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静心调养了近两个月,在御医的精心调理和东方宸几乎日日探望的“监督”下,殷照临的病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咳喘发作的次数大大减少,人也精神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然而,习惯了掌控全局、操劳半生的他,骤然闲下来,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看到侍从偶尔从宫里带回的、堆积如山的奏折匣子(东方宸美其名曰“给皇叔解闷”),他心中那点属于摄政王的责任感和……一丝手痒,便蠢蠢欲动。
这日午后,趁着侍从不注意,他悄悄溜进了书房。书房里果然堆放着不少奏折,都是东方宸筛选过的、不太紧急却也需要处理的日常事务。殷照临拿起最上面一本,是关于西北屯田水利修缮的。他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拿起搁置许久的朱笔,蘸了墨,便在奏折的空白处流畅地批阅起来。一旦投入其中,他很快便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还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
他批得很专注,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在窗棂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专注。完全没注意到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站了许久。
“嗯……此处引水渠的走向还需斟酌,避开流沙地段,虽成本略增,但可保百年无忧……”殷照临一边低语,一边提笔写下批语,笔锋依旧带着往日的沉稳与锋芒。
“皇叔批得……甚是在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殷照临猛地一惊,手中的朱笔“啪”地掉在奏折上,溅开一团墨迹!他倏然回头,正对上东方宸那双含笑的、带着几分促狭的眼眸。
“陛……陛下!”他下意识地想将奏折合上,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臣……只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能批得如此切中要害,条理清晰?”东方宸挑眉,俯身拿起他刚批阅的那份奏折,扫了几眼,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看来朕让这些奏折来‘解闷’,倒是歪打正着,让皇叔找到了‘静养’的乐趣?”他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
殷照临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耳根微红,低下头:“臣……知错。”
“何错之有?”东方宸笑了笑,随手也拿起一本奏折,竟在殷照临身边坐了下来,“既然皇叔静极思动,那朕就陪你一起‘解解闷’。”他翻开奏折,神情认真起来,“正好,这份关于整顿江南织造局的条陈,朕也想听听皇叔的高见。”
殷照临惊讶地抬头:“陛下……不用去处理朝政?”
“朝政哪有陪皇叔‘静养’重要?”东方宸头也不抬,提笔在奏折上划了个圈,“再说,有皇叔帮忙‘解闷’,朕也能轻松不少。”
殷照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心中那片被病痛和沉寂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彻底照亮。他不再言语,拿起自己的朱笔,蘸饱了墨,也低下头,认真地批阅起来。
暖阁里,静谧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低声交换几句意见。一玄一黄两道身影并排而坐,伏案疾书。窗外的雪光映进来,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书架上,拉得很长,也靠得很近。药香混合着墨香,氤氲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