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宫灯渐次亮起。当夏紫月批阅到阿古达木遣人快马送回的第一封充满敬仰与感激的谢恩奏折时,发现奏折中竟小心地夹着一根用草原上最健壮的头狼尾毛制成的狼毫笔。笔杆以硬木雕成,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用刚学会的汉字,端端正正地刻着四个字:“妙-语-安-邦”。
看着霜儿用银色光点在那坚硬的狼毫笔杆上,顽皮地画出一只憨态可掬的青蛙,泉儿则在奏折的空白处,用灵泉之力凝出“羊-毛-多-多”的水纹字样,夏紫月握着那杆带着草原粗粝气息的狼毫笔,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恍惚间,穿越之初,在破庙寒窑中,为了一支能写字的秃笔而发愁的日子,遥远得如同前尘旧梦。而如今,她那些或戏谑、或犀利的话语,即将被虔诚地镌刻在草原的圣山石崖之上,成为异族子民口中的“东方智慧箴言”。
夜风拂过金銮殿高耸的檐角,隐约传来祥瑞衙门前少年捕快们结束操练后、整齐划一的呼喝声,与宫中回荡的《灵泉健体曲》的悠扬旋律奇异地交织、唱和。大楚的朝堂,从此立下新规:异邦使臣觐见,先受灵泉诊脉;邦交谈判桌上,药方妙语先行;便是缔结姻亲的圣旨,也必配以《女帝妙语锦囊》的译本,随行送达。
当夏紫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阿古达木奏折中夹着的那张薄薄狼皮上——上面用炭笔认真誊抄着那句“能下药者,不动干戈”,字迹虽显笨拙,却力透皮背——一丝明悟如清泉般淌过心间。
这万里江山之重,从来不在玉玺朱批的千钧之力,亦非兵戈铁马的赫赫之威。而在于袖中一管能听出异乡客心底故园风鸣的听诊竹器,在于案头一册写满嬉笑怒骂却直指人心的智慧箴言,更在于那汪深不见底、能让彪悍的草原使臣手捧“笑话书”如奉神谕、虔诚跪拜的灵泉之力。它化不可能为奇迹,于无声处听惊雷。
那本静静躺在龙案上的《女帝妙语锦囊》,在霜儿银色光点勾勒的边框映衬下,仿佛吸纳了星月之辉。书页间,泉儿留下的碧蓝水纹如活泉般缓缓流淌,明暗不定,似在为未来必将书写的、更加波澜壮阔的“妙与安邦”传奇,悄然埋下最灵动而璀璨的伏笔。
暮色四合,宫灯渐次亮起。夏紫月指尖抚过阿古达木献上的狼毫笔,硬木温润,那“妙语安邦”四字刻痕清晰,带着草原粗粝又虔诚的气息。霜儿趴在她膝上,银色光点在笔杆跳跃,将那只憨态可掬的青蛙勾勒得活灵活现;泉儿则踮着脚,胖乎乎的小手在摊开的奏折空白处戳点,碧蓝水纹凝成“羊毛多多”四字,水光潋滟,几乎要流淌出来。
殿内檀香袅袅,熏染着朱批墨香。恍惚间,破庙寒窑中为一支秃笔发愁的日子,遥远得像前世残梦。她嘴角微扬,正要提笔在阿古达木那封充满感激的谢恩奏折上批复,殿门处猛地传来一阵喧哗。
“大楚皇帝!”一声洪钟般的暴喝炸响,盖过了檐角渐起的风铃。一名身着北狄狼皮大氅、面膛赤红如火的使臣,排开阻拦的侍卫,大踏步闯入金銮殿。他身材魁梧,腰间弯刀镶着硕大的绿松石,眼神桀骜如鹰隼,直刺龙椅上的夏紫月。“可敢与我草原最雄辩的勇士巴图,辩一辩这天下至理?若大楚输了,今年盐引份额,需再让三成予我北狄!”他声震殿宇,带着草原风沙的蛮横,说话间竟“刺啦”一声割断自己一截袍袖,狠狠掷于金砖之上,这是北狄最决绝的挑战姿态!
殿内瞬间死寂。侍立两侧的文武百官脸色骤变,户部尚书王伯安更是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盐引乃国库命脉!萧景容玄甲微动,手已按上腰间剑柄,周身冷冽之气顿生,护在夏紫月与两个孩子身前。霜儿被那炸雷似的声音惊得一哆嗦,笔下光点失控,“噗”地一声,笔杆上那只憨态可掬的青蛙瞬间变形,银芒闪烁间竟化作一只呲着獠牙、作势欲扑的凶悍小兽!泉儿也被这突来的吼声惊到,小手一抖,指尖凝聚的灵泉之力失了准头,几滴碧蓝水珠“啪”地溅出,不偏不倚,正甩在那北狄使臣巴图浓密的络腮胡上,留下几点滑稽的水痕。
“噗嗤…”不知哪个年轻官员没忍住,漏出一声极轻的笑,随即死死捂住嘴。
巴图只觉得下巴一凉,伸手一抹,指尖染上淡蓝水渍。他先是一愣,待看到自己胡须上挂着几滴“蓝墨汁”,又瞥见周围官员忍笑的神情,一张赤红脸膛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凶光暴涨。“大楚皇帝!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用妖术戏弄使臣?!”他怒吼着,手已按上弯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似要当场发作。
电光石火间,夏紫月已霍然起身。她没有看那截被丢弃的袍袖,也没有理会巴图的暴怒。她只是从容地自袖中取出了那支黄铜听诊器,在满殿惊愕的目光中,几步走到巴图面前。冰冷的圆形听头,隔着狼皮大氅,精准地按在了巴图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金殿之内落针可闻,只有巴图粗重的喘息和夏紫月指尖听诊器轻微的金属反光。
“贵使心跳如鼓,急如奔马,”夏紫月的声音清泠如泉,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紧绷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心脉滞涩,郁气凝于肝经。可是忧心贵部今年羊毛堆积如山,苦无销路?或是焦虑南下换取盐铁的商道受阻,部落子民冬日难熬?”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巴图眼底深处那抹被狂怒掩盖的焦灼。“这脉象里,还带着对西边察哈部蠢蠢欲动的深深忌惮吧?生怕他们趁你部商路不畅,抢夺草场牛羊?”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巴图强撑的蛮横外壳。他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赤裸裸的恐惧取代。身体猛地一晃,如遭重击,腰间那柄镶满绿松石、象征勇武的沉重弯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巨响,狠狠砸在金砖地上,震得殿柱间的余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