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进屋内，许雀儿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上。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昨晚抱回来的被子怎么这么暖和，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
\"摸够了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许雀儿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趴在陌尘身上，一条腿还大剌剌地跨在对方腰间。他触电般弹开，后背\"砰\"地撞上墙壁。
\"你、你怎么……\"许雀儿涨红了脸，指着陌尘的手指直哆嗦，\"谁准你上来的！\"
陌尘慢条斯理地支起身子，白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衣襟因为整晚被拉扯而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眼中带着许雀儿读不懂的笑意：\"昨晚是你自己滚过来的。\"
\"放屁！\"许雀儿抓起枕头砸过去，\"明明是你趁我睡着——\"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因为一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半夜的寒意，他本能地寻找热源，还有那个温暖舒适的\"抱枕\"……
陌尘看着许雀儿变幻莫测的脸色，适时地咳嗽两声，脸色苍白了几分：\"抱歉，可能是昨晚用了那个能力，有点……\"
许雀儿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跪爬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探向陌尘的额头，又在即将碰到时硬生生停住，强作凶狠道：\"要是病了可别传染给我！\"
陌尘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许雀儿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跳下床：\"等着！我去买药！\"
门被重重摔上后，陌尘睁开眼，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他轻轻抚过刚才许雀儿差点碰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再加点甘草，对，就是那个。\"许雀儿指挥着药铺伙计抓药，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柜台。他昨晚亲眼看见陌尘指尖闪过的金光，还有那枚会发光的玉佩……如果真是用了什么超乎常理的能力，普通药能管用吗？
\"小公子，这方子是治内伤的，您……\"伙计欲言又止。
许雀儿甩出几枚铜钱：\"少废话，包起来！\"
回到巷口时，许雀儿脚步一顿。两个穿军装的人正在他家附近转悠，其中一个正是李军官的手下。他迅速躲到墙角，心跳如鼓。看来李军官已经开始找他们了。
等士兵走远，许雀儿才蹑手蹑脚地溜回家。推开门，看见陌尘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枚玉佩若有所思。阳光透过他的白发，几乎让整个人看起来是半透明的。
\"你乱动什么！\"许雀儿压低声音呵斥，\"外面有兵在搜！\"
陌尘抬头，迅速把玉佩收起来：\"药买回来了？\"
许雀儿把药包扔到桌上，凑到窗边小心地观察外面：\"我们得换个地方。李扒皮不会善罢甘休，要是被他发现你……\"
\"你很担心我？\"陌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近在耳畔。
许雀儿浑身一僵，转身推开他：\"少自作多情！我是怕被你连累！\"他粗暴地拆开药包，\"赶紧喝了，别浪费老子的钱！\"
陌尘接过药碗时，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许雀儿的手背，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许雀儿迅速抽回手，背过身去生火做饭，耳尖却悄悄红了。
炉子上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许雀儿机械地搅动着，思绪却飘回昨晚。那个在空中一闪而过的金色符咒，还有陌尘念出的\"玄天宗\"……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现在装病是不是又在骗他？
\"咳、咳咳……\"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许雀儿丢下勺子冲过去，只见陌尘弓着身子，一手捂着嘴，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他脑子\"嗡\"地一声，什么怀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陌尘！\"他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那刺目的红色，\"怎么会这样……药不对吗？还是……\"
陌尘虚弱地靠在他肩上，呼吸有些急促：\"没事……能力反噬而已……\"
\"什么叫'而已'！\"许雀儿声音都变了调，\"吐这么多血会死人的知不知道！\"他半拖半抱地把陌尘弄到床上，又冲去倒水，完全没注意到靠在他肩上的人嘴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喂水、擦汗、换冷毛巾……许雀儿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嘴里还不停数落：\"让你乱用那什么破能力！活该！……头抬起来点，再喝一口……啧，衣服都湿了，你是三岁小孩吗……\"
陌尘乖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在许雀儿俯身换毛巾时，突然轻声问：\"为什么这么紧张？\"
许雀儿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恶声恶气道：\"你要是死了，谁帮我干活？这破屋子漏雨都没人修！\"
\"只是这样？\"
\"不然呢！\"许雀儿把毛巾啪地拍在他额头上，\"别以为我会心疼你！\"
陌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根本不像个病人。许雀儿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踉跄，几乎趴在了对方身上。
\"你装——\"许雀儿的怒斥戛然而止，因为他看清了陌尘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此刻深不见底，像是能看透他所有伪装。
\"许雀儿，\"陌尘的声音很轻，却让许雀儿动弹不得，\"我穿越过无数世界，扮演过各种角色。\"他抬手抚上许雀儿的脸，\"但只有在你面前，我甘愿示弱。\"
许雀儿呼吸一滞，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不知道该先惊讶于\"穿越无数世界\"的荒谬告白，还是\"甘愿示弱\"的暧昧暗示。
\"你……你果然在骗我！\"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陌尘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我没有骗你。\"陌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白发垂落，与许雀儿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能力反噬是真的，只是没看起来那么严重。\"他俯身，在许雀儿耳边轻声道，\"我喜欢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许雀儿浑身发软，羞恼交加：\"混蛋！放开我！\"
陌尘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躺回床上，又变回那副虚弱的样子：\"头好晕……\"
许雀儿气得想打人，可看到陌尘苍白的脸色（现在他怀疑这也是装的），又下不去手。最终他咬牙切齿地摔门而去：\"自己喝药吧！病死算了！\"
门外，许雀儿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又想起陌尘说的\"穿越无数世界\"……如果这是真的，那陌尘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失忆？又为什么留在他身边？
更重要的是——那句\"甘愿示弱\"是什么意思？
屋内，陌尘听着门外急促的呼吸声，无声地笑了。他知道许雀儿正在消化那些信息，而他有的是耐心等待。穿越过那么多世界，他太清楚如何一步步攻破心防了。
傍晚时分，许雀儿才磨磨蹭蹭地回来，手里拎着从饭馆买的汤面。推开门，看见陌尘靠在床头，似乎睡着了，长发散在枕上，像铺开的月光。
许雀儿轻手轻脚地走近，忍不住伸手想碰碰那白发，又在半途停住。他盯着陌尘安静的睡颜，突然觉得胸口发胀。这个神秘的、强大的男人，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仿佛全身心都交托给他。
\"骗子……\"许雀儿小声嘀咕，却轻轻拉过被子给陌尘盖上。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手腕突然被抓住。陌尘睁开眼，哪有半点睡意：\"回来了？\"
许雀儿甩开他的手：\"装睡？你还有什么是真的！\"
\"饿是真的。\"陌尘看向他手里的食盒，\"给我的？\"
许雀儿本想说不，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红着脸把食盒往桌上一扔：\"爱吃不吃！\"
两人沉默地分食着那碗面，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许雀儿偷瞄着陌尘优雅的吃相，忍不住问：\"你之前说的……穿越世界，是真的？\"
陌尘放下筷子：\"嗯。\"
\"那……你是神仙？妖怪？还是……\"
\"不记得了。\"陌尘看向窗外的夜空，\"只记得一直在不同的世界间穿梭，完成各种任务。这次出了意外，才会失忆流落在这里。\"
许雀儿消化着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任务'……该不会接近我也是什么任务吧？\"
陌尘转头看他，黑眸深不见底：\"如果是呢？\"
许雀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站起身，声音发紧：\"果然……我就知道……\"他强忍着哽咽，\"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真心……\"
\"许雀儿。\"陌尘打断他，\"我的任务是收集'情念'。\"他伸手抚上许雀儿的脸，拇指擦过那泛红的眼角，\"但没人规定，执行任务的人不能动情。\"
许雀儿呆住了，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陌尘轻笑一声，突然凑近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轻吻。
\"咸的。\"他评价道。
许雀儿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后退：\"你、你……\"他语无伦次了半天，最终落荒而逃，\"我去打水！\"
院子里，许雀儿把脑袋扎进冷水桶里，试图给发烫的脸降温。陌尘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动情？对他？那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陌尘？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许雀儿望着水中的倒影。镜中的少年眼角泛红，嘴唇被自己咬得鲜红欲滴……这副模样，难怪会被当成……
\"需要帮忙吗？\"
许雀儿吓得差点栽进桶里。陌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条干毛巾。
\"不用！\"许雀儿抢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你病好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
\"嘘。\"陌尘突然捂住他的嘴，眼神锐利地看向巷口，\"有人来了。\"
许雀儿立刻噤声，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是士兵的武装带！
陌尘拉着他迅速退回屋内，吹灭油灯。黑暗中，两人紧贴着躲在门后，许雀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陌尘平稳的呼吸拂过他发顶。
\"搜仔细点！李长官说了，那个白发男人和穿旗袍的小贱人肯定躲在这一带！\"
粗鲁的喊声近在咫尺，许雀儿紧张地抓住陌尘的衣襟。后者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突然低头在他耳边说：\"信我吗？\"
许雀儿不明所以地点头。
下一秒，天旋地转。陌尘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金色的符咒。许雀儿瞪大眼睛，看着那金光逐渐扩大，形成一个旋转的光圈——
\"抓住他们！\"
门被踹开的瞬间，陌尘抱着许雀儿向后倒去，消失在金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