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织田裕二的头颅滚落尘埃,当织田隆三的野心被流放之风吹散,京都的权力真空亟待填补。然而,另一个重要的身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慕婉儿和樱木雪耗尽心力、不惜动用珍藏秘药的救治下,幕府老将军终于在昏迷多日后短暂苏醒。这位曾经掌控天下权柄的老人,此刻形容枯槁,气息微弱。他被小心翼翼地抬到静室,由丰臣信彦、德康枫、村上春树以及最重要的两位医者——慕婉儿和樱木雪守护在侧。
当老将军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并由丰臣信彦以最简洁、最克制的方式(避免过度刺激)告知了京都之乱的全貌、织田裕二的滔天罪行及其伏诛、织田隆三的流放,以及京都如今的满目疮痍时……
“逆…逆子!孽…障!” 老将军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榻沿,青筋暴起,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暗红的淤血喷溅在锦被之上!气血攻心!
慕婉儿和樱木雪立刻上前施救,但老人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已非药石可续。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愤怒、痛苦、以及对毕生基业崩塌的绝望。
“天…亡我…织田…正统…” 他喘息着,目光却死死盯住丰臣信彦、德康枫,最后艰难地转向侍立一旁、因救治将军而同样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樱木雪(她代表了民间义士的力量),以及站在稍远处、沉默却如山岳般可靠的东野稷(他代表了力挽狂澜的草莽英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地留下了遗言:
“吾…幼子…织田理四…为…将军…”
“丰臣…信彦…加封…幕府大老…统摄…政事…”
“德康枫…擢升…幕府若寄年…兼…荣誉将军衔…协理…武备…”
“东野稷…晋…幕府老中…兼领…京都所司代…镇守…京畿…”
“汝…汝等三人…为…托孤大臣…辅佐…理四…重…振…幕…府…”
言毕,老将军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溘然长逝。他最终未能看到幕府重振,而是在得知所有真相的悲愤与后继无人的绝望中,将维系秩序的最后希望,以及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交托给了这三位在血火中崛起的重臣。
室内的气氛沉重到了极点。丰臣信彦、德康枫、东野稷三人单膝跪地,向着逝去的老将军,也向着这沉甸甸的托付,深深行礼。村上春树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主持了简单的临终仪式。慕婉儿和樱木雪默默垂首,她们救回了阿月,却终究未能挽回这位老人的生命。
新的格局,在旧主的遗言中,伴随着血腥与悲凉,正式确立。
不久之后。
京都的夜,深沉而带着劫后余生的宁静。在樱木雪耗尽心神、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丝源自月华本源的秘法力量持续救治下,阿月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终于顽强地稳定下来。
在临时安置的僻静院落里,穆之连日守护在阿月的病榻旁,疲惫让他伏在床边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阿月苍白的脸上,也笼罩着穆之紧锁的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儿眼睫微微颤动。那双紧闭许久的眼睛,缓缓睁开。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往日的清澈与温顺,而是一片冰冷的、仿佛蕴含着亘古月华的银辉。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银色的瞳孔如同寒潭深谷,深邃而漠然。她不再是那个依恋着穆之的少女阿月,而是——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的目光落在伏在床边的穆之身上。他睡得很沉,脸上带着连日守护的倦意。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微澜。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带着一丝非人的冰凉,轻轻地、如同触碰易碎琉璃般,抚过穆之的脸颊。
这细微的触碰瞬间惊醒了穆之。
“阿月!你醒了!”穆之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下意识地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
然而,当他定睛看清那双完全陌生的银瞳,感受到那指尖传递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时,巨大的惊喜如同被冰水浇灭。他脸上的笑容凝固,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沮丧,握着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
“怎么?”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响起,如同月光下的寒泉,清冽而疏离。她微微歪头,银色的发丝滑落肩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嘲讽的冷淡:“见到我不开心?我没那么讨人厌吧?再说了,别忘了,关键时刻还是‘我’救了你一命。” 她刻意强调了那个“我”字。
“啊?没…没有的事!”穆之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打起精神,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掩饰内心的失落,“阿尔忒弥斯大人神威盖世,光芒万丈,小的哪敢有丝毫不敬!就是…就是…” 他眼神瞟向阿月沉睡时躺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阿月…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哼。”阿尔忒弥斯发出一声清冷的鼻音,银瞳直视着穆之,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明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甚至…” 她微微扬起下巴,月光在她完美的侧颜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周身散发出一种超越凡尘的清冷气质,“…我还比她更有气质,更漂亮。怎么?你就只关心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被忽视的不悦和某种微妙的攀比。
穆之被她这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跟这位月之女神(极度不稳定的人格)掰扯这个?他怕不是嫌命长。
“好了好了,我的女神大人!”穆之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果断转移话题,“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咱们不掰扯这个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看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穿透了距离,锁定了某个飘渺的目标。
“既然您醒了,而且状态看起来…”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相当不错。那么,正好陪我去找一个人吧!”
阿尔忒弥斯银色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对穆之的“邀请”略感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饶有兴味的审视:“谁?”
穆之转过身,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樱井绘梨香。”
阿尔忒弥斯银瞳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归于更深的冰冷与探究。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坐起身。月光仿佛受到牵引,在她周身流淌、汇聚,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在月华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留下淡淡的光痕。她身上那件染血的素衣,在月华浸染下,仿佛化作了流动的银色纱衣,更添神性光辉。
她赤足轻盈地踩在地板上,月光仿佛在她脚下凝结。她走到窗边,望着穆之刚才凝视的那片北方星空——百鸟巢星图所在的方向。夜风吹拂着她银色的长发,如同月神降下的丝绦。
“樱井绘梨香…” 阿尔忒弥斯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清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吟诵古老的预言,“放下执念的剑圣,斩断因果的迷途者…追寻她的轨迹,亦是追寻月痕的余烬。”
她微微侧首,银瞳看向穆之,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带着神只特有的、洞悉一切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好。这尘世的棋局,似乎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些。就陪你走一遭,看看这‘放下’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月光下,高冷的阿尔忒弥斯应允了穆之的邀约。追踪那位放下一切的剑圣樱井绘梨香的旅途,就此拉开序幕。星辰为引,月痕为证,前路之上,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深邃的秘密与更汹涌的暗流。而阿月…那沉睡在神格深处的意识,又将何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