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南郊项目工作组板房,成了风暴的中心,也成了希望的灯塔。然而,希望的光芒正被层层迷雾和暗箭。
欧雅带领的追捕小组,如同猎犬般追踪着赵彪的踪迹。根据宏远安保部的记录和赵彪同事的零星描述,他们锁定了赵彪在星洲的几个落脚点:一个远郊城中村的出租屋、他姘头在城西的公寓、以及一个他常去的、位于老工业区边缘的台球厅。
行动迅疾如风。
欧雅带着人第一时间去了赵彪的出租屋,却扑了个空,赵彪好像很长时间没来过了,屋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烟味和食物腐败的气息。桌上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和半碗早已凝固发霉的泡面。衣柜里只剩下几件破旧工装,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一张他与几个混混的合影被撕得粉碎扔在角落。技术中队仔细勘查,提取到几枚模糊的指纹和脚印,经比对确认是赵彪的,但都很陈旧。屋内没有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等任何能证明他近期存在的物品。房东是个眼神浑浊的老头,只含糊地说赵彪“好几天没见人影了”,“房租还欠着呢”。
欧雅又立即带人去赵彪姘头的公寓,欧雅上去敲门,没有反应,联系物业强行打开后,室内整洁得过分,仿佛从未有人居住。所有个人物品,包括女性化妆品、衣物,消失得干干净净。邻居反映,两天前深夜听到搬东西的动静,但没见到人。现场勘查,除了提取到几枚可能是清洁人员留下的指纹,一无所获。姘头如同人间蒸发。
欧雅马不停蹄又赶到台球厅,烟雾缭绕,人声嘈杂。老板是个油滑的中年人,面对警察的询问,一脸无辜:“彪哥?有阵子没来了啊!他这人神出鬼没的,谁知道跑哪发财去了?”几个常混迹于此的混混眼神躲闪,被分开问询时口径却出奇一致:“不知道”、“好久没见”。欧雅锐利的目光扫过台球厅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里——里面有几个刚熄灭不久的烟头,其中一个的过滤嘴被咬得稀烂,上面残留着极淡的、赵彪惯用的那种劣质薄荷烟的味道。烟头还很新鲜!欧雅的心猛地一沉:赵彪很可能刚离开不久,而且有人通风报信!追捕小组立刻调取周边监控,却发现台球厅后巷的摄像头“恰好”在昨天损坏了。
线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关键时刻硬生生掐断。赵彪如同一个幽灵,消失在星洲错综复杂的街巷和更深的黑暗中。欧雅站在台球厅后巷的阴影里,初冬的冷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短发,她紧抿着唇,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和更深的警惕。这不是巧合,是反扑!是对方在“断尾”的同时,也在竭力保护这个可能牵出更高层指令的执行者!
就在追捕赵彪陷入僵局的同时,两则噩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工作组的心脏。
第一则来自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跨境追逃支队。他们根据卜皓指示和张副厅长提供的线索,锁定了“星辰资本”那个关键操盘手在东南亚某国的藏身公寓。然而,当国际刑警在当地警方配合下突入时,等待他们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死者倒在客厅地板上,后脑一个干净利落的弹孔,现场几乎没有搏斗痕迹,贵重物品原封不动。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就在工作组锁定其位置后的12小时内!杀手手法极其专业,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这条直接指向资金跨境洗钱操作者和背后势力的关键人证,就这样被灭口了。
第二则消息更让工作组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宏远集团下属鼎盛建材的那个财务总监,在钱卫东被带走后一直处于极度恐慌状态,被警方严密监控。然而,就在今天清晨,监控人员换班的一个短暂间隙,他驾驶的车辆在前往公司途中,于一个监控盲区的十字路口,被一辆泥头车以近乎自杀的方式猛烈撞击!小车瞬间被挤压变形,财务总监当场身亡!泥头车司机肇事后试图逃逸,被交警拦截,经检测血液酒精含量严重超标,语无伦次地声称“刹车失灵”、“没看清”。表面看,这是一起醉驾导致的恶性交通事故。但工作组所有人都明白,这绝不是意外!这是赤裸裸的、灭口式的“断尾”!
两份报告几乎同时摆在了卜皓的案头。他盯着现场惨烈的照片和冰冷的尸检报告,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沉重的无力感交织着涌上心头。对手的反击,狠辣、精准、不计后果!两条最可能撕开资金黑幕和直接指认刘明远的关键人证,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彻底抹除!
“查!泥头车的来源、司机的背景、他最近所有的通讯和资金往来!醉驾?太巧了!”卜皓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雷霆,“国际刑警那边,继续施压,要求共享所有可能的线索,杀手是怎么知道我们行动的?内部有没有泄密?!”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工作组里星洲本地抽调来的干部。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断尾”行动取得了残酷的成功。卜皓在资金追索这条线上,暂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关键人证消失,线索链被物理斩断,追回巨额资金的希望瞬间变得渺茫。工作组内弥漫着一股挫败和压抑的气氛。
仿佛嫌卜皓的压力还不够大,当天下午,省政协那份精心炮制的联名提案《关于审慎推进土地集约利用政策,切实防范地方财政与民生风险的若干建议》被正式递交到了省委、省政府,并“适时”地泄露给了几家颇具影响力的省内媒体和一家立场微妙的央媒背景的地方站。
提案措辞“语重心长”,充满了“忧患意识”。它先是肯定了土地集约利用的大方向,但笔锋一转,重点“反映”了在执行过程中,省级层面“指标设置过于刚性”、“未能充分考虑各地市发展差异和财政承受能力”等问题。提案特别“点名”了星洲市南郊项目,将其停工和引发的巨额债务风险、群体性事件风险,直接归咎于“政策执行僵化导致地方财政运转困难,进而影响重大民生工程”。虽然没有直接点卜皓的名字,但字里行间将矛头对准了强力推动改革的省委政研室(卜皓原单位)和工作组,暗示他们“不顾地方实际”、“激化矛盾”、“加剧风险”。
这篇经过精心润色的提案摘要和部分“忧心忡忡”的专家解读,迅速在网络上发酵。一些自媒体开始带节奏,星洲停工楼背后的政策困局#、#民生工程为何沦为财政黑洞# 等话题悄然登上本地热搜。不明真相的网民开始质疑省里的政策,同情星洲市的“困境”,甚至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空降”的工作组和卜皓本人,认为他们“不接地气”、“瞎指挥”。
虽然主流媒体尚未大规模跟进,但一股对卜皓和工作组不利的舆论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卜皓看着秘书递上来的舆情简报和那份刺眼的提案复印件,眉头紧锁。张为民和刘伟的反击,不仅仅在物理上消灭证据,更在舆论场上抢占道德制高点,试图将化解风险的责任和失败的帽子,提前扣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