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时，林昭的指节在水泥地上撑出青白的骨节。
他咬着牙坐起身，后脊被仪器棱角硌出的钝痛顺着脊椎窜到后颈，像根烧红的铁丝在皮肉下拧。
掌心里那枚刻着\"枢\"字的金属芯片正随着心跳发烫，凉意却从指缝渗进来，像根细针直扎进血脉。
\"小心头。\"苏挽月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战术手电的光斑扫过他额角的血痕。
女队长半蹲着，警服右肩的肩章歪了半寸，发尾还滴着水——显然是从后窗翻进来时蹭的雨水。
她的指尖悬在他锁骨上方两寸，那里淡金色的光痕正随着呼吸明灭，像团被强行按进皮肤里的火焰。
\"顾清欢在外面等。\"苏挽月突然伸手，动作比平时轻了三倍，把战术背心垫在他后腰。
林昭注意到她虎口有道新鲜的擦伤，渗着血珠，应该是翻窗时被碎玻璃划的。\"她说这种芯片得在隔绝异能场的环境下分析。\"她的尾音有点发颤，却又立刻绷直了脊背，\"刚才监控全黑，你电话打不通......\"
林昭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猛地转头——地下室的水泥墙上，原本贴满的抽象画不知何时裂成碎片，露出后面嵌着的镜面。
那些镜子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却仍在隐隐折射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双未闭合的眼睛。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耳后传来极轻的嗡鸣。
【检测到远程精神信号残留，是否追踪？】
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镜面上若有若无的波纹，想起幻境里叶清岚最后扭曲的脸——那个自称\"导师\"的男人，在意识空间里敲击的代码，此刻正顺着镜面的纹路在他视网膜上重映。\"追踪。\"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芯片边缘。
耳机突然震了震，顾清欢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钻进来：\"林昭，我们分析了你带回来的画作样本。\"法医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半拍，\"颜料里掺了纳米级磁性粒子，排列方式和脑波共振频率吻合。\"
林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墙上的镜子，幻境里那些重叠的记忆碎片突然串成线——叶清岚说\"看到画就会平静\"，失踪画家林小墨总在深夜对着画布自言自语，还有自己在幻境中被拽入的那个意识空间......
\"这不是催眠。\"他声音发紧，\"是入口。\"
苏挽月的手电光猛地转向墙面。
镜面上的蓝光随着他的话音突然暴涨，在两人之间投出模糊的影子——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轮廓，指尖悬在虚空中，像在敲击键盘。
\"因果推演，启动。\"林昭闭了闭眼，锁骨处的光痕腾地窜高半寸。
黑暗中闪过刺目的白光。
他看见暴雨倾盆的夜晚，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海边别墅的落地窗前，窗内是台复杂的脑波共振仪，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叶清岚意识里的完全一致。
男人转身时，镜片反着光，露出半张脸——正是二十年前母亲冤案的关键证人，那个在法庭上指证\"林母精神失常\"的心理医生！
\"原来是你......\"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芯片边缘在皮肤上压出红痕。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记忆里母亲被押走时的哭喊：\"昭昭，妈妈没病......\"
\"林昭？\"苏挽月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你脸色很难看。\"
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苏挽月的战术手电照亮了墙角的密门，门后是个更小的房间，墙上钉满未完成的画作，每幅右下角都标着编号：\"镜像-007镜像-012\"......
\"第二批实验体。\"苏挽月的声音沉得像铅块。
她摘下白手套，指尖抚过\"镜像-009\"的画框——那是幅未完成的海景，海浪的笔触里还凝着湿的颜料。\"叶清岚说过，她'老师'在找有'艺术天赋'的人。\"
林昭摸出手机拨通小吴的号码：\"调叶清岚近三个月接触过的艺术家名单，重点查近期行为异常的。\"他望着那些画，喉咙发紧，\"他们被种下的不是幻觉，是另一个世界的种子。
等种子发芽......\"
\"轰——\"
整座建筑突然震了震。
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砸在苏挽月的警帽上。
林昭猛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飘来刺鼻的化学味，像浓硫酸混着燃烧的塑料。
\"撤离！\"他抓住苏挽月的手腕，\"是自毁程序。\"
女队长没多问，反手扣住他的胳膊。
两人撞开地下室的木门时，林昭的\"天命审判\"已在周身展开，淡金色的光膜裹住他们，将弥漫的精神干扰波生生碾碎。
身后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他回头的瞬间，看见镜墙正在融化，流出黑色的黏液，腐蚀着水泥地面。
\"跳！\"
苏挽月拽着他翻出窗户的刹那，地下室传来轰然巨响。
两人滚进草丛时，林昭听见身后的建筑发出垂死的呻吟——天花板塌陷的巨响里，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响起：
【累计功德值达9000，\"因果推演\"升级：可预测未来10秒最佳行动路径】
夜风卷着海腥味扑在脸上。
林昭躺在草丛里，望着夜空中被火光映红的云，锁骨处的光痕仍在发烫。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小吴刚发来的名单——最后一个名字后面，备注着\"常去废弃剧院写生\"。
\"昭昭要像小树苗，风越大，根扎得越深。\"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昭握紧手机，望着远处被月光照亮的废弃剧院尖顶——那里的霓虹灯牌虽已熄灭，却仍在夜色中投下模糊的影子，像只蛰伏的眼睛。
他坐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苏挽月蹲在旁边检查他的伤口，顾清欢举着医疗箱从警车方向跑来，白大褂下摆沾着草渍。
林昭望着远处的剧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保——那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背景是海。
\"明天。\"他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冰碴，\"去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