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恶心气味。王三儿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腊月里的腌菜缸,刺骨的寒和钻心的痛搅在一起,让他眼前发黑。更要命的是,那密密麻麻、滑腻冰冷的幽蓝水蛭,已经如同跗骨之蛆般吸附上来!皮肤传来无数细微的刺痛和吮吸感,力气正飞速流逝。
“直娘贼!想吃老子?崩掉你们满口烂牙!” 王三儿骨子里的那股混不吝的狠劲被彻底激发。他猛地将手中仅剩的半块碎石——那是刚才扑击时从地上抓的——狠狠砸向最近一条噬咬他断腿伤口的幽蓝水蛭!
噗嗤!
粘液四溅!那水蛭被砸得稀烂,但更多的水蛭悍不畏死地涌上!
“嘶——!”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一条甲壳破碎、流淌着腐蚀粘液的深紫色蛆王,庞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那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张开,带着腥风,当头噬下!速度快得根本不容凡人反应!
王三儿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攥紧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那条被蛆毒侵蚀、几乎失去知觉的断腿却猛地传来一阵诡异的**刺骨冰寒**!
是那星陨石碎片残留的力量!虽然碎片嵌入了铁门钥匙孔,但方才他紧握碎片扑出时,碎片核心那一点归墟奇点散发的极致寒意,已经顺着伤口侵入了他腿部的血肉和骨髓!此刻在蛆王逼近的生死危机刺激下,这股潜伏的寒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王三儿发出非人的惨嚎!他整条断腿伤口附近的皮肉,瞬间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冰晶!更诡异的是,那些正在疯狂噬咬他、试图往他血肉里钻的幽蓝水蛭,以及伤口深处蔓延的淡紫色蛆毒,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低温冻结!
水蛭的动作瞬间僵硬,如同挂满了蓝色冰珠子!蛆毒的蔓延势头戛然而止,被冰封在淡紫色的脉络里!
噬咬下来的蛆王口器,狠狠地撞在了王三儿那条瞬间“冰镇”的断腿上!
**咔嚓!嘎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响起!蛆王那足以啃噬金铁的螺旋利齿,竟然崩断了好几根!极致的低温不仅冻结了王三儿的血肉(暂时保住了他的命),更是让他的骨头在瞬间硬逾寒铁!蛆王巨大的复眼里闪过一丝拟人化的错愕和痛苦,庞大的身躯被反震之力顶得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
“操!冻死老子了!给你尝尝这个!” 王三儿痛得涕泪横流,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他借着反震的力道,身体像泥鳅般猛地向后一滑,同时沾满粘液和冰渣的手,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腻的皮囊——那是他之前搜刮侯府亲兵尸体时顺来的火油!
他看也不看,用牙咬开塞子,将整袋火油朝着因错愕而暂时停滞的蛆王头部,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冰冻水蛭群狠狠泼去!
“呼啦——!”
火油遇水不沉,反而迅速扩散开来,沾满了蛆王的头部和周围大片被冰冻的水蛭。
“李叔!火!火折子!!” 王三儿扯着破锣嗓子,朝着沙滩上气若游丝的棺材李嘶吼。
棺材李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他胸前银灰色的伤口在铁门血光的映照下,竟诡异地停止了扩散,皮肤下的石灰色泛起微弱的吸光感。他似乎想动,但身体僵硬如石。就在王三儿绝望之际,棺材李那几乎石化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弹动了一下。
“啪嗒。”
一枚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火折子,从他僵硬的指缝间滑落,掉在湿润的黑砂上。
王三儿眼中凶光暴涨!他完全不顾身后另一条蛆王正破水追来,也不顾第三条蛆王似乎被铁门血光吸引而转向,他像一头濒死的独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扑向那枚火折子!冰冷的湖水、滑腻的水蛭、崩断的牙齿、刺骨的冰寒……一切都无法阻挡他!
**滋啦!**
火折子在湿砂上划出一道火星,微弱,却顽强地亮了起来!
王三儿抓起火折子,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泼洒了火油的区域狠狠掷去!
**轰——!!!**
烈焰冲天而起!幽蓝色的冰冻水蛭群瞬间变成了最好的燃料!蛆王沾满火油的头部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嘶鸣,疯狂地翻滚拍打,火星粘液四溅,点燃了更多的水蛭!湖面上顿时燃起一片幽蓝与橘红交织的诡异火海!浓烟夹杂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咳咳咳…” 王三儿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拖着那条半冰封、半灼痛(火焰燎烤)的断腿,连滚带爬地扑回相对安全的沙滩边缘,瘫在棺材李旁边,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他看着在火焰中翻滚嘶鸣的蛆王和被烧得噼啪作响的水蛭群,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剧痛席卷全身。“…老子的腿…怕是要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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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矿洞深处。
沈追被那股恐怖的吸力强行拖拽着,在狭窄、陡峭、湿滑的矿道中一路向下疾坠!血黑色的怨念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着他,疯狂涌入他胸口的裂痕。那副由十万生魂怨念凝聚的痛苦人脸铠甲,在他体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实,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与疯狂气息。
他的意识被怨念之海和归墟奇点的冰冷撕扯着,如同风暴中的孤舟。唯有源质碎片渗入的那一滴金血,化作一点微弱的星芒,在意识核心深处顽强闪烁,维持着他最后一丝“自我”不至于彻底沉沦。
“钥匙…血淬…裴琰之…畜生…” 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怨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翻腾。
突然!
急速下坠的身体猛地一顿!似乎撞破了某种粘稠的屏障!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被人工开凿出来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溶洞中央,并非预想中灼热的熔炉,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竖井!竖井边缘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诡异纹路。竖井上方,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迷蒙星辉与浓郁怨毒气息的不规则晶石——**星陨矿心**!矿心周围,无数扭曲的半透明怨灵环绕飞舞,发出无声的哀嚎。
而在竖井边缘,背对着沈追的方向,竟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身残破不堪、沾满黑色污迹的侯府亲兵服饰,身形佝偻,正对着竖井下方的黑暗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侯爷…我们错了…不该听信裴琰之那魔头的蛊惑…他说取矿心是为大奉…为陛下炼长生药…都是骗局!骗局啊!!”
“…他逼我们…把兄弟们…把那些矿工…活生生推下去…喂给这口‘井’!十万条命啊…十万条命才淬炼出这点矿心…是血!是魂!”
“…裴琰之…他根本不是人…他取走矿心时说…这是打开‘神之墓’的钥匙…还说…还说下一个血祭之地…就在京城!在…在…”
那亲兵猛地转过身!他的脸已经腐烂大半,露出森森白骨,仅存的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盯着突然闯入、浑身缠绕血黑色怨气、宛如地狱爬出恶鬼般的沈追!
“…鬼!矿坑里的索命鬼来了!裴琰之!你的报应来了!!” 亲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却不受控制般,猛地向后一仰,直直坠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在他坠落的瞬间,怀中掉出一卷染血的布帛!
沈追体表的怨灵铠甲似乎感应到矿心与那亲兵身上同源的怨气,发出兴奋的尖啸!他根本不受控制,身体被铠甲驱使着,如同鬼魅般扑向那悬浮的矿心!同时,一只由怨念凝聚的鬼爪,狠狠抓向那卷坠落的染血布帛!
“砰!”
鬼爪抓住了布帛!
“嗡——!”
怨灵铠甲也触碰到了星陨矿心!
矿心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无数怨灵尖啸着涌入铠甲!沈追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十万冤魂在他耳边同时呐喊!源质金血维持的那点星芒瞬间黯淡!他的右眼(归墟奇点)猛地扩张,左眼(怨念血海)则彻底沸腾!
“呃啊——!!!” 沈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体表的怨灵铠甲彻底凝实,痛苦的人脸扭曲蠕动,散发出恐怖绝伦的威压!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由纯粹怨念驱动的傀儡,只剩下对矿心能量的贪婪吞噬本能!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矿心能量彻底淹没的刹那,那卷被他鬼爪抓住的染血布帛,在怨气冲击下倏然展开一角!
上面,是用血写就的潦草字迹,带着惊天的控诉:
**【北漠镇远侯府血书:裴琰之弑师窃国,以吾等亲兵与十万矿工为祭,取矿心为匙…其目标乃皇陵…冷香君疑其谋,遭灭口…吾等悔不当初…后来者鉴之!】**
落款处,赫然盖着一个模糊却让沈追灵魂剧震的印记——与他怀中严烈军牌上的徽记,同源而出!
“师…师父?皇陵?冷香君?” 这血淋淋的真相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沈追被怨念充斥的意识核心!源质金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怨灵铠甲吞噬矿心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却致命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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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沙滩上,棺材李石化的手指,在血光与远处矿洞深处传来的怨气波动双重刺激下,又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这一次,他怀里那半张被浸湿的冷香君遗书残片,边缘处被血光映照,悄然浮现出几行之前被水隐去的娟秀小字:
“…裴郎…你取矿心之匙…所需活祭非血肉…乃‘心死’之念…妾以心死祭你…望你…回头…琰之…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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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里之外,水镜之前。
墨羽指尖那点纯净到极致的“净世星芒”已然成型,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他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正要屈指弹出,将整个矿洞连同里面“点燃归墟之火”的蝼蚁彻底净化。
突然,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水镜中,矿洞深处怨气爆发的核心点旁边,那卷染血布帛展开的一角…以及上面那个模糊的徽记…映入了他的眼帘。
“镇远侯府?严烈?…呵,倒是意外牵扯出一条小鱼。” 墨羽指尖的星芒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也罢,让这归墟之火,烧得更旺些,看看还能引出些什么…京城?皇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