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川城的春日,在东野别院的宁静与重建的生机中,一日日滑过。穆之、阿月、樱木雪等人的伤势在婉儿精心调理和安宁氛围的滋养下,稳步恢复。那份劫后余生的温馨,如同庭院中日渐繁茂的草木,深深扎根,成为日常的底色。
穆之的身体已无大碍,每日晨起练功,恢复着因剧毒和药力冲击而受损的经脉。阿月则成了他最好的“观众”和“助手”,虽然依旧有些体虚,但精神极好。她常常抱着婉儿给她缝制的软垫,坐在廊下,看着穆之在院中腾挪闪转,眼神专注而充满崇拜。每当穆之收势,额角沁出细汗,阿月总会适时地递上温热的毛巾和婉儿特制的润喉药茶,换来穆之宠溺的笑容和一句“有劳我家阿月”。
樱木雪的恢复更为显着。她已能长时间静坐研读医书,或是指导婉儿进一步完善“阴阳引”的配方,使其药性更趋温和普适。东野稷肩头的伤口愈合良好,虽仍不能剧烈用力,但处理别院重建和日常事务已无碍。他依旧会在午后处理公务的间隙,“恰好”踱步至樱木雪常坐的廊下。两人之间的话语依旧不多,但那份默契与宁静却日益深厚。有时是东野稷默默为樱木雪续上一杯热茶,有时是樱木雪将看到的有趣医案推至他面前分享一二。阳光洒落,岁月静好。
婉儿则是这和谐乐章中最欢快的音符。她穿梭于药庐、厨房和各人的房间,药香、饭香和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她收集的落樱花瓣被仔细晒干,一部分制成了几个小巧的安神香囊,悄悄放在了每个人的枕边(包括“隼”的),另一部分则被她尝试着加入新配的润肤膏中,效果意外地好。看着大家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脸上重现笑容,婉儿就觉得无比满足。
“隼”的情况相对缓慢。右臂至肩颈的深紫色僵硬如同顽固的烙印,活动能力受限。婉儿每日为他施针、敷药,尝试各种活络散,效果虽有,却微乎其微。“隼”沉默地接受着一切,眼神中的阴郁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不再拒绝婉儿的照顾和偶尔的闲谈。他有时会独自坐在院中僻静处,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手,一坐就是很久。婉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能更用心地调配药膳,希望能从内里慢慢调理。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温暖地流淌着,仿佛之前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然而,这份宁静在一个阳光依旧明媚的午后,被打破了。
东野稷正在书房处理重建的账目,樱木雪在廊下翻阅一本古籍。一名身着奉行所制式服装的武士,在别院管家的引领下,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东野稷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盖有德康枫私印的密函。
“东野大人!德川大人急召!香川城内昨夜发生一桩奇案,德川大人请您即刻过府商议!”
东野稷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密函。信笺内容简洁,却透着一股诡异:
> 稷君台鉴:
> 昨夜城中富商吉田茂于卧房内暴毙,死状离奇。现场为密室,门窗紧闭自内锁死,房内散落各式面具无数。死者面露惊恐,颈有扼痕,然现场无打斗痕迹,亦无凶器。疑云重重,坊间已有“诅咒假面”之谣传。此案蹊跷,恐非寻常,特请稷君移步奉行所,共商对策。
> 德康枫 手书。
“诅咒假面的冷笑…”东野稷低声念出信中描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密室、散落的面具、离奇的死状…这绝非寻常凶案!
樱木雪不知何时已放下书卷,走到了书房门口。她虽未看到信的内容,但从东野稷瞬间凝重的表情和奉行武士肃穆的神态中,已感到了不寻常。“出了何事?”她轻声问道。
东野稷将密函递给她,言简意赅:“城中命案,密室,死者吉田茂,现场布满面具,德康大人召我速去。”
樱木雪快速扫过信笺,秀眉微蹙。她对刑案并不精通,但“密室”、“面具”、“离奇死状”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便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务必小心。”她看着东野稷,叮嘱道,声音虽轻,却带着关切。
“嗯。”东野稷应了一声,眼中是惯有的沉稳,“我去去便回。”他迅速起身,对奉行武士道:“备马,即刻出发。”
奉行武士领命而去。东野稷拿起“霜切”,准备出门。
这时,婉儿端着刚煎好的药从药庐出来,正好看到东野稷神色凝重地佩刀欲行,奉行武士也等在门口。她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东野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奉行所有要事,我去一趟。”东野稷不欲多言。
婉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又看到樱木雪眼中那一丝隐忧,心中更是不安。她放下药盘,快步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很快又跑出来,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淡淡艾草和安息香混合气味的香囊塞到东野稷手里:“大人,这个您带着!里面是我新配的安神避秽香,您…您万事小心!”
东野稷看着手中还带着婉儿体温的香囊,微微一怔,随即握紧,点了点头:“有心了。”他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走出别院,翻身上马,在奉行武士的护卫下,绝尘而去。
马蹄声远去,别院内刚刚还暖融融的气氛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口子,渗入了一丝凉意。
穆之闻声从院中走来,阿月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担忧。樱木雪将密函内容简要告知。
“诅咒假面?”穆之眉头紧锁,“听起来就邪门。德康大人特意来请东野兄,看来此案绝不简单。”
阿月下意识地抓紧了穆之的衣袖,眼中流露出害怕。那些散落的面具,在想象中仿佛都带着诡异的冷笑。
“隼”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廊柱的阴影里,他沉默地看着东野稷离去的方向,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虽然右臂依旧僵硬,但那股属于顶尖忍者的警觉和肃杀之气,在危机感的刺激下,隐隐复苏。
婉儿看着大家凝重的神色,心中默默祈祷。她转身回到药庐,将炉火拨旺了些,似乎想用这温暖的火焰驱散那突如其来的寒意。药香依旧袅袅,但那份纯粹的宁静,已被名为“诅咒假面”的阴云悄然笼罩。香川城的春日暖阳下,一道不祥的裂痕,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