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镰刀,在申时突然生出黑锈。
村西头的老秦家镰刀最是邪门,原本锋利的铁镰,刃口竟覆上一层暗褐色的锈迹,锈迹里嵌着极细的战魂碎片,碎片沾着稻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每挥动一下,镰刃就发出“咯吱”的刮响,响声响彻稻田,混着归墟裂隙的呼啸,听得割稻的村民心里发紧。更诡异的是,锈迹在镰刃凝成半幅战阵残图——图中归墟裂隙的黑气正顺着刃口往禾秆里钻,守灯人的旧稻穗在田垄上冻结,穗尖的“守”字被锈迹割裂,每裂一道,割过的稻秆就枯萎一分,秆缝里印着玄渊道袍的虚影,虚影对着稻根冷笑。
“镰刀咋锈成这样了?”老秦刚要割稻,镰刃刚触到禾秆,就被一股巨力往回扯,他死死攥着镰柄,掌心瞬间泛起青痕,痕里渗出的冰碴顺着手臂往上爬,冻得他直甩手。他低头看向镰刃的缺口,原本光滑的刃面竟嵌着半片骨渣,骨渣上的纹路与葬土带回的断剑严丝合缝,割过的稻茬里,刚成熟的稻粒接触到煞气,瞬间干瘪发黑,壳裂处露出的不是米仁,是细小的战旗虚影,旗面绣的“归墟”二字在土下发亮。
阿木赶来时,村西的稻田已有五六把镰刀生了黑锈,最严重的刘婶家镰刀,锈迹竟顺着镰柄爬满了整根木杆,木杆的纹路被锈迹覆盖,化作战阵的沟壑,沟壑里流淌着暗褐色的煞气,像极了昆仑战阵的血河,割过的稻垄成片枯萎,金黄的稻穗在煞气中垂头,穗尖的谷粒簌簌掉落,落地即化作战魂碎片,在空中盘旋悲鸣。
他蹲在老秦家的田埂旁,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烫,青光罩住镰刀,锈迹在青光中发出“噼啪”的脆响,锈纹里浮现出爷爷的身影:这镰刀是爷爷用昆仑“灵锋铁”锻的,铁心藏着山涧灵脉的禾精,当年用来收割战阵的灵禾,每割一茬稻,就能净化一分煞气,灵禾的谷粒顺着地脉流进山涧,滋养着守灯人的灵草;玄渊举剑劈向镰刀,灵锋开裂,护禾咒溃散,爷爷用新铁补全刃口,将镰刀藏在农家柴房,镰柄的咒文却被煞气侵蚀,只留下个“护”字。
“是归墟的禾煞顺着镰刀的禾精根须缠上来了。”李长生站在镰刀旁,青铜酒壶的光在锈迹上流转,壶中酒液映出镰刃深处的景象:玄渊的道袍残魂正站在归墟裂隙边,将战魂的怨寒注入地脉,煞气顺着禾精根须缠上镰刀,锈迹里的战阵残图是用煞气凝的“断禾符”,符转得越快,禾魂就断得越狠,最后会把稻田的生机全化作战煞,连阳光都照不暖枯秆。
话音未落,镰刀的锈迹突然暴涨,化作锈链缠向稻丛,稻秆“咔嚓”断裂,断口渗出淡紫色的煞气,煞气中浮着守灯人的旧稻篮虚影,篮底的“守”字被锈链勒断,每断一截,篮里的稻粒就化作更多战魂碎片,碎片聚成玄渊道袍的虚影,虚影对着稻田冷笑:“割得断稻秆,割不断归墟的寒……”
“用新布擦镰,用阳血固锋!”阿木突然想起爷爷说的“镰刀喜新布,煞锈怕活气”,他从柴房取来块沾着灶烟的旧布,往镰刃上擦拭,旧布接触到锈迹,竟泛出淡淡的金光,金光与锈迹碰撞,“噼啪”作响,暗褐色的锈屑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银白刃面,“旧布沾着烟火气,能磨煞锈!”
王屠户扛着杀猪刀赶来,见镰刀异象,干脆将指尖的阳血抹在镰刃上,血珠入铁,“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锈链的增长瞬间停止,镰刃的缺口竟缓缓合拢,“老子的血是活气,灵锋铁认这个!”他边说边用刀背轻拍镰柄,刀风卷起的阳血像雨般落在稻茬里,断裂的稻秆根部冒出细小的绿芽,枯萎的稻穗重新挺直了腰。
张大爷提着捆刚从山涧采的灵草赶来,灵草带着湿润的露水,他将灵草捆在镰柄上,握着镰刀轻割稻秆,灵草的露水顺着镰柄滴在刃口,锈迹遇到露水,竟化作细小的禾苗,禾苗扎根在稻茬里,迅速生长,“山灵草接禾精,能续断魂!”禾苗缠绕的地方,稻田的煞气在清香中化作淡雾,雾里飘出稻谷的甜香,割过的稻茬渗出清澈的水珠,水珠里映出爷爷割稻的身影。
李长生举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化作一道金光,注入镰刃的纹路,“这镰刀的灵锋铁里藏着守灯人的‘护禾咒’,当年你爷爷锻镰时,以山涧灵泥为引,将咒文刻于铁心——‘镰过禾生,煞来断尘;烟火暖,归墟沉’。玄渊只知用锈断禾,却忘了镰刀记收割暖,禾魂认人间烟火。”他对着镰刀轻喝,“三万年前的护禾灵,该醒了!这镰割的是人间谷,不是归墟煞!”
阿木握紧胸前的玉佩,将青光注入镰柄的裂纹,他的识海里涌入爷爷的记忆:爷爷在昆仑战阵的灵田割稻,用的正是这把镰刀,镰刃的金光随收割闪动,每割一茬稻,煞气就淡一分;玄渊的煞气袭来时,爷爷将半块“禾魂玉”嵌进镰柄,玉光与咒文共鸣,镰刀割稻的声响化作“护禾咒”,煞气被震得寸步难行——而老秦家的这把镰刀,正是当年嵌着玉片的那只。
“爷爷用镰刀护过禾魂!”阿木的声音带着力量,玉佩的青光与镰刀的金光共振,镰刀突然发出“铮”的脆响,响声响彻稻田,暗褐色的锈链瞬间崩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稻丛,锈迹彻底消退,露出银亮的刃面,镰刃的“护禾咒”纹路在金光中发亮,断裂的稻秆重新抽出嫩芽,枯萎的稻穗泛出金黄,谷粒饱满,穗尖的露珠滚落,映出爷爷收割的身影。
玄渊的道袍残魂在最后一缕煞气中怒吼,虚影被暖光与绿光夹击,寸寸消散,只留下句怨毒的回响:“断不了禾魂又如何?归墟开时,连禾带田一起掀!”声音消散在稻叶摩擦的轻响里,再无踪迹。
日头西斜,老秦家的镰刀已恢复原状,镰刃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稻田的禾苗上挂着露珠,露珠里映出金黄的稻穗。老秦握着镰刀继续割稻,刃过之处,稻秆整齐倒下,谷粒饱满沉重,他笑着说:“还是咱村的镰刀实在,割得动稻,护得住魂。”
阿木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陆续挥镰收割,夕阳中的稻浪泛着金光,与炊烟、露水、谷香交织成网,网住了稻田,也网住了那些被煞气侵扰的禾魂。他突然明白“镰刀凝锈”的真意——稻谷从不怕煞,怕的是没有收割的暖去滋养;镰刀从不怕锈,怕的是没有守灯人的念去唤醒。爷爷藏在镰刀里的不只是玉片,是“一镰一禾,皆系生机”的传承,藏在年年岁岁的收割、晾晒、归仓里,让每株稻禾都成了“煞来禾挡,暖护民安”的底气。
李长生收起青铜酒壶,壶中酒液映出归墟裂隙的虚影,玄渊的残魂正对着一片金黄的稻田冷笑,田中的镰刀缠满黑锈,煞气翻涌如潮,“他还在找能断尽天下禾魂的‘终禾煞’。”李长生望着虚影,“但他忘了,青石村的稻田早就证明:煞锈能缠镰,缠不住收割的暖;归墟再凶,也敌不过稻浪的金黄、镰刀的锋、炊烟的香——因为禾魂在,烟火就不会断,守护的根就永远扎在这方沃土上。”
暮色渐浓,稻田里响起镰刀割稻的“沙沙”声,混着村民的笑语、谷香的清甜、灵草的湿润,在夕阳中蔓延。没人再提凝锈的凶险,只觉得这镰刀比往日更锋利,割下的稻穗带着股子“割得断煞、护得住暖”的韧劲儿,只等谷仓堆满,将守护的暖意,藏进每一粒饱满的谷粒里,岁岁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