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在耳机上凝住，后颈的寒毛根根竖立。
那道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记忆——正是三个月前，在暗蚀据点里，那个穿墨绿大衣、端着咖啡杯的男人。
他分明记得，当时他们已经端掉了那处据点，可此刻这声音却像毒蛇般钻进耳蜗，尾音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高频蜂鸣。
\"清欢，脑波监测仪。\"他突然转身，警服下摆扫过桌角的密封袋。
顾清欢的手还停在他警号上，被这突然的动作带得晃了晃，指尖刚要缩回又顿住，迅速抽回白大褂口袋里的平板，调出实时脑波图。
绿色波形图在屏幕上跳动，林昭盯着那串起伏的曲线，喉结滚动两下。
前一刻还平稳的波峰突然出现细微的锯齿状凸起，像被刀尖挑开的丝线——这与他在\"镜界\"幻境中被意识控制时的波动轨迹，竟有七分相似。
\"我不是逃出来的。\"他的指节抵住太阳穴，冷汗顺着发际线滑进衣领，\"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幻境。\"
顾清欢的睫毛剧烈颤动，左手快速拨动干扰器的调频旋钮，右手在平板上划出记忆波形存档。
实验室的冷光打在她眼下的青影上，白大褂袖口沾着的蓝漆被照得发亮——那是今早她蹲在解剖台前记录尸斑时蹭上的，此刻却像道醒目的警示。\"共振频率在增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指甲几乎掐进平板边缘，\"你的意识正在和某个外部信号......共鸣。\"
通讯器突然发出短促的\"滴\"声，苏挽月的声音混着风声挤进来：\"一组已抵达地下三层，走廊有生物反应。\"尾音被电流切断前，隐约能听见战术靴碾过碎石的脆响。
林昭抓过桌上的干扰器，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他盯着顾清欢屏幕上的波形，突然扯掉领口的纽扣——锁骨下方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上周追捕毒贩时被匕首划的。
幻境里的痛感是模拟的，但此刻他用力按下去，尖锐的刺痛顺着神经窜到头顶。\"是真的。\"他喘了口气，\"但他们可能在篡改我的认知锚点。\"
顾清欢的手指在干扰器上停顿半秒，抬头时眼底闪过狠劲：\"我把频率调到暗蚀专用波段，他们的意识投射需要载体，现在......\"
\"苏队！\"林昭突然对着通讯器大吼，\"别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发出闷响。
苏挽月的战术靴刚碾过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手电筒的光斑扫过转角——然后她的呼吸停了。
穿战术服的女人背对着光站在走廊尽头，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与她相同的肩线，连发尾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对方转过脸时，苏挽月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抽气——那是她的脸，左眼下那颗泪痣正随着微笑轻轻颤动。
\"苏队长。\"镜像女人举起双手，掌心朝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她的声音像被调慢的录音带，每个字都带着苏挽月熟悉的尾音，\"是因为你比别人强，还是因为......\"她歪了歪头，\"他们需要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
苏挽月的右手按在腰间枪套上，拇指扣住保险栓的力度大得指节发白。
后颈的皮肤开始发烫——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从警校射击考核时就有。
镜像女人的目光扫过她的动作，笑意在眼底漫开：\"你不会开枪的，阿月。
你舍不得杀自己。\"
通讯器在耳中炸开刺啦声，林昭的声音混着杂音劈进来：\"别信她的话！
那是意识投射，别和她对视！\"
苏挽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今早出警前，林昭晃着咖啡杯说\"苏队今天的战术靴擦得真亮\"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认真——幻境里的镜像可以复制记忆，却复制不了这种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细节。
她松开按枪的手，反手抽出腰间的伸缩警棍，橡胶棍头在掌心压出红印。
\"你说对了一半。\"她扬起下巴，战术服肩章在冷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我确实舍不得杀自己。\"话音未落，她已低身冲向镜像女人，警棍划出的风声撕裂了走廊的寂静。
镜像女人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抬起手，指尖泛起诡异的幽蓝微光——那是暗蚀异能者发动精神控制的前兆。
苏挽月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像无数条细小的蛇。
\"清欢！
干扰器！\"林昭的吼声震得顾清欢耳膜发疼。
她猛地按下干扰器的最高档位，实验室的荧光灯瞬间爆闪，电流声里炸开\"滋啦\"一声脆响。
地下实验室的幽蓝微光骤然熄灭。
苏挽月的警棍结结实实地砸在镜像女人肩窝，对方闷哼着踉跄后退，撞在走廊的防火门上。
苏挽月趁机扑上去，反剪她的双臂按在墙上，战术靴踩住对方后脚跟——这是她从特警队学来的制伏技巧，专门对付挣扎的嫌疑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贴着镜像女人的耳朵低吼，却在看清对方瞳孔的瞬间愣住。
那不是人类的瞳孔，深褐色的虹膜里浮着细碎的金色光点，像撒了把金粉的玻璃弹珠。
\"认知引导者候选体。\"镜像女人突然笑了，声音里的尾音消失了，变得机械而平板，\"苏挽月，编号07-39。\"
林昭冲进地下实验室时，额角还滴着汗。
他的警服前襟被扯得歪歪扭扭，手里攥着顾清欢塞给他的备用干扰器。
苏挽月正用手铐把镜像女人锁在防火栓上，对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看着竟真有几分像她。
\"她们不只是复制记忆。\"林昭弯腰捡起地上的战术手电，光斑扫过镜像女人后颈——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和苏挽月后颈的位置分毫不差，\"她们在模仿意志。\"
苏挽月的手指轻轻抚过后颈的胎记，触感真实得让她发冷。
她扯过镜像女人的手腕，果不其然在腕内侧看到同样的旧疤——那是她十二岁时为救落水的邻居小孩，被礁石划的。\"所以她们能精准戳中我的弱点。\"她的声音低下来，\"就像知道我最怕......\"
\"最怕自己不够强。\"林昭接得自然，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调笑，却在对视时收敛了笑意，\"但你看，你还是识破了。\"
镜像女人突然剧烈挣扎，手铐撞击防火栓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苏挽月按住她的肩膀，却见她的瞳孔再次泛起金光，嘴唇开合着发出无声的音节——林昭认得那口型，是\"镜界2.0\"。
\"清欢，定位信号源！\"林昭对着通讯器喊，话音未落，镜像女人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
苏挽月猛拽手铐，却只抓住一把逐渐消散的雾气。
她转身时，林昭正蹲在墙角，捡起一枚沾着灰的金属徽章。
徽章是银质的，表面刻着缠绕的蛇形纹路，中间嵌着颗暗红色水晶。
林昭用袖子擦去灰尘，背面的字迹在冷光下显现：\"认知进化计划——候选人名单更新中。\"
\"给我。\"苏挽月伸出手，指尖在徽章上方顿住，\"清欢需要这个。\"
林昭把徽章放进她掌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
走廊尽头的通风管道又发出闷响，这次混着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抬头时，苏挽月已经把徽章收进战术服内袋，警灯的红光从她身后的窗户透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暖金。
\"该收网了。\"林昭扯了扯歪掉的警号，这次顾清欢没帮他理，只是在通讯器里轻声说：\"我在实验室等你们。\"
苏挽月抽出警棍扛在肩上，战术靴碾过碎石的声音重新响起。
林昭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走廊墙上的水渍——那痕迹呈螺旋状，像极了意识空间里的数据洪流。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的寒毛不知何时已经平顺，可锁骨下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
\"游戏，才刚刚有趣起来。\"
穿墨绿大衣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林昭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跟上苏挽月。
他能感觉到功德系统的面板在意识深处轻轻震动，当前功德值的数字正在缓慢跳动——这次，他要让所有藏在阴影里的\"候选人\"，都见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