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阿风紧了紧行囊的系带，枣红马风影在他身旁不耐烦地踏着蹄子，喷出一团团白气。这匹五岁的骏马通体赤红如烈火，唯有额头上一撮雪白的毛发形如旋风，故而得名\"风影\"。
\"别急，老伙计。\"阿风拍了拍马颈，从怀中掏出一块麦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喂给风影。马儿温热的舌头舔过他的掌心，痒得他笑出声来。
客栈老板老赵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小子，当真要去那朝歌山？听说那地方邪性得很，上个月还有猎户说见到了会说话的鹿。\"
阿风将最后一口麦饼咽下，眼中闪烁着年轻人特有的无畏光芒：\"赵叔，我阿风行走江湖三年，什么稀奇古怪没见过？去年在南山还跟一头白狼称兄道弟呢。\"他翻身跃上马背，动作干净利落，腰间的匕首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赵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绣着八卦图的小布袋扔过去：\"拿着，你娘托我给你的护身符。\"
阿风接住布袋，心头一暖。他郑重地将护身符挂在脖子上，藏进衣领里。风影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走了！\"阿风一夹马腹，风影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老赵望着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直到飞扬的尘土重新落定，才叹了口气回到屋内。
五日的疾驰后，朝歌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值仲夏，远望山体笼罩在淡紫色的雾霭中，山顶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阿风勒住缰绳，取出水囊仰头痛饮。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浸湿了粗布衣衫。
\"看啊风影，那就是传说中的朝歌山！\"阿风指着远处兴奋地说。马儿打了个响鼻，乌黑的眼睛里映着巍峨的山影。
随着距离拉近，山势愈发显得雄伟奇绝。山脚下一片茂密的榉木林如同绿色屏障，林间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径。阿风下马步行，牵着风影小心穿行。脚下的泥土松软湿润，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忽然，一阵奇异的歌声随风飘来。那声音似人非人，空灵婉转，时而如少女轻笑，时而似婴孩啼哭。风影不安地甩动鬃毛，阿风感到掌心传来马匹紧张的颤抖。
\"别怕。\"他轻声安抚，同时右手按在了匕首柄上。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约三丈宽的山涧横亘在前，水质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阿风蹲在溪边，捧起一掬清水洗脸。冰凉的山泉让他精神一振，这才发现水中游弋的鱼群形态各异。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条长约尺许的银白色生物，它们上半身酷似人类孩童，下半身却是鱼尾，腮边生着透明的羽状鳍。
\"人鱼！\"阿风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些传说中的生物。其中一条特别小巧的人鱼似乎注意到了岸边的观察者，竟然直立起身体，用圆溜溜的黑眼睛与阿风对视。它的面部轮廓确实像极了人类，只是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
正当阿风看得入神，风影突然发出警示的嘶鸣。转头望去，一头体型堪比小象的巨兽正从二十步外的杉树林中缓步走出。它形似麋鹿却生着象牙般的犄角，通体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麢...\"阿风想起《山海经》中的记载，这种神兽性情温和但力大无穷。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敢妄动，只见那麢优雅地迈着步子来到溪边，低头饮水时，犄角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波纹。
人鱼们非但没有惊慌逃散，反而聚集到麢跟前，有几条甚至跃出水面去触碰它的鼻子。这和谐的一幕让阿风看得呆了，直到风影用头拱他的后背才回过神来。
绕过山涧，阿风发现了一片更为古老的森林。这里的树木高大得不可思议，树干要三人合抱，树冠遮天蔽日。他认出这是珍贵的梓木和枏木，树皮上天然形成的纹路如同神秘的文字。
林间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树脂的芬芳。阿风从行囊中取出火折子，用匕首削了些干燥的树皮做成火把。跳动的火光中，他注意到树干上刻着些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有人来过这里...\"阿风用手指描摹着那些刻痕，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沙沙声。抬头望去，一只通体碧绿的树蜥正倒挂在枝头看着他，它的眼睛是耀眼的金色，脖子上有一圈羽毛状的装饰。
正当阿风惊叹于这奇特的生物时，脚下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丛叶子呈完美椭圆形的植物，叶片肥厚多汁，散发着类似茴香的香气。
\"莽草！\"阿风想起药典中的记载，这种植物汁液有剧毒，古人用来药鱼。他犹豫片刻，还是采集了几株小心包好。天色渐晚，林间开始升起淡蓝色的雾气，阿风决定返回溪边扎营。
次日清晨，阿风被一阵悦耳的鸟鸣唤醒。他揉揉眼睛，发现三只羽毛如彩虹般绚丽的小鸟正在他的行囊上跳来跳去。见人醒来，鸟儿们也不害怕，反而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阿风笑着取出些干粮碎屑喂给这些不怕生的小家伙，然后来到溪边洗漱。清澈的溪水中，人鱼们正在晨光中嬉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若能带一条回去给京城的博物学家研究...
他取出昨日采集的莽草，用石块捣碎后撒入溪水上游。汁液融入水流，很快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不到半刻钟，几条小鱼开始翻着肚皮浮上水面，接着是几条较小的人鱼。
阿风心跳加速，卷起裤腿踏入溪中。水温冰凉刺骨，鹅卵石上的青苔滑得惊人。他捞起一条昏迷的人鱼，这小生物在他掌心轻若无物，银色的睫毛微微颤动，胸口缓慢起伏。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对岸传来。阿风抬头，只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麋正怒视着他。这头巨兽肩高超过八尺，鹿角如刀戟般锋利，鼻孔喷着白气，前蹄不断刨地。
阿风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流下。黑麋低下头，锋利的角尖直指他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电般从林中冲出——是昨日见过的那头白麢！
两头巨兽在溪边对峙，白麢虽然体型稍小，但气势丝毫不弱。它们互相绕圈，发出低沉的吼声。阿风趁机抱着人鱼退回岸边，却见手中的人鱼已经睁开眼睛，正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阿风突然感到一阵羞愧。他蹲下身，轻轻将人鱼放回水中。小生物一接触到溪水立刻恢复了活力，甩尾游向深处。这一幕似乎化解了野兽间的敌意，黑麋最后瞪了阿风一眼，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白麢走到阿风身边，用温热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脸颊。阿风伸手抚摸它丝缎般的毛发，发现其下肌肉坚硬如铁。\"谢谢你，朋友。\"他真诚地说。麢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轻轻点头。
白麢没有离开，而是示意阿风跟上它。穿过一片茂密的杜鹃花丛，眼前出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垂挂着晶莹的水帘，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麢带头走入洞中，阿风犹豫片刻，将风影拴在洞外的古松上，点燃火把跟了进去。洞内温暖干燥，石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水晶，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最令人惊叹的是洞中央的一池碧水，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白麢走到池边低头饮水，阿风也俯身掬了一捧。水入口甘甜清冽，仿佛有生命般流入四肢百骸，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池边石台上摆放着一些石器，形状古朴。阿风拿起一个碗状的容器，内壁刻着与林间树木上相似的符号。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某种古老文明的圣地。
白麢用角轻轻顶了顶他的后背，指向洞内另一条通道。阿风跟随指引，在通道尽头发现了一幅巨大的壁画。画中描绘着人类与各种神兽和谐共处的场景，其中就有白麢和黑麋的形象。
阿风在洞中度过了一夜。清晨醒来时，发现白麢已经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三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排列在他的行囊旁。他将这些礼物小心收好，走出山洞。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山间，为万物镀上金边。风影见到主人欢快地嘶鸣，阿风解开缰绳，亲昵地拍拍它的脖子。回望朝歌山，云雾缭绕的山峰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下山的路比来时顺畅许多。阿风不时驻足回望，将这座神奇山脉的每一个细节刻印在记忆中。路过山涧时，他看到几条人鱼跃出水面，阳光下银光闪闪，仿佛在与他道别。
五日后，当阿风回到出发的小镇时，老赵几乎认不出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阿风的眼中多了几分沉稳，言谈间少了往日的轻狂。
\"赵叔，您说得对。\"阿风坐在客栈的炉火旁，摩挲着挂在胸前的护身符，\"朝歌山确实有灵性。但不是邪性，而是一种...古老的智慧。\"
老赵给他倒了杯热茶，没有追问细节。有些经历，注定只能留在经历者心中。窗外，风影在马厩里安静地吃着草料，偶尔抬头望向东北方，那里，朝歌山的轮廓已经隐没在地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