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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臭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
无字碑下的泥土翻涌如沸水,森白骨爪抠抓着湿泥,半颗腐烂的头颅已拱出地面。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蠕动,下颌骨开合间发出“咔哒”声响,黏连着血肉的脊椎一节节顶出土壤。
“埋...埋浅了?!”萧烈攥着豁口铁锹,指节捏得发白。他见过死人,却从未见过死人爬出坟茔,“这玩意儿还能再埋回去?!”
云烬背着手踱到坟边,草鞋尖随意踢开滚到脚边的碎骨:“埋尸三要诀。”他弯腰抓起把湿泥搓捻,“坑深三丈,石灰铺底,夯土七遍。”腐尸突然暴起,挂着腐肉的指骨直插他后心!
“小心!”琴九失声惊呼。
云烬头也不回,反手将泥团塞进尸骸大张的口中。
“呕——”尸骸喉骨剧颤,腐液混着泥浆从齿缝喷涌。它狂乱抓挠脖颈,指甲刮下片片烂肉。云烬顺势抬脚,草鞋底踏在尸骸天灵盖。
“咚!”
颅骨碎裂声闷如朽木。尸骸动作僵住,烂泥糊住的眼窝却骤然燃起两点幽绿鬼火。
“其二,”云烬碾着鞋底,颅骨碎片在泥里咯吱作响,“灭魂。”他转头看向萧烈,“铁锹。”
萧烈猛回过神,抡圆铁锹劈下!
“噗嗤!”
锹刃卡进尸骸肩颈,黑血喷溅。尸骸嘶嚎着扭身,骨爪攥住锹柄猛拽。萧烈虎口崩裂,整个人被掼向坟堆!
“撒手!”云烬低喝。
萧烈下意识松手。铁锹被尸骸夺过,腐烂的指骨握住锹柄,竟舞出一片惨白刃光。刃风扫过之处,荒草拦腰切断,断口瞬间发黑溃烂。
“第三,”云烬侧身避开横扫的锹刃,枯瘦手指探入怀中,“除恶务尽。”他掏出个油纸包,慢条斯理展开——里面竟是三根腌得通红的辣椒。
尸骸旋身再劈!铁锹挟着腥风斩向云烬脖颈。
“嗤!”
辣椒精准塞进尸骸鼻孔。
狂乱的劈砍戛然而止。尸骸浑身剧颤,幽绿鬼火在眼眶里疯狂跳跃。腐臭的鼻腔冒出缕缕青烟,发出油脂煎炸的滋啦声。
“嗷——!”非人的惨嚎撕破晨雾。尸骸抛下铁锹,骨爪疯狂抠挖鼻孔,腐肉混着辣椒碎末簌簌掉落。
云烬捡起铁锹塞回萧烈手里:“埋。”
萧烈咬紧牙关,铆足力气挥锹!
“嘭!嘭!嘭!”
锹背猛砸尸骸天灵盖,每一下都迸溅出黑血与碎骨。腐尸在重击下痉挛,鬼火明灭不定。琴九摸索着捡起木弓,染血的棉线绷紧——却被云烬按住。
“让它动。”他盯着渐弱的鬼火,“魂火连主,正好顺藤摸瓜。”
最后一锹落下,颅骨彻底塌陷。鬼火骤熄的刹那,一缕极细的绿烟从碎裂的头骨中钻出,毒蛇般射向西南天际。
“黑煞宗分坛的方向。”跛脚张伯脸色惨白,“在五十里外的黑风坳...”
云烬点头,脚尖挑起地上的腌辣椒油纸,随手抛向绿烟遁走的方向。油纸迎风燃起幽蓝火焰,眨眼烧成灰烬。
“埋深点。”他踢了踢还在抽搐的无头尸身,“省得野狗刨出来。”
萧烈喘着粗气掘土。泥坑越挖越深,湿泥渐渐渗出血水。待埋到三丈深时,坑底突然传来金石交击声。
“有东西!”萧烈惊疑不定。
云烬跃入深坑,袖袍一扫。血泥散开,露出半截黑沉令牌。令牌刻狰狞鬼首,獠牙叼着“外门”二字,背面是行小字:【巡狩使·赵蟒】。
“赵管事的侄子?”琴九空洞的眼窝转向令牌方向,“那日他强占我家桑田,说...说要用我的眼泡酒破煞。”
“眼泡酒?”云烬掂量令牌,鬼首獠牙突然渗出黑血,溅上他指尖。黑血如活物般扭动,竟要钻入皮肤!
“小心毒...”萧烈话音未落,云烬已把染血的手指塞进嘴里吮了吮。
“赤蝎粉混尸油,”他咂咂嘴,“火候差了,腥气太重。”随手将令牌扔给萧烈,“留着,黑煞宗的人闻着味儿就该来了。”
萧烈接住令牌,掌心如握烙铁。鬼首浮雕在日光下泛着血光,獠牙尖滴落粘稠黑液,渗入他虎口的裂伤。一阵刺麻顺手臂窜上肩胛,眼前陡然浮现幻象:血池翻涌的洞窟,白骨垒砌的王座,王座上模糊的身影缓缓转头——
“啊!”萧烈踉跄后退,令牌脱手坠地。
云烬弯腰拾起,用衣角擦净血迹:“怕了?”他忽然将令牌按在琴九掌心。少女浑身一颤,棉线弓弦无风自鸣,发出尖锐蜂鸣。
“怨气缠魂,三日不绝。”云烬收回令牌,目光扫过萧烈流血的手,“正好当鱼饵。”
村口方向突然传来马匹惊嘶。烟尘腾起,十余骑黑袍人冲破晨雾,马蹄踏碎篱笆。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手中长鞭炸响,村头老槐应声爆裂!
“赵蟒令牌何在!”厉喝如金铁摩擦,“交出令牌!留尔全尸!”
云烬掂着令牌走向村口,草鞋踏过新坟夯实的泥土。
“听见没?”他回头对两个少年笑笑,“又是留全尸。”
晨光落在他沾着泥点的衣襟上,腌辣椒的红油在衣角洇开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