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真暖啊……”他喃喃着,声音哽咽沙哑,如同梦呓。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数万沉默的人群,瞬间被引爆了!
“暖!真的暖!”
“老天爷!这……这是我们的羊毛变的?”
“值钱!这东西肯定值大钱!”
“赵天霸……赵天霸那个杀千刀的!他收我们的毛,给的铜板还不够买半袋粗糠啊!”
巨大的悔恨、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眼前这神奇布料所代表的未来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数万道目光,瞬间从仇恨和迷茫,转向了夏紫月,转向了她身后工坊大门内那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充满了炽热的感激与敬畏!
那几个混在人群中领头鼓噪的凶悍汉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慌乱。他们想后退,想躲藏,但狂喜的牧民浪潮已经将他们彻底淹没。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抓住那些挑拨的狗贼!别让他们跑了!”
群情瞬间激愤!如同愤怒的潮水倒卷,刚才还挥舞着棍棒草叉的牧民,此刻掉转矛头,扑向了那几个试图煽动暴乱的赵天霸余孽!惨叫声、怒骂声、求饶声在人群中响起。
夏紫月冷眼看着那几个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愤怒的牧民拖出来,扔在军阵前的雪地上。她挥了挥手,李将军立刻带兵上前,将这几个面如死灰的煽动者牢牢捆缚。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夏紫月站在洞开的大门前,声音清晰地传遍四野:
“自今日起,凡与我皇家工坊签订羊毛供应契书的牧户,除按市价付足银钱外,工坊每年所得纯利,将以‘羊毛证券’形式,按各家供毛份额,分与红利!”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牧民心头。
“什么?分……分红利?”
“我们……我们也能分到工坊赚的钱?”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啊!”
狂喜的浪潮再次掀起,比之前工坊成功时更加汹涌澎湃!无数人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朝着夏紫月的方向叩首,感激涕零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我们有活路了!北疆有活路了!”
夏紫月怀抱着霜儿和泉儿,看着眼前这从毁灭边缘被拉回、并爆发出惊人生命力的景象。霜儿咯咯笑着,小手拍打着娘亲的胳膊,点点微光欢快地跳跃。泉儿则好奇地看着跪倒一片的人群,小嘴一张,一股带着雪后清新气息的微风拂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飞向远处。篝火的暖光映照着女帝沉静而威严的面容,也映照着北疆大地初生的希望。
京城的早朝,金銮殿上的气氛却与北疆的炽热截然相反,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龙椅空悬,垂下的珠帘后,隐约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人心头发紧。帘前,九王爷萧景容一身亲王蟒袍,眉峰紧锁,代替病重的皇兄萧景宏主持朝议。殿中气氛凝重,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北疆八百里加急奏报,毛纺工坊已成功试产,然暴利动人心,豪强余孽煽动牧民数万,持械围攻工坊,情势一度岌岌可危!”兵部侍郎张猛手持奏报,声如洪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惊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哗——”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不少大臣脸上露出“果然如此”“劳民伤财终酿大祸”的惊惧或幸灾乐祸。
“肃静!”萧景容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所有嘈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张猛:“结果如何?工坊……可还在?”
张猛深吸一口气,脸上涌起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振奋:“幸赖陛下洪福!女帝陛下临危不乱,当数万乱民之面,命工坊大开中门,于风雪之中,当场升火煮毛、纺线织布!神乎其技!令乱民心悦诚服!更当场擒获煽动之首恶赵天霸余党!陛下更颁下旷古未有之仁政——凡供毛牧户,皆可按契书份额,分得工坊红利‘羊毛证券’!北疆万民,如今尽颂陛下圣德,工坊安然无恙,且民心归附,如火如荼!”
这峰回路转的结局,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朝堂再次炸开!
“当……当场纺织?”
“分……分红利?羊毛证券?此乃何物?”
“竟能如此化解?不可思议!”
惊叹、难以置信、好奇、算计……种种复杂的目光交织。户部尚书王伯安捻着胡须,老成持重的脸上也难掩震撼,低声道:“化干戈于无形,更收民心如探囊……女帝手段,鬼神莫测啊。”
然而,这股因北疆捷报带来的震动还未平息,一个苍老却异常激愤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朝堂上微妙的氛围: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死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医令刘长青须发戟张,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手捧一份厚厚的奏章,大步出班,扑通一声跪倒在丹墀之下!他身后,太医院十几位有品级的重要医官,竟齐刷刷跟着跪倒一片!一股悲愤决绝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萧景容眉头拧得更紧:“刘太医令?何事需行此大礼,言及死谏?”
刘长青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直直望向珠帘之后,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控诉:“老臣所谏,非为他事,乃为太医院存续,为我大楚医道正统!女帝陛下在北疆所为,实乃离经叛道,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他猛地展开手中奏章,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杜鹃啼
“其一,陛下无视太医院千年成规,擅设所谓‘医护速成班’,招纳流民女子,授以粗浅接生、包扎之术,美其名曰‘普及急救’!此等卑贱女子,目不识丁,粗手笨脚,焉能侍奉贵人?若致龙裔有损,何人担待?!此乃亵渎宫闱,祸乱尊卑!”
“其二,陛下强令太医院所有药方、诊籍、脉案,皆需誊抄副本,存入新建之‘皇家医学院’供人查阅!祖宗心血,师门秘传,岂可示于贩夫走卒?此乃断绝我医道传承之根!掘我杏林祖坟!”
“其三,也是老臣万死不能忍之罪!”刘长青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手指几乎戳破奏章,“陛下竟听信妖言,推行‘消毒’邪法!言称‘病气’源于目不可见之‘微虫’,强令所有医者诊治前需以烈酒擦手,针砭器具需沸水煮过!更以酷刑般‘显微镜’窥探万物,妖言惑众!此等行径,与巫蛊何异?将我太医院千年清誉置于何地?!视我等太医如粪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