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体的防弹玻璃外,晨光正穿透硝烟。
元彬放下通讯器时,战金虬的飞舟已悬停在掩体上方,青铜船身反射着冷光,像一把倒插在云里的剑。
“让他进来。”元彬对詹姆斯点了点头,指尖在谈判条款上轻轻一叩,“把茶换成海妖部落的青鳞草,他船上那几个老海妖,昨天在补给舱翻了三回。”
门开的瞬间,咸腥的海风卷着铁锈味涌了进来。
战金虬裹着一件褪色的皮质风衣,腰间半块玉牌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正是昨夜他从双子塔废墟里捡的那半块。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扯出一个带刺的笑容:“元宗主好手段,连我老家的破草都摸清楚了。”
元彬推过条款,钢笔帽在文件上敲出轻响:“海妖部落要在凡界扎根,总得有块能晒鳞的滩涂。我给你矿脉、给你渔区,换你当这谈判桌上的‘枪’。”他指腹划过“海妖代表”那栏自己写的名字,“你的断枪需要准头,我的界中界需要稳定。”
战金虬突然抓起茶盏一饮而尽,草汁顺着胡须往下淌:“好个互相算计。”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断枪,枪头在条款最后一页压出一个凹痕,“但我要加一条——海妖战死的崽子,得葬在界中界的珊瑚崖。”
元彬没说话,只是将钢笔推了过去。
战金虬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仰头大笑,墨色字迹便随着笑声落在了签名栏上。
谈判结束时,界中界的传送阵突然泛起涟漪。
元彬走出掩体时,晨雾正从界中界入口涌出,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腥甜——那是他昨日播撒的仙草种子发芽了。
他踩着新长出的青苔往深处走,指尖拂过刚抽枝的灵竹,竹节立刻渗出细密的露珠,在他掌心凝成冰晶。
“元宗主!”
尖锐的唤声惊飞了几只灵雀。
元彬转身时,珍妮弗正扶着一棵歪倒的灵桃树踉跄而来。
她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肩的伤口还在往下滴暗红色的血,却硬撑着扬起下巴:“你说过……等我拿到S级猎杀令,就回答我能不能入五行宗。”
元彬皱眉后退半步。
这姑娘他有印象,三个月前在凡人界猎杀异种时,为了救一个孩童硬接了妖狼一爪。
当时他随口说了句“有这份狠劲倒能试试”,不想倒成了她的执念。
“五行宗收徒要看灵根资质。”他尽量放软语气,“你凡人体质……”
“我知道!”珍妮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所以我去了死亡沙漠找星髓淬体,去深海杀了三头电鳗炼筋脉!”她掀开染血的衣袖,小臂上布满青紫色的疤痕,“现在我的筋骨能扛住筑基期修士的巴掌,灵根……灵根我可以等!”
元彬望着她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自己刚夺舍时,为了引动第一缕灵气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腰间通讯器却震得发烫——是幸沅发来的战场直播。
画面里,凡人界反入侵联盟的战斗机群正朝着界中界入口倾泻导弹,爆炸的火光中,海妖部落的战士们顶着鳞片硬扛,被轰碎的尾巴在地上抽搐,却没一个后退。
“先跟何香去疗伤。”元彬抽回手,将珍妮弗推给闻讯赶来的满头海蛇的修仙者,“等战事了了,我让闫隽给你测灵根。”
珍妮弗还想追,却被海蛇修仙者的蛇信子缠住脚踝。
她望着元彬腾空而起的背影,突然笑了:“元宗主,我等你这句话!”
界中界入口的战场比通讯器里更惨烈。
元彬站在云端往下看,联盟的坦克群正被海妖的潮水淹没,战士们的惨叫混着海妖的嘶鸣,在山谷里撞出回音。
战金虬的飞舟悬在战场正上方,断枪指着溃败的联盟指挥车,青铜船身映着血光,像一座移动的刑台。
“停手!”联盟统帅举着白旗从指挥车钻了出来,头盔都跑丢了,“我们接受谈判!”
战金虬的飞舟缓缓下降,船舷上垂下一条锁链,精准套住统帅的脖子。
他俯身在统帅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瞬间面如死灰,颤抖着在投降书上按了血手印。
元彬落在飞舟甲板时,战金虬正把投降书收进储物袋。
“他们答应每年进贡三分之一的稀有金属,开放沿海五个港口给海妖晒鳞。”他晃了晃断枪,“我加了你要的‘界中界矿脉专属开采权’,顺便给海妖崽子们要了块坟地。”
元彬点头:“做得漂亮。”他望着下方正在打扫战场的海妖,突然想起珍妮弗缠着他的样子,又补了句,“战后给凡人俘虏留条活路,他们里有几个灵根苗子。”
战金虬挑眉:“你倒心软。”
“不是心软。”元彬望着远处正在发芽的灵竹,“两界要长久,总得有点香火情。”
处理完战事已是傍晚。
元彬回到五行宗驻地时,时雅熙正叉着腰站在新建的洞府前,脚边堆着半人高的玉石材料。
“宗主!”她举起一块被劈成两半的和田玉,“郑斌说要房间里有活水,你就给他挖灵泉;涵珠说床要冬暖夏凉,你就用千年温玉!再这么下去,下个月辟谷丹都要拿灵石抵了!”
元彬摸着刚建好的玉床,床沿还留着他布禁制时的冰痕。
郑斌是李峰的表弟,上次为了帮他挡暗箭断了条腿;涵珠跟战金虬学锻造,上次给他重铸佩剑熬了七夜——这些他都记得。
“他们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玉,“现在能给的,就多给点。”
时雅熙突然抢过他手里的碎玉,往储物袋里一塞:“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要!昨天赵婉说想要会开花的屏风,你倒好,直接把忘忧谷的昙花移过来!”她顿了顿,声音突然放软,“我知道你想哄大家开心……可宗门资源就这么多,总不能……”
元彬望着她涨红的脸,突然笑了:“时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操这份心了?”
时雅熙被他笑得耳尖发红,转身要走时又回头:“反正……反正有些事,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她快步走远,发梢在风里扬起,却没看到元彬望着她背影时,眼底闪过的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元彬站在新建好的洞府群前。
灵泉的水声、玉床的微光、还有远处珍妮弗养伤的竹屋里透出的灯火,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暖融融的网。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还装着珍妮弗测灵根的玉牌——刚才闫隽偷偷告诉他,那姑娘竟有罕见的木水双灵根。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时雅熙刚才塞回储物袋的碎玉丁零作响。
元彬望着她房间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有些问题,或许该找个明白人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