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的军心甫定,一封来自刑部积压多年的陈情血书,却带着穿越时光的冤屈与绝望,递到了澈儿面前。血书来自江南东林县一位老秀才沈清,为其独子沈墨鸣冤。十年前,沈墨被控奸杀同村富户之女,屈打成招,判斩立决。沈清耗尽家财,奔走十年,屡次翻案皆因“证据确凿”被驳回。血书字字泣血,疑点重重:所谓“凶器”柴刀无沈墨指纹;死者指甲中残留皮屑非沈墨所有;案发当夜,沈墨有明确不在场人证(邻村塾师),却被官府刻意忽略!
澈儿阅罢血书,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十年沉冤,一条人命!若真为冤案,则国法蒙尘,人心何安?他想起了瘴疠乡以医破巫的药草人形图,想起了自己立誓守护的公平正义!此案,必须重审!
“调靖安五年,东林县沈墨奸杀案全部卷宗!孤要亲阅!”澈儿下令。
卷宗很快送来。纸页泛黄,墨迹陈旧。澈儿屏退左右,在灯下一页页仔细审阅。仵作格目(验尸报告)语焉不详;证人证词多有矛盾;关键物证“带血柴刀”来源不明;沈墨的“画押”供状笔迹颤抖变形,显是受刑所致。而那名邻村塾师的不在场证词,竟被主审官以“路途遥远,证言不可信”为由,轻飘飘地驳回!
疑点重重!漏洞百出!
“此案,必有冤情!”澈儿合上卷宗,目光锐利如刀,“开棺!验骨!”
命令下达,如同巨石投入死水。东林县震动!当年主审此案、现已升任知府的刘能闻讯,连夜赶来阻挠,以“死者为大,惊扰亡灵,有伤风化”为由,言辞恳切,甚至搬出祖宗礼法。
“死者为大?”澈儿端坐堂上,声音冰冷,“沉冤未雪,亡灵何安?礼法大不过天理!大不过人命!”
“刘知府,你当年主审此案,卷宗疑点重重,你可有解释?那邻村塾师的不在场证词,你为何不予采信?死者指甲中的皮屑,为何不验?!”
一连串质问,如同重锤,砸得刘能冷汗涔涔,支吾难言。
“既无合理解释,那便让死者自己开口说话!”澈儿拂袖起身,“开棺!验骨!孤亲临现场!”
寒风萧瑟的乱葬岗。一座孤坟被掘开。腐朽的棺木开启,一具森森白骨显露出来。尽管时隔十年,衣物早已朽烂,但骨骼基本完整。
随行的老仵作(经验丰富,澈儿特调)上前,仔细查验。澈儿不顾污秽与旁人劝阻,亲自靠近观察。
老仵作指着死者(女性)盆骨耻骨联合面:“殿下请看,此女死时,应未满十六岁,与卷宗所载‘年方十五’相符。”他又指向肋骨几处细微的陈旧性骨痂:“此乃早年骨伤愈合痕迹,非致命伤。”
“致命伤何在?”澈儿问。
老仵作仔细检查颅骨、颈骨、胸骨……最终,目光锁定在死者的左手指骨!
“殿下!请看此处!”老仵作声音带着激动。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掉指骨缝隙的泥土,露出几片极其微小、已经钙化发白的……皮肉碎屑!这正是当年死者挣扎时,抓挠凶手留下的!
“还有!”老仵作又指向死者颈椎第三节椎骨,“此处有细微的横向裂痕!乃被人从后方以巨力扼颈所致!此乃致命伤!”
澈儿命人取来特制的药水(含磷粉,古法“骨验”手段之一)。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指骨缝隙的钙化碎屑处,并用黑布笼罩。
片刻之后,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那几处碎屑在黑暗中,竟幽幽地发出了微弱而诡异的……绿色荧光!(磷光反应,古人不明原理,视为“冤魂显灵”或“骨诉冤情”)
“磷火!是冤魂磷火!”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惊呼,纷纷跪倒。
幽绿的磷光,如同冤魂不灭的眼睛,在森森白骨上无声地控诉着!
老仵作立刻提取发光的碎屑。与此同时,澈儿命人按卷宗所载,提取当年被忽略的、死者指甲中残留的皮屑证物(当年被随意记录,实物竟还封存在县衙证物房!),以及从沈墨坟中取出的遗骨样本(沈清坚持未让儿子入祖坟,葬在附近)。
三份样本,置于清水之中,加入特制药剂(利用血型凝集原理的古法,虽不精准但有一定参考价值)。
结果令人震惊:指骨磷光碎屑与死者指甲皮屑,在水中反应一致(同源)!而与沈墨的遗骨样本,反应截然不同(不同源)!
铁证如山!当年凶手另有其人!沈墨是被冤枉的!
“刘能!”澈儿的声音如同来自寒冰地狱,他指向那在黑暗中幽幽发绿的白骨,“十年沉冤,白骨开口!尔还有何话说?!”
刘能面无人色,瘫倒在地,筛糠般颤抖:“臣……臣失察……臣……”
“失察?”澈儿怒极反笑,“罔顾人命,草菅无辜,屈打成招,掩盖真相!此非失察,乃故意构陷!杀人害命!”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官员,“传孤令:刘能革职查办,押送刑部!当年所有经手此案、徇私枉法之官吏,一体拿问!沈墨一案,彻底昭雪!追赠功名,厚恤其家!沈老先生……”他看向早已老泪纵横、跪地不起的沈清,亲自上前扶起,“十年风霜,孤……还您儿子清白!”
寒风呜咽,磷火幽幽。森森白骨在黑暗中的无声控诉,终于换来了迟到的正义。少年储君以开棺验骨、古法明冤的铁血手段,洗刷了十年沉屈,更以这震撼人心的方式,宣告了国法对生命的敬畏与对真相的执着追求。那幽绿的磷火,不仅照亮了冤案,更照亮了帝国司法的至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