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令!”
沈追的嘶吼在空旷破败的烂尾楼里回荡,却被手腕上枯荣锁链骤然收紧的剧痛狠狠扼住!那贯穿灵魂的锈蚀锁链,如同归墟延伸出的冰冷触手,不仅禁锢着他的身体,更在疯狂地汲取他反抗的意志,试图将他拖入那亿万佛魔面孔旋转的无底深渊。
沈令(或者说那占据了他躯壳的恐怖存在)歪着头,右眼中混乱的漩涡加速旋转,亿万张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左眼中那点属于沈令的微光在狂澜中剧烈摇曳,如同即将被巨浪吞噬的萤火。他嘴角那非人的弧度咧得更开,仿佛在欣赏兄长徒劳的挣扎。
窗外,重型柴油货车的轰鸣声如同死亡的擂鼓,越来越近,带着钢铁碾压路面的沉重回响,震得剥落的水泥碎屑簌簌而下。磐石物流的灭口者,已然兵临城下!他们或许不知道烂尾楼内正在上演的惊世骇俗,但他们知道,必须抹除这里的一切异常,以及所有可能泄露“城南烂尾楼”秘密的活口!
“铿——!”
阴影深处,青衫残影腰间的古刀再次震鸣,比之前更加清晰、急促!许七安的残影又凝实了一分,甚至能看清他紧握刀柄的手指骨节泛白。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斩入沈追脑海,带着一丝罕见的焦灼:
**“锚定已成!钟鸣将启!斩锁,或为薪!”**
斩断锁链,杀死被归墟之眼彻底侵蚀的弟弟,或许能撼动这牢笼一角!
或者……接受归墟的侵蚀,成为新的“薪火余烬”,与这牢笼、与弟弟一同沉沦!
这是非此即彼的绝境抉择!每一个选项都通往地狱!
就在沈追目眦欲裂,被绝望和剧痛撕扯得几乎崩溃的瞬间——
**“嗡——昂……”**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青铜颤鸣,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归墟低语的喧嚣,无视了货车的轰鸣,直接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眼前这污秽的烂尾楼,而是来自……那间被他抛在身后的病房!
***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特护病房。**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代表沈追生命体征的平稳曲线,在“嗡——昂……”的奇异声响起的刹那,骤然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杂波!尖锐的警报声还没来得及拉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仪器屏幕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值夜班的护士小周正走到门口,准备进行例行巡查。她手中端着的药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不锈钢器械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怎么回事?地震了?” 小周惊呼,下意识地扶住门框。然而,走廊里其他病房的仪器运行正常,灯光稳定,毫无震感。只有这间特护病房……不,只有靠近沈追病床的区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那股青铜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空间里震荡,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却又蕴含着某种焚尽万物的灼热内核。
小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强忍着逃走的冲动,颤抖着推开虚掩的病房门。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城市黯淡的灯光,勾勒出病床和仪器的轮廓。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铁锈与焚烧灰烬的味道?不,比那更古老,更肃杀!仿佛置身于某个刚刚熄灭的、祭祀了无数岁月的青铜鼎炉旁。
嗡鸣声的源头,赫然指向病床上那个空荡荡的枕头!
小周的目光被牢牢吸住。在枕头靠近床头的位置,原本柔软的纯棉枕套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不是简单的发光,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枕头内部向外“透”出来!
那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凝固了时光的青铜色光芒。光芒并非恒定,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那穿透灵魂的“嗡——昂……”颤鸣。光芒透过枕套的纤维缝隙,投射在洁白的床单上,形成一片不断变幻的、神秘而古老的暗金色光斑。
更让小周头皮发麻的是,随着光芒的明灭,枕头下方的空间似乎也在发生微妙的扭曲。视线落在那里,会产生一种诡异的“错位感”,仿佛枕头下的不是床垫,而是某个深不见底的、涌动着青铜洪流的……异度空间!
“那……那是什么?” 小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起了沈追左手腕那道古怪的疤痕,想起了他昏迷时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呓语“深渊”、“归墟”、“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不是医学能解释的现象!这根本就是……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城市南郊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和砖石崩塌的轰鸣!整个病房的窗户玻璃都在剧烈震颤!
城南烂尾楼……被撞了!
这巨大的现实冲击,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冷水!
**“嗡——!!!”**
病床上的青铜嗡鸣声陡然拔高到极致!不再是低沉的呼唤,而是带着一种被激怒的、撕裂一切的锐利咆哮!那片枕下的青铜光芒瞬间炽烈如熔炉核心!整个枕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猛烈顶起!
“嗤啦——!”
坚韧的纯棉枕套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撕裂!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铜色光束,带着焚尽万物的炽热和冻结时空的古老威严,猛地从撕裂的枕套中迸射而出!光束并非直射天花板,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如同无视了空间法则,瞬间穿透了病房的墙壁,消失在虚空之中!
光束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散发着青铜光晕的“通道”,通道边缘的空间如同融化的琉璃般微微扭曲,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破碎的星辰和燃烧的战场虚影一闪而逝!
小周被这无法理解的神迹(或者说灾难)吓得瘫软在地,药盘打翻,药片滚落一地。她死死捂住嘴,惊恐的泪水夺眶而出,大脑一片空白。枕头下……藏着一个……一个会发出光、会撕裂空间、会“咆哮”的……青铜“东西”?!
***
**城南烂尾楼。**
磐石物流的重型货车,如同一头发狂的钢铁巨兽,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烂了烂尾楼本就摇摇欲坠的承重墙!砖石横飞,烟尘暴起,整栋建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
沈追被锁链禁锢,无法闪避,只能硬抗!烟尘弥漫,遮蔽了月光,也暂时遮蔽了沈令那佛魔交织的恐怖身影。
然而,就在这混乱与毁灭爆发的核心!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愤怒的青铜光柱,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天罚之剑,精准无比地从虚空裂隙中悍然劈落!目标,并非沈追,也非沈令,而是——那根污秽的暗红共鸣棱柱!
“噗嗤——!”
青铜光柱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煌煌之力,狠狠贯入棱柱顶部!棱柱表面汩汩渗出的污秽粘稠物,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棱柱本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暗红色泽在青铜光芒的灼烧下迅速褪去、龟裂!
“呃啊啊啊——!” 沈令(归墟之眼)发出凄厉的惨叫,并非少年的声音,而是亿万混乱意志的尖啸!贯穿沈追的枯荣锁链虚影,在这青铜光芒的照耀下,竟也发出“滋啦”的灼烧声,束缚之力出现了瞬间的松动!沈令左眼中那点属于沈令的微光,在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青铜光芒的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挣扎亮光!
沈追脑中,许七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决绝:
**“钟鸣破妄!时机至矣!斩锁,或执钟!”**
斩断锁链,趁此良机!
或者……抓住那柄降临的青铜之剑!
沈追猛地抬头,在纷飞的烟尘和破碎的月光中,在青铜光柱与污秽棱柱激烈交锋的核心,他看到——
那并非单纯的光柱。在光柱贯入棱柱的源头处,在虚空裂隙即将弥合的瞬间,一个巴掌大小、布满裂痕、燃烧着微弱却永恒金红光芒的……**青铜钟残骸**,正缓缓沉降,悬浮在棱柱上方不足三尺之处!
它古老、残破,却散发着镇压诸天、焚灭归墟的无上威仪!它正是东皇钟燃烧生命刻印所化的……最后残火!
而此刻,它与那污秽的棱柱、与贯穿沈追的枯荣锁链、与佛魔之眼中的弟弟沈令、甚至与阴影中许七安的残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充满毁灭性张力的**共鸣**!
病房枕下藏匿的残钟,终于跨越维度,降临战场!而沈追,就站在这青铜与血肉、救赎与毁灭交织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