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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着腐臭味钻进青石板缝里。陈三握紧手中的榆木长矛,矛杆上还留着昨日劈柴时蹭上的松脂,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望着晒谷场边缘那团蠕动的黑影——一万只行尸鸡正从村外的乱葬岗涌来,每只鸡的羽毛都像被泼了墨汁,尾羽上沾着暗红的血痂,最前排的几只鸡眼泛着幽绿的光,喙尖滴着黄绿色的黏液。

\"三哥!\"隔壁王婶抱着半盆滚水从灶房冲出来,\"这鸡群邪性!我家大花(母鸡)昨天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啄死了我家老黄狗!\"

陈三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扫过晒谷场。这是村里最大的空地,四周堆着半人高的麦秸垛,中间立着两盘磨盘大的青石磨。他想起三天前老猎户周伯临死前的话:\"这鸡不是活物,是被埋在乱葬岗的'血煞'附了身。它们怕火,怕利器刺喉,最怕......\"老人的话没说完就断了气,喉管被自己养的芦花鸡啄了个对穿。

\"王婶,把水泼在东边麦秸垛上。\"陈三扯下腰间的布带系在矛尖,\"我去把西边的磨盘推到谷口。\"

王婶应了一声,拎着水桶往东边跑。陈三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矛杆,朝着西边的青石磨冲去。石磨足有两百斤重,他咬着牙弓背使劲,石磨在地上碾出两道深痕。当他刚把石磨推到谷口时,第一只行尸鸡已经扑到了面前——它的翅膀展开足有一尺宽,爪子像生锈的铁钩,喙尖擦着陈三的鼻尖划过,在他脸上撕开一道血口。

\"奶奶的!\"陈三反手一矛挑飞鸡爪。长矛擦过鸡颈,却只挑落几根黑羽。行尸鸡吃痛,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转身又扑上来。陈三这才发现,这些鸡的动作比普通鸡快了三倍不止,爪尖抓在青石板上能划出火星。

\"三哥小心!\"王婶的尖叫传来。陈三扭头,只见三只行尸鸡正从背后扑来。他旋身一矛横扫,最前面的鸡被矛杆砸中脑袋,歪倒在地;第二只鸡的爪子勾住他的裤管,疼得他倒抽冷气;第三只鸡的喙尖已经啄向他的后颈——千钧一发之际,陈三猛地弯腰,用矛尖戳中鸡腹。鸡内脏混着黑血喷在他腿上,那鸡却还在扑腾,直到他把矛杆整个捅进它喉咙里才瘫软下去。

\"喉管!\"陈三突然想起周伯的话。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鸡血,盯着正在撞石磨的鸡群——这些行尸鸡的脖子细得像根芦苇,喉管处鼓着个青紫色的包,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胀的。

\"王婶!拿火把来!\"陈三大喝一声。王婶举着蘸了桐油的火把冲过来,火苗在风里噼啪作响。陈三抄起一只被挑死的鸡,用火把凑近它的喉管——只听\"噗\"的一声,黄绿色的黏液混着黑血喷出来,鸡尸瞬间蜷缩成一团,羽毛簌簌脱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原来它们的命门在喉管!\"陈三眼睛一亮。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割下那只死鸡的喉管,黏液滴在地上滋滋冒烟。这时,更多的行尸鸡围了上来,它们的喙尖开始渗出同样的黏液,空气里弥漫着腐肉和酸臭混合的气味。

\"王婶,把麦秸垛点着!\"陈三把火把扔向东边的麦秸垛。火舌瞬间窜起两丈高,干燥的麦秸噼啪作响,火星子借着风势扑向鸡群。行尸鸡被火光惊得乱飞,却没退缩,反而像疯了一样往火里冲——它们的羽毛被点燃,变成一个个火球,在地上打滚哀嚎,却始终不肯离开晒谷场。

\"它们被血煞控制了!\"陈三想起周伯说过,血煞是一种怨气凝结的邪物,附在动物身上后会放大它们的凶性,直到宿主彻底死亡才会离开。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鸡群,喉管处的黏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突然注意到它们的眼睛——每只鸡的瞳孔里都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

\"得断了它们的联系!\"陈三握紧长矛,矛尖对准最近的鸡眼。他想起老猎户说过,野鸡的眼睛是最脆弱的,尤其是被驯化的家鸡,眼窝浅,矛尖一捅就能戳穿脑子。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鸡群冲了上去。

第一只鸡扑来,陈三侧身避开,矛尖顺势扎进它的左眼。黑影\"吱呀\"一声惨叫,从鸡眼里钻了出来,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空中。那鸡当场瘫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第二只鸡从右边袭来,陈三矮身躲过,反手一矛挑飞它的右爪,接着挺矛直刺右眼。同样的青烟冒出,鸡尸重重砸在地上。

第三只鸡......陈三的动作越来越快,长矛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左挑右刺,专挑鸡眼下手。每扎穿一只鸡眼,就有一缕青烟飘走,鸡群的动作也逐渐迟缓下来。

\"三哥!只剩最后十只了!\"王婶举着火把大喊。陈三这才发现,晒谷场上的鸡群已经稀疏了大半,剩下的十几只鸡眼睛里没了黑影,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扑腾的动作。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望着最后那只最壮硕的\"鸡王\"——它的羽毛油亮如漆,喉管处的青紫色包足有拳头大,眼睛里的黑影比其他鸡更浓。

\"原来你是头领。\"陈三握紧长矛,一步步逼近。鸡王发出刺耳的尖叫,张开翅膀朝他扑来。陈三不躲不闪,等它扑到面前时,突然矮身,用矛杆狠狠砸向它的膝盖——行尸鸡的关节处发出\"咔嚓\"一声,单腿跪在地上。陈三趁机绕到它身后,矛尖对准它的后颈薄弱处,用力一捅!

黑影\"嗷\"地一声惨叫,从鸡王后颈钻了出来,在空中扭曲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影。陈三举起长矛,矛尖还滴着黑血,朝着鬼影刺去。鬼影慌忙后退,却被地上的鸡血滑倒,被矛尖穿透胸口,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最后一丝青烟消失时,夕阳刚好落进西山。陈三瘫坐在地上,望着满地的鸡尸,闻着空气中渐渐散去的腐臭味,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有鸡血,有自己的血,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溅上的黑血。王婶蹲在他身边,用布给他擦脸:\"三哥,你说这血煞......是不是还会再来?\"

陈三望着村外的乱葬岗,那里的荒草在晚风里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他把长矛插在地上,矛尖还沾着未干的鸡血,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再来就再杀。\"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身上映出他紧绷的脸,\"我陈三,守着这村子,守着这些人,直到最后一口气。\"

晚风卷起一片鸡毛,打着旋儿落在陈三脚边。远处传来犬吠,是村里的土狗又开始巡逻了。陈三笑了,他知道,有些东西死了就死了,但有些东西,比如这把沾血的长矛,比如这颗守护的心,会永远立在这里,像晒谷场的青石磨,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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