

“阿may……我嘅朱丽叶……我嘅光……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罗密欧……但系……我爱你……直到……世界嘅尽头……下一世……我一定……好好演……好好……爱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小心!”离得最近的龙傲天和祝无双同时上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张细伦双眼紧闭,脸色灰败,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刚才那场倾尽生命的演出,真的燃烧了他最后的灵魂之火。

“铁蛋!扫描生命体征!”晏辰立刻下令。

铁蛋眼中蓝光扫过:“生命体征微弱!极度疲劳、精神崩溃、脱水!需要立即补充水分和休息!无致命伤!”

“快!扶到后院客房!”佟湘玉抹着眼泪赶紧指挥,“大嘴!熬参汤!展堂!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张细伦小心翼翼地抬向后院。

大堂里一片狼藉,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伤、震撼和温暖的复杂情绪。

光幕上的弹幕依旧在滚动,充满了关切:

【张先生没事吧?】

【一定要救醒他啊!】

【阿may还在等他!】

【同福客栈的大夫呢?】

【好人一生平安!】

阿楚看着弹幕,又看了看被抬走的张细伦,以及满堂情绪低落的众人,深吸一口气,拿起直播设备,脸上重新露出温暖而坚定的笑容,对着镜头说:“家人们放心!张先生只是太累了,睡着了。我们同福客栈别的不行,照顾人那是一等一的!等他醒了,吃顿好的,养足精神,我们亲自送他回去,让他把这出‘戏’,亲口唱给他的阿may听!这才是圆满的结局,对不对?”

她的话像是有魔力,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沉重阴霾。

佟湘玉第一个响应:“对对对!阿楚说得对!宝宝们放心!包在额身上!额亲自下厨,给他炖只老母鸡补补!”

“额……额去劈柴烧水!”李大嘴也来了精神。

“我……我去把门口收拾干净!”燕小六捡起刀,拉着还在恍惚的邢捕头往外走。

“芙妹,我们也来帮忙收拾!”吕秀才拉着郭芙蓉。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一个迷途灵魂的救赎感,充盈着同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张细伦在同福客栈后院的客房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佟湘玉果然亲自下厨,炖了香气四溢的老母鸡汤。

祝无双守在旁边,不时用湿毛巾帮他擦拭额头。

铁蛋和傻妞则轮流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确保万无一失。

当张细伦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房间内。

他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房梁,昨日的惊心动魄和最后的倾情独白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

“你醒了?”温和的声音响起。

是晏辰,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掌柜的给你炖了汤,趁热喝点。”

张细伦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酸软无力。

晏辰扶了他一把,将汤碗递给他。

温热的汤汁下肚,一股暖流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空虚。

他沉默地喝着汤,眼神复杂地看着晏辰,又看了看房间角落里安静站立的铁蛋和傻妞。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沙哑,“我那些……东西?”

“枪和电击器,我们替你暂时保管了。放心,等你离开时会还给你。”晏辰的声音很平静,“至于那些‘借’来的戏服钱和盘缠……家人们帮你解决了。”

张细伦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晏辰笑了笑,拿出阿楚那部直播设备,点开一个界面,展示给他看。

那是一个众筹平台的页面,项目名称赫然是【帮戏疯子张细伦,送戏给阿may!】。

筹款金额早已远远超出了目标,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支持者的留言:

【一点心意,祝张先生和阿may安好!】

【戏比天大,情比金坚!加油!】

【被张先生的独白感动哭了,钱不多,一点心意。】

【希望阿may早日康复!】

【同福客栈的家人们太暖了!】

张细伦呆呆地看着屏幕,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和滚动的留言,手指紧紧攥着汤碗的边缘,指节发白。

他低下头,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进手中的汤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谢谢。”他哽咽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重逾千斤的字,“……谢谢你们……谢谢家人们……”

又休养了一天,张细伦的气色和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那身破烂的戏服被祝无双细心地洗净、晾干,虽然无法复原如初,但她用同色的丝线尽量缝合了裂口,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阿楚将众筹所得的钱,一部分兑换成了这个时代易于携带的金叶子,仔细包好;另一部分则存在一个特制的、带有定位和紧急联络功能的现代腕表式设备里(由铁蛋进行了伪装处理),连同被卸掉了子弹的柯尔特和电击器,一起交还给了张细伦。

“这手表,关键时刻按这里,能联系到我们。”阿楚指着腕表侧面的一个隐蔽按钮,“钱省着点花,别再赌了。剩下的,足够你好好照顾阿may,甚至……找个正经戏班,从头再来。”

张细伦接过这些东西,手指抚过那缝合过的戏服布料,感受着腕表的冰凉,还有那沉甸甸的金叶子。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同福客栈的每一个人:佟湘玉的关切,白展堂的警惕中带着一丝释然,郭芙蓉的爽朗,吕秀才的摇头晃脑,莫小贝的平静,龙傲天的审视,祝无双的温柔,白敬琪的故作不在意,吕青橙的好奇,吕青柠的若有所思,李大嘴的憨厚,邢捕头的讪笑,燕小六的紧张……还有阿楚和晏辰眼中的信任与祝福,铁蛋和傻妞那平静无波却令人安心的守护。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悬浮光幕上。

此刻上面正飞快滚动着送别的弹幕:

【张先生一路顺风!】

【回去好好对阿may!】

【期待你东山再起!】

【同福客栈永远是你的家!】

【江湖再见!】

张细伦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疯狂、疲惫和卑微,洗尽铅华后,是一种历经劫波的平静和坚定。

他对着众人,也对着光幕,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各位同福客栈的朋友,各位直播间的家人们……”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粤语腔调,却沉稳有力,“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张细伦……永世不忘!诸位今日所言所行,张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他直起身,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

他再次看向阿楚手中的镜头,仿佛透过它,看到了病床上的爱人。

“阿may,等我。这次……你的罗密欧,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说罢,他不再留恋,毅然转身。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同福客栈那饱经沧桑的门槛上。

那身缝合过的旧戏服在晚风中微微拂动,背影虽单薄,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门外那被夕阳染成金色的长街,走向属于他的救赎和未来。

客栈门口,众人默默目送。

光幕上,一条条祝福的弹幕依旧在滚动。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最后几条充满感慨的弹幕定格在光幕顶端:

【戏假情真渡劫波,同福一隅暖心窝。】

【莫道前路无知己,人间自有侠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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