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推土机最后的轰鸣声在暮色中沉寂,那些埋葬了七百万丧尸的巨大伤疤,已经被黄土重新抚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味,以及阵地上每一个幸存士兵脸上那混杂着疲惫、悲伤与坚毅的表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战役的惨烈。
钟奎站在三层阶梯野战工事的最高处,晚风吹动着他干净的作战服衣角,让他看起来与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越过被重新填平的壕沟,投向了东方那片一千多万“存在尸群”退去的方向,深邃的眼眸里,是冰冷而理性的算计。
“司令,”一名通讯参谋从背坡快步跑上工事,立正敬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刚刚向兰州指挥中心汇报了战果。五分钟前,收到张主席的回复!”
钟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张主席向您和第三集群全体将士表示祝贺!并下达命令,请您和第三集群所有军级指挥官,即刻返回兰州总部参加军事会议。同时,张主席也向林司令的第四集群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命令在意料之中。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次彻底改变西北,乃至整个龙国幸存者格局的重大事件。后续的战略整合与力量重组,才是更重要的议题。
“知道了。”钟奎点了点头,他身后的楚云飞、王龙、张秦等一众第三集群的军长们也听到了命令,神色各异。
“他娘的,刚打完仗,屁股还没坐热,又要开会。”王龙瓮声瓮气地抱怨着,但嘴角却咧开一个藏不住的笑容,“不过也好,回去让兰州城里那些人看看,咱们第三集群是怎么替他们把天给顶住的!”
楚云飞则轻声说道:“钟司令,此番会议,恐怕不仅仅是战后总结那么简单。京城军区的人到了,我们两大集群又刚刚跟丧尸大军打完一场世纪决战,这正是重新整合所有力量,确立未来大战略方向的最佳时机。”
钟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只是转身下达了命令:“命令各部,保持一级战备。命令,我的警卫营及各军直属警卫部队,准备车辆,一小时后,出发前往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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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夕阳将整个兰州城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两支庞大的钢铁车队,一前一后,从不同的方向驶入了这座西北的堡垒城市。
走在前面的是林标的第四集群车队。他们的车辆,每一辆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凶兽,车身上布满了弹孔、划痕和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有些步战车的装甲板甚至被撕开了狰狞的口子,那是与高级丧尸近身肉搏留下的勋章。
从车上下来的将领们,虽然换上了干净的军服,但依旧掩盖不住他们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风霜,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风雪中跋涉了太久的孤狼,锐利而孤僻。
紧随其后的,是钟奎的第三集群车队。他们的车辆虽然也沾满了灰尘,但相比之下要完好得多。从车上下来的将领们,如王龙、张秦等人,身上带着一股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煞气,那是一种摧枯拉朽、碾碎一切敌人后的强大自信。而钟奎、楚云飞等人,则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场活埋七百万丧尸的世纪葬礼,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演算完毕的一道数学题。
当车队驶入兰州城主干道的那一刻,预想中的寂静并未出现。街道的两旁,站满了自发前来迎接的民众。他们中有穿着工装的工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许多稚气未脱的少年。
起初,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两支传说中的英雄部队。
当他们看到第四集群那些伤痕累累的战车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他们无法想象,这支部队究竟经历了怎样残酷的追杀,才能从几千万丧尸的追击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当他们看到第三集群那气势如虹的车队,以及那些眼神坚毅、身姿笔挺的将军时,人群中积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英雄回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
下一秒,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了引擎的轰鸣。
“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家!”
“第三集群万岁!第四集群万岁!”
“钟司令!林司令!你们是我们的守护神!”
民众们挥舞着手中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有人甚至将鲜花笨拙地抛向车队。一张张朴实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发自内心的崇拜。在这末世之中,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驱散了死亡阴影的大胜,更能振奋人心。
王龙坐在军用卡车的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他那颗粗犷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咧开大嘴,笑着,用尽全力向窗外挥手,吼道:“好!好!有咱们在,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楚云飞则静静地看着窗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被孙女搀扶着,对着车队的方向,颤颤巍巍地敬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浑浊的老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滑落。楚云飞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份人类文明最后的温情与希望。
林标的指挥车内,这位孤僻的军事家没有向外看,只是静静地坐着。但那如雷的欢呼,依旧透过装甲传了进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一生钻研兵法,习惯了在地图和沙盘上运筹帷幄,视士兵为冰冷的数字,视战争为理性的博弈。但此刻,民众那最纯粹、最炽热的情感,却让他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钟奎的表情依旧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责任。他知道,他们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几十万军队的命运,更是这片土地上,数百万幸存者对未来的全部寄托。这份重量,远比指挥一场对战两千万丧尸的战役,要沉重得多。
车队在民众的夹道欢迎中,缓缓驶入了西北联合基地的指挥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