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棵树周围的洼地洒满月光,族群被染上一层银色,巨岩沐浴在月色中。钩嘴变换脚步,挪动着身体重心。他正站在其他副族长中间,巨大的身影投射在身后的石头上。
“为什么雹星会选你当副族长?”蝰蛇牙凑向他的耳朵问道,“你甚至都没有准备好为你的族群而战。”
钩嘴将怒火咽了回去。他不想让自己当上副族长的第一次森林大会以战斗的方式开始。影族副族长石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钩嘴一眼。芦苇羽将头偏向一边。很显然,风族副族长还在为他女儿被偷而痛恨河族。
钩嘴环顾猫群,寻找橡心。他在哪里呢?他应该很想参加这次森林大会的。难道他不想看着弟弟在其他族群面前被任命为副族长吗?失望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柳风一只脚掌上有条很深的伤口,不能到四棵树来,只能待在营地里。她是在抓一条极大的鳟鱼时,不慎从岩石上滑下去的。不过多亏了黑莓果,柳风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但她还是不能参加森林大会。贝壳心也没有来,他生病了,肚子很胀,待在长老巢穴里没法出来。他曾请求黑莓果给他一些可以增强体力的药草,这样他就可以去参加森林大会了。但黑莓果坚持要他休息。钩嘴抬头望向银河星群,或许雨花在注视着这一切吧。
雹星提高嗓门,压过高大的橡树发出的呼呼声,开始他在森林大会的发言:“贝壳心这个月已经退休,搬到长老巢穴。”河族族长停顿了一下,族群间开始低声议论。钩嘴抬高下巴,心跳加快。“钩嘴就是河族新任副族长。”
“钩嘴!钩嘴!”
族猫们呼喊着他的名字。钩嘴竖起耳朵,祈祷其他族群也能加入进来。影族猫群加入欢呼,风族和雷族紧随其后。钩嘴松了口气。
“钩嘴!”
喜悦在他的身体内涌动着。他们在为他欢呼!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现在猫群中,蓟掌默默地注视着他。钩嘴为之一怔。自从他意识到那里不是星族的狩猎场后,他就再没有去过黑森林。每次快要做梦时,他总会被恐惧吓醒,浑身发冷。他怎么会那么笨呢?他永远不会再去那里。他永远也不会再和枫荫说话。
为什么她要帮助我成为副族长?
自从那晚之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钩嘴,
她不能让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
钩嘴将爪子插进温暖的泥土中。
我要让河族知道,我会成为最好的副族长。如
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的族群。
蓟掌还在注视着他。
他知道我去过那里。
蓟掌点点头,好像知道钩嘴心里在想什么。
他认为我们是盟友吗?
永远都不是!
钩嘴转向蝰蛇牙。雷族的代理副族长知道他们族群中有一名武士在黑森林训练吗?日星知道这件事吗?可能整个雷族都正在学习怎样杀戮!
欢呼声渐渐平息,族长们从巨岩上爬了下来。
“做得好。”雹星站在钩嘴旁边,用尾巴召唤他,“来见见——”
钩嘴打断了他:“我想去找橡心。”
雹星歪着脑袋:“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好。我找到他之后就会来找你。”
钩嘴从猫群中挤出来,在巨岩脚下徘徊。夜里的空气很暖和,各个族群似乎也并不着急回家。
“祝贺你!”影族的冬青花从一群武士中闪身出来,“不久前你还是学徒,这么快就当上了副族长。”
耕尾停在钩嘴旁边。“我想,星族了解得最清楚。”河族母猫低声说。
冬青花竖起耳朵:“是有什么征兆吗?”
“非常——”
“那不是真的。”钩嘴突然打断耕尾,他不想把星族卷进来。
“是什么样的征兆?”风族的高尾站到冬青花旁边。
耕尾眯起眼睛。“钩嘴太年轻,所以每只猫才会议论星族怎么会选择他。”她瞥了一眼钩嘴,显然明白了他的暗示,“但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我们当中最强大的武士。”
蝰蛇牙从猫群中走出来。“真的吗?”他哼了一声,“我觉得他从来没参加过战斗。”
冬青花摇摇尾巴:“你还在因被巫医打败而痛苦吧。”
蝰蛇牙皱起眉头。“他那时候还不是巫医。”蝰蛇牙愤怒地瞪了泥毛一眼。
黑莓果正在给其他巫医介绍她的新学徒。在这半个月中,泥毛非常努力,自从开始训练,就一直绕着营地低声念叨药草的名字,想把它们全都背下来。
影族武士鸦尾和拱眼停在钩嘴身旁。“祝贺你。”拱眼点点头。
“能看到这么年轻的猫担此大任,真是件好事情。”鸦尾补充道。
“谢谢。”钩嘴的目光越过他们,在猫群中搜索橡心。“我真的得去找我的一只族猫了。”他说明了原因,转身挤进猫群中。
橡心正在空地的边缘踱步。
“原来你在这里!”钩嘴摇了一下尾巴向他打招呼。
橡心惊讶地看着钩嘴:“你觉得我该在哪里?”
“我在猫群中看不到你。”钩嘴注意到哥哥那乱糟糟的皮毛,“你还好吧?”
“我很好。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嫉妒我当上副族长吗?
自从在营地里举行完仪式后,钩嘴就一直在和这种想法做斗争。橡心当时看起来好像在为他高兴,但是今晚,橡心确实是在逃避自己的目光。“你看到雹星宣布我成为河族新的副族长了吗?”他走向前,仔细观察橡心。 橡心向后瞥了一眼围绕着空地的灌木丛:“当然!很棒。” 钩嘴不相信。“你是在嫉妒我吗?”他不假思索地说。 橡心的尾巴一抖。“嫉妒?不!”他挺直身子,“我为你感到骄傲,钩嘴。你很想得到它,你配得上它。你将成为一名伟大的副族长和伟大的族长。”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橡心咕哝着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副族长。” “但是你说过,总有一天你要成为族长!” “所有的学徒都说,总有一天自己要成为族长!” 钩嘴满心宽慰。 “其他猫已经动身离开了。”橡心说。河族猫正在向斜坡进发。“我会赶上他们的。”他保证道,“有些事我必须先处理一下。” 钩嘴匆忙赶上族猫们。在他们到达坡顶前,他走到黑莓果和泥毛身边。“这是个有趣的夜晚。”泥毛说,“河族现在有最年轻的副族长和最老的巫医。” 钩嘴咕噜起来:“你对其他巫医有什么看法?” “我喜欢羽须。”泥毛回答道。 “你有没有见过鹅羽,就是雷族的前任巫医?”黑莓果问道,“他现在已经搬到长老巢穴了。” “是那只看起来总像刚从荆棘丛里穿过的猫吗?”泥毛问。 黑莓果的胡须抽动了一下:“就是他。” “泥毛!”耕尾正在队伍前排喊他,“过来,在甲虫鼻身上展示一下你的新技能吧,他在打嗝。” 泥毛迅速离开,留下黑莓果和钩嘴单独在一起。沉默就像是第三名武士,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可以看到她竖立的毛发。他们走进雷族森林的阴影中,他想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枫荫的由来,所以不敢去就征兆的事情询问黑莓果。如果她知道他曾经见过一名来自黑森林的武士,会怎么样呢? 但我忠于我的族群!我没有什么可掩饰的! 那么,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他就会身子发麻呢?钩嘴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打破沉默:“还有其他药草可能帮到贝壳心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他知道黑莓果已经尽力了。 “我正打算给他多用些罂粟籽。”黑莓果回答,“他比他嘴上说的要痛苦得多。” “他要多久才会好些呢?” 黑莓果没有回答。 钩嘴感觉到一小块硬东西在肚子里鼓胀,就像吞进了一块石头。“他不会再好起来了,是吗?” “是的。”黑莓果的声音轻如微风,“我以前见过类似的肿块,那只猫没有活下来。这样的肿块会带来痛苦和疾病,让武士衰弱,就像森林会让花枯萎一样。” 橡心在哪里呢? 钩嘴既想向他诉说自己的悲伤,又想尽力保护哥哥,不让他知道这些。先是雨花,现在又是贝壳心。 钩嘴感到黑莓果的皮毛擦着他的皮毛。“我很抱歉你要经历这些。”她低声说。 那一瞬间,钩嘴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隔阂,但接着,钩嘴脑海里浮现出那只嘴巴扭曲的松鼠。那不是星族,而是一只黑森林的猫留下的征兆。如果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黑莓果了解真相——如果她还不知道的话——那他一定要找出这个方法来。突然,他担心,黑莓果可能从他的皮毛中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于是赶紧从她身边走开,独自离去。 钩嘴钻进营地入口。参加完森林大会后,他感到十分疲惫。莎草爪和日爪正在树荫下等着他。 “都发生了什么事?”莎草爪尖声问道。 “我们下次可以去吗?”日爪哀求道。 钩嘴从她们身边走过:“去问雹星。” 柳风从他们的巢穴里走了出来。“一切都还顺利吧?”她打着哈欠问。 “回去睡觉吧。”钩嘴喊道,“明早我会告诉你的。”他匆匆穿过空地,爬上斜坡,将头伸进长老巢穴,借助顶棚透进的几缕月光,向里边窥探。“贝壳心?”他低声喊。 “钩嘴。”鸟鸣站起来,“他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很想知道,你在森林大会上表现得怎么样。”她贴近他,带着他绕过鳟掌的窝。 “也许他见过你后,才会闭上嘴巴睡觉。”年老的公猫嘟囔着。 “别理他。”鸟鸣小声说,“他最爱听贝壳心讲故事了。” 贝壳心抬起头:“是钩嘴吗?” “他来告诉你关于森林大会的事情。”鸟鸣用鼻子蹭了蹭钩嘴的脸颊,转身回到自己的窝里。 月光下,贝壳心在他的窝里显得很瘦小。他的毛平铺着,肋骨显露出来。“过来挨着我躺下。”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天气有点儿冷。” 难道他感受不到绿叶季温暖的微风吗? 钩嘴爬进父亲的窝里,在贝壳心旁边蜷缩起来。“雹星告诉他们我是副族长了。”他说道。 贝壳心高兴得咕噜起来:“我为你感到自豪,雨花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不,她不会的。 她的确有失望的理由。 父亲的鼻息喷到他的脸颊上:“我很抱歉,她如此苛刻地对待你,钩嘴。” 看在星族的分上,我是她的儿子啊! 悲痛涌上钩嘴心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错了。”贝壳心的声音很温和,“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经常发现自己很难承认错误。”他打住话头,好像记起他们都还年轻和任性时发生的争吵。“她会来看看的。我敢保证,她现在正在星族守望你,并且后悔自己错过了那么多。” 钩嘴感到脊背发凉。 雨花或许正在星族守望着我,但谁又在 黑森林里监视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