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这是云溪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又像是一团火在五脏六腑间燃烧。他试图睁开眼，却发现右眼被什么覆盖着，只有左眼能够视物。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云溪艰难地转头，看到墨玄坐在床边，雪白长发随意披散，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师尊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在他醒来的瞬间挺直了脊背。
\"师……尊……\"云溪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水……\"
墨玄扶他起身，将一个玉杯递到唇边。温水滑过喉咙的舒适感让云溪几乎呻吟出声。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腕被一道金色符文束缚在床上。
\"这是……\"
\"防止你无意识使用力量伤到自己。\"墨玄简短解释，目光落在云溪的左眼上，眉头微蹙，\"感觉如何？\"
云溪这才意识到左眼的异样——视野比以往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灵气脉络。他抬手想触摸，却被墨玄拦住。
\"别碰。\"师尊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张，\"你的左眼……发生了变化。\"
一面铜镜递到面前。云溪倒吸一口冷气——镜中的自己左眼变成了金色竖瞳，如同野兽般冰冷非人。更诡异的是，眼白部分布满了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被什么侵蚀过。
\"黑雾……还在我体内？\"云溪声音发颤。
墨玄放下铜镜：\"与你体内的四神兽力量达成了某种平衡。\"他顿了顿，\"暂时无害，但需要密切观察。\"
云溪敏锐地注意到师尊用词谨慎，显然情况比说的更复杂。他想追问，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
他看到了墨玄的视角：自己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左眼金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更奇怪的是，他能感受到墨玄此刻的情绪：担忧、自责、还有一丝……恐惧？
\"师……尊？\"云溪不确定地唤道。
幻象消散，墨玄正震惊地看着他：\"你……看到了？\"
\"您在想什么？\"云溪试探着问，\"刚才我好像……\"
\"灵魂共鸣。\"墨玄打断他，声音低沉，\"共享契约的副作用。我们的精神力开始无意识地连接。\"
云溪心跳加速。这意味着他能感知师尊的情绪，甚至看到师尊的视角？这简直……太美妙了！
\"多久一次？\"他迫不及待地问。
墨玄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道：\"我会教你屏蔽的方法。\"
\"不要！\"云溪猛地抓住墨玄的衣袖，随即因动作太大而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徒儿……不想屏蔽……\"
墨玄沉默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按在云溪额头。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眩晕感立刻减轻。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师尊的声音不容置疑，\"频繁的灵魂共鸣会导致精神错乱。\"
云溪想反驳，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他模糊地看到墨玄起身准备离开，急忙用尽全力抓住那鎏金长袍的一角：\"别走……\"
墨玄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需要休息。\"
\"那师尊……陪我……\"云溪知道自己在得寸进尺，但此刻的虚弱让他格外大胆。
出乎意料，墨玄真的坐回了床边，只是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睡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云溪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满足地闭上眼，很快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云溪在剧痛中惊醒。左眼灼烧般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茧而出。他挣扎着坐起，发现束缚手腕的金符不知何时已被移除。
\"呃啊——\"又一阵剧痛袭来，云溪捂住左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
房门被猛地推开，墨玄疾步而入：\"压制它！不要让它控制你！\"
\"师……尊……\"云溪痛苦地喘息，\"帮……我……\"
墨玄一把将他拉起，双手按住他的太阳穴：\"看着我！专注我的声音！\"
云溪勉强聚焦视线，看到墨玄的金褐色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师尊的声音在脑海中直接响起：\"想象一道屏障，将黑雾限制在左眼周围。\"
云溪照做，但疼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就在他即将崩溃时，一股熟悉的力量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是墨玄在分享自己的精神力！
有了这股助力，云溪终于在内视中\"看\"清了体内状况：左眼处确实盘踞着一团黑雾，但被四道不同颜色的能量环绕限制——青、白、红、黑，正是四神兽的力量。此刻黑雾正试图突破束缚，而四神兽力量在奋力抵抗。
\"联手……\"墨玄的声音在脑海中指导，\"引导它们合作，而非各自为战。\"
云溪尝试用意念沟通四神兽力量。起初毫无反应，但随着墨玄精神力的加入，四色能量开始协调运作，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将黑雾牢牢禁锢。
疼痛逐渐消退。云溪浑身被冷汗浸透，脱力地倒在墨玄怀中。师尊的胸膛温暖坚实，心跳声稳健有力。他忍不住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幼兽。
\"……\"墨玄僵了一瞬，但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推开他，\"每次发作都要这样压制，直到你学会控制为止。\"
云溪仰头，用那只正常的右眼看向墨玄：\"师尊会一直帮我吗？\"
月光从窗棂洒落，为墨玄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师尊垂眸看他，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嗯。\"
这个简单的应答让云溪心脏狂跳。他壮着胆子伸手抚上墨玄的脸颊：\"师尊……是不是也开始在意我了？不是作为云璃的替身，而是作为云溪？\"
墨玄猛地站起，云溪差点摔下床。但在他跌倒前，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不知分寸。\"墨玄冷声道，却小心地将他放回床上，\"休息。明日开始特训。\"
云溪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刚才那一瞬间，通过肢体接触，他分明感受到了墨玄剧烈的心跳……和那一闪而逝的动摇。
接下来的日子，墨玄果然如约开始了对云溪的特训。内容包括控制左眼的黑雾、运用四神兽力量，以及……屏蔽灵魂共鸣。
\"专注精神，构筑屏障。\"墨玄站在三步之外指导，\"想象一堵墙。\"
云溪盘腿坐在练功垫上，故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徒儿想象力匮乏……师尊能不能示范一下？\"
墨玄眯起眼，显然看穿了他的把戏，却还是走上前，一手按在他额头：\"感受我的精神力流动。\"
云溪立刻闭眼，全身心投入这种亲密接触中。墨玄的精神力如同清冽的山泉，流过他的意识。他忍不住追逐这股力量，像渴水的旅人。
\"……\"墨玄突然收手，\"你故意的。\"
云溪睁开眼，露出无辜的表情：\"徒儿只是学得慢嘛。\"
墨玄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什么：\"今天到此为止。\"
\"师尊！\"云溪叫住转身欲走的墨玄，\"我的左眼又疼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那次发作后，左眼时不时会传来刺痛感。但此刻提起，显然别有用心。
墨玄回头，目光落在云溪的左眼上。金瞳在黑发间若隐若现，周围的黑色纹路似乎比昨日扩散了些。师尊眉头紧蹙，最终还是走了回来。
\"躺下。\"
云溪乖乖躺平，看着墨玄俯身靠近。师尊的手再次贴上他的额头，清凉的力量涌入。但这一次，云溪感到一丝不同——墨玄的精神力中夹杂着某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担忧？恐惧？还是……？
不等他细想，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云溪再次进入了灵魂共鸣状态，但这次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一段记忆——
年轻的墨玄跪在一座水晶棺前，棺中躺着的人赫然是云璃！与云溪不同，云璃神态安详，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穿着一身华丽的皇子服饰。墨玄肩膀颤抖，手中紧握一块染血的玉佩……
\"出去！\"一声厉喝将云溪拉回现实。
墨玄已经退到墙边，脸色苍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云溪从未见过师尊如此失态。
\"云璃是……皇子？\"云溪小心翼翼地问。
沉默良久，墨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原世界的七皇子。我的……第一个弟子。\"
更多的记忆通过尚未完全切断的灵魂连接涌来。云溪看到年少的云璃在花园中练剑，墨玄在一旁指导；看到云璃在朝堂上为师尊辩护；看到最后那场灾难中，云璃为保护墨玄挡下致命一击……
\"他和我……真的只是长得像吗？\"云溪声音发抖。
墨玄看向他，眼神复杂：\"镜像世界的对应存在……灵魂本质相同，经历不同。\"
\"所以您收我为徒...\"云溪胸口发闷，\"只是因为...\"
\"一开始是。\"墨玄打断他，\"现在……\"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墨玄脸色一变，闪身到窗边。云溪跟过去，顺着师尊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天空再次出现紫黑色云团，虽然规模小得多，但确实是黑雾卷土重来的征兆！
\"这么快？\"云溪惊讶。
墨玄已经披上外袍：\"你留在这里。\"
\"不！\"云溪抓住师尊的手臂，\"我能帮忙！刚才的记忆里，我看到云璃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对抗黑雾……也许我也……\"
\"太危险！\"墨玄厉声喝道，\"你体内的平衡还不稳定！\"
云溪却露出决绝的表情：\"师尊，让我证明……我不只是他的替代品。\"
墨玄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就在两人僵持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云溪左眼窜出，迅速在面前凝聚成小型黑雾！
\"什么……？\"云溪自己也吓了一跳。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团小雾竟然扑向窗外的大团黑雾，如同饿狼扑食般开始……吞噬？
墨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你的黑雾在……吸收它们的能量？\"
云溪同样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师尊！让我去吧！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害怕我的黑雾！\"
墨玄犹豫了一瞬，终于咬牙点头：\"跟紧我。\"
两人赶到宗门广场时，已有几位长老在组织弟子撤离。空中的黑雾比预想的更多，正试图突破防护罩。
\"墨玄长老！\"掌门看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这些黑雾比上次聪明，专挑防御薄弱处攻击！\"
墨玄点头，正要出手，云溪却抢先一步：\"让我试试。\"
不等师尊阻拦，他已经集中精神，主动释放左眼中的黑雾。这一次，更多黑雾涌出，在空中形成一条黑龙般的形态，凶猛地扑向入侵者。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云溪的黑雾确实在吞噬其他黑雾！每吞噬一团，黑龙就更壮大一分，而云溪左眼的金色也更加明亮。
\"这……怎么可能？\"掌门震惊道。
墨玄却脸色凝重：\"不对……云溪！收回它！现在！\"
云溪也感觉到了异常——随着吞噬增多，他体内的平衡正在被打破。四神兽力量开始躁动，左眼灼痛难忍。
\"我……控制不住了！\"他跪倒在地，黑龙失控地膨胀。
千钧一发之际，墨玄飞身上前，一掌按在云溪背心。强大的精神力涌入，帮助他重新建立体内平衡。同时，墨玄另一只手结印，四神兽虚影再现，将失控的黑雾强行压制回云溪体内。
当最后一缕黑雾被收回，云溪虚脱地倒在墨玄怀中。左眼的金色褪去一些，恢复成较浅的琥珀色。
\"胡闹！\"墨玄低声斥责，手臂却将他搂得更紧。
云溪虚弱地笑了：\"但……有效不是吗？\"他抬头看向墨玄近在咫尺的脸，\"师尊……您现在看着的……是谁？\"
墨玄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云溪。\"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云溪胸口涌起一股热流。他满足地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意识。最后的感知，是师尊将他打横抱起时，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和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