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让阎落落彻底陷入了低谷。
她关掉了所有社交账号,整日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未完成的稿子发呆。曾经灵动的文字如今像生了锈的锁,任凭她怎么绞尽脑汁,也敲不出一个完整的章节。失眠成了常态,有时候半夜惊醒,她都会下意识抓起手机,仿佛那些恶毒的私信和评论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要不......算了吧。\"某个凌晨,阎落落红着眼睛删掉了新书的草稿。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突然觉得可笑——五年心血被人轻易窃取,而自己除了挨骂,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一次,她的朋友们没有让她独自承受。
\"落落,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闺蜜林夏把门拍得震天响,手里还拎着热腾腾的砂锅粥,\"你要是再装死,我就找开锁的把你这破门拆了!\"
与此同时,法学系毕业的死党陈默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证据链,连《九霄问道录》的原始创作日志都翻了出来。\"这官司要是打不赢,我直接把律师证烧了。\"他推着眼镜冷笑,\"那个缝合怪不是喜欢调色盘吗?这次给她做个够。\"
在朋友们的坚持下,阎落落终于重拾勇气。林夏帮她联系了权威的文学鉴定机构,陈默直接一纸诉状把抄袭者告上法庭。更让人意外的是,之前沉默的读者们也纷纷站出来——有人扒出抄袭者早年混迹同人圈时就有前科,还有人做出精细到标点符号的调色盘对比。
三个月后,法院判决书下来的那天,阎落落坐在原告席上安静地哭了。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的抄袭者当庭道歉,所有侵权作品强制下架,五十万的赔偿金第二天就打到了账户。(不仅抄袭了阎落落,还抄袭了陈默,没错,她抄袭了律师!所以赔的钱更多了。)
走出法院时,盛夏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林夏突然把判决书卷成喇叭状对着天空大喊:\"阎大作家!你的《九霄问道录2》什么时候开坑啊?\"
阎落落望着湛蓝的天空,终于露出了半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拿到赔偿金后,阎落落在南方一个安静的三四线的城市里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子很旧,墙皮有些斑驳,卫生间的水龙头总是滴滴答答地漏水,但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收拾,给掉了漆的窗框刷上新颜色,在阳台上种了几盆多肉,还特意把书房布置成最喜欢的样子——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写出新的故事了。
\"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不错。\"她常常坐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想。清晨泡一杯茶,看着阳光慢慢爬满书桌;傍晚去菜市场挑些新鲜的蔬菜,和卖豆腐的大婶聊几句家常。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在意她写过什么,这种平淡到近乎透明的日子,反而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宁。
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的周末。那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上精心准备的cos服,准备去市里参加动漫展。出门前还对着玄关的镜子照了又照,把假发上的呆毛仔细捋顺。\"就当是重新开始的仪式吧。\"她小声对自己说,钥匙在指尖叮当作响。
早高峰的地铁站门口人潮汹涌。阎落落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在不小心踩到那坨发光的狗屎后,她只能气愤的用纸巾擦拭着鞋子,然而却在她刚站在地铁口的楼梯时,却因为鞋底打滑失去了平衡。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她像片落叶般从十几级台阶上翻滚而下,最后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眼的无影灯,医生急促的指令声...这些最后的感官碎片像坏掉的老电影胶片,在她逐渐模糊的意识里闪回。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笔直的绿线时,窗外初夏的阳光正温柔地铺满病房的地板。
噩耗传来时,阎家父母正在准备午饭。母亲手里的瓷碗啪地摔得粉碎,父亲踉跄着扶住餐桌,却碰翻了刚泡好的茶。他们赶到医院时,只看到白布下那个再也不会喊\"爸妈\"的轮廓。
阎辰宇沉默地办完了所有手续。这个比姐姐小六岁的男孩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稚气,他冷静地联系殡仪馆,挑选墓地,整理遗物。在父母又一次哭到晕厥被送医后,他独自坐在姐姐的小房子里,发现书桌抽屉里有一沓未完成的手稿,最上面那页写着《九霄问道录·终章》,日期是出事前一天。
窗外暮色四合,远处传来广场舞欢快的音乐声。阎辰宇突然把脸埋进稿纸里,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他想起上周视频时,姐姐还笑着说要给他介绍cos圈的朋友,而现在,手机里最后那条\"我到地铁站啦\"的语音,永远定格成了灰色的已读状态。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灵堂里弥漫着百合与檀香混合的气息。阎辰宇站在遗像旁,机械地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鞠躬。黑白照片里的姐姐笑得很温柔,就像她每次熬夜赶稿时,抬头对送夜宵的他露出的那种笑容。
突然,一阵熟悉的山茶花香气在灵堂里弥漫开来——那是阎落落生前最爱的洗发水味道。阎辰宇猛地抬头,发现母亲正死死攥着父亲的胳膊,两位老人瞪大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你们...也感觉到了吗?\"林夏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肩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人轻轻拍抚的触感,\"落落她...回来了?\"
整个灵堂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温暖。没有阴森可怖的寒意,反而像是被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包裹。阎辰宇的眼泪突然决堤而出——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正在擦拭自己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就像小时候他摔伤膝盖时,姐姐用指尖抹去他的泪珠一样。
\"姐...姐姐?\"他哽咽着向前伸手,随即整个人被拥入一个看不见的怀抱。那个拥抱如此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姐姐下巴抵在自己发顶的重量,闻到那件常穿的针织开衫上淡淡的咖啡渍气息。
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笑意的话语如同风铃般轻轻回荡:\"照顾好自己还有爸妈,未来就靠你走下去了。\"阎辰宇瞪大眼睛,听见那声音继续道:\"姐姐去仙界采集素材了,帮我跟我的读者们说一声,让他们不用等了。\"
灵堂突然骚动起来。林夏的笔记本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九霄问道录》的最后一页;阎父的茶杯泛起涟漪,水面浮现出女儿小时候最爱画的星星图案;而阎母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温热的铜钱——正是去年除夕她塞进女儿红包里的那枚压岁钱。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时,只看到一屋子又哭又笑的人。阎辰宇红着眼睛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遗像前的贡品上。那盘阎落落最爱的桂花糕,缺了一个小小的角,就像被人偷偷咬过一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