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个真正的解脱!一个彻底的……死亡!”
“冗骸”那冰冷、残酷、如同审判般的话语,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开了林柠混乱的意识。
不是仇人……是恩人……
欺骗……是为了让她恨……
恨……是为了借她的手……求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刀,狠狠搅动着林柠的灵魂。
她多年来赖以生存的仇恨支柱,支撑她走过无数黑暗的复仇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碎得彻彻底底!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认知的颠覆而剧烈收缩,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恨意……那深入骨髓、日夜啃噬着她的、对“冗骸”的刻骨仇恨,瞬间失去了支撑,化作一片令人眩晕的虚无。
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狂潮。
——一种莫名的、巨大的、近乎荒谬的庆幸,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光,猝不及防地撕裂了她心中的阴霾——尚枳不是她的仇人。
那个被她日夜诅咒、发誓要亲手诛杀的人,不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
她们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
这个认知,如同甘霖,瞬间浇灭了她心中那名为“弑亲同谋”的罪恶之火,也让她对尚枳那份被她强行压抑、在幻境与生死相伴中悄然滋长、却又被仇恨死死束缚的复杂情愫——那份心疼、守护、甚至……爱恋——找到了一个可以破土而出的缝隙。
然而,这庆幸还未及化为喜悦,便被更猛烈的、冰冷的愤怒和深重的背叛感彻底淹没。
欺骗!
又是欺骗!
从头到尾,都是精心编织的骗局!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冗骸”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付出的信任、倾注的感情——哪怕是被扭曲的仇恨、每一次为复仇而忍受的痛苦、甚至她的人生轨迹……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对方一个冰冷而自私的谎言之上——只是为了利用她,完成一场被诅咒者的“自杀”仪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柠的嘴唇颤抖着,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你救了我……却又把我推入更深的深渊……让我恨你……让我以为自己罪无可恕……就只是为了……为了让你自己解脱!”
复杂的情绪如同无数条疯狂的毒蛇,在她心中疯狂撕咬、纠缠。
失而复得的庆幸、被彻底愚弄的愤怒、深重的背叛感、对尚枳那被诅咒命运的悲哀、以及那份刚刚挣脱枷锁却又无处安放的爱恋……
种种情绪激烈冲突、爆炸,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和灵魂彻底撕裂。
她感觉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墨鳞都变得无比沉重。
“因为你……太合适了。” “冗骸”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仿佛在欣赏林柠崩溃的过程。
他无视了一旁僵立如雕塑、脸色死灰、气息剧烈波动的尚枳,缓缓地、如同死神般优雅地踱步到几乎崩溃的林柠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漠然和一丝即将收割猎物的残忍快意。
“纯粹的恨意,是毁灭最好的燃料。而你……”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缭绕着纯粹而充满毁灭气息的白色光芒,直指林柠的眉心。
那光芒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既然知道了真相,失去了仇恨的支柱,你这颗棋子……也就没用了。带着你的混乱和痛苦……消失吧。”
指尖的毁灭白光骤然炽盛!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林柠!
她想要反抗,想要举起墨鳞,但混乱的心神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身体僵硬,连抬起手指都无比艰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之光在眼前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柠即将被那代表“恐惧审判”的光芒彻底抹杀的瞬间——
“住手——!!!”
一声异常尖利和坚定的少女声音,如同划破死寂的利刃,猛地响起!
是江映月!
这个一直躲在哥哥身后的少女,此刻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巨大的勇气。
她猛地挣脱了江安阻拦的手,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林柠和那毁灭白光之间。
她的脸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光芒,死死瞪着“冗骸”!
“你不能伤害林柠!”
几乎同时,江安的身影也如同炮弹般冲出。
他并未完全恢复,嘴角还带着血迹,但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妹妹和林柠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构成第二道屏障。
他手中紧握着那柄之前战斗过的战刀,刀尖直指“冗骸”,尽管在对方那恐怖的精神威压下,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她不是棋子!”江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力量,他死死盯着“冗骸”,或者说,盯着“冗骸”背后那个真相。
“尚师姐救了她!虽然……虽然用了欺骗的方式!但那是为了保护她!让她有活下去的目标和力量!让她……能变得像今天这样强大!”
江映月用力点头,声音无比清晰:“对!尚师姐不是坏人!林师姐,你想想!如果没有尚师姐,你可能不会走到今天……她骗你……是怕你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她其实想死……会伤心!会阻止她!她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你能……能好好的活下去啊!虽然这方式不对……但她一定……一定也有这自己的痛苦……”
江安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眼神混乱、濒临崩溃的林柠,声音带着一种沉重而恳切的穿透力:“林师姐!真相很残酷!欺骗很伤人!我们都明白!但现在不是被过去困住的时候!尚师姐就在那里!”
他指向气息紊乱、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内部痛苦的尚枳。
“她需要你!不管你心里是恨、是怨、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是继续沉沦在过去的痛苦和愤怒里,被自己的恐惧打倒,眼睁睁看着她……”江安的目光扫过“冗骸”指尖那危险的毁灭光芒,意思不言而喻。
“还是……握住你的刀,面对现在!面对她!去问个清楚!去……把她拉回来!”
江氏兄妹的话语,如同在混乱风暴中投下的两颗巨石。
林柠混乱、痛苦、濒临崩溃的眼神,猛地一震。
她看向挡在自己身前、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依然挺身而出的江映月,看向浑身是伤却目光坚定的江安,最后……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穿越了空间,落在了那个气息剧烈波动、周身隐隐有淡金色与猩红色光芒交织闪烁、仿佛正在与无形之物进行着殊死搏斗的尚枳身上。
保护……让她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
痛苦……想死……
江映月那“虽然方式不对……但她一定也有自己的痛苦……”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柠的心上。
是啊……一个渴望死亡却求死不得的怪物……日日夜夜承受着累积叠加的死亡痛苦……她设计这一切时,又是怎样的心境?
恨意、愤怒、背叛感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但在这混乱的漩涡中心,一种更加强烈、更加原始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她不能让尚枳就这样消失!不管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恐惧幻影!她不允许!
“啊——!!!”
一声混合着所有痛苦、愤怒、不甘和最终爆发的嘶吼,从林柠喉咙深处炸开!
她眼中混乱的光芒瞬间被一种燃烧的坚定所取代。
武神封印的力量不再冲突,而是被她强行引导、彻底点燃。
墨鳞刀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璀璨神光。
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此刻化作了最坚定的意志。
她猛地挥刀!
不是斩向“冗骸”,而是斩向那束缚着她心神、让她沉沦的过去枷锁。
璀璨的刀光如同破晓的曙光,狠狠劈开了“冗骸”指尖凝聚的毁灭白光。
同时,也劈开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她一步踏出,越过挡在身前的江氏兄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那个气息越来越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被体内猩红光芒彻底吞噬的身影。
“尚枳——!!”林柠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把我的仇恨……我的痛苦……我的时间……还有……还有你欠我的解释……统统……还给我——!!”
而就在她冲出的瞬间,尚枳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似乎感应到了林柠那不顾一切的冲击,那双被猩红光芒交织、几乎失去焦距的双眼,艰难地、极其微弱地转向了林柠的方向,里面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复杂光芒——震惊、痛苦、一丝微弱的希冀,以及……被林柠那不顾一切的姿态所触动的、深埋于冰冷外壳下的本能——守护!
她下意识地,极其艰难地,试图抬起那只被猩红光芒侵蚀最严重的手臂,仿佛想要推开冲过来的林柠,又仿佛……想要抓住她。
识海中,冰冷流畅的电子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暴怒——
【滋!干扰…目标…林柠…威胁等级…提升!】
【接管进程…90%…优先…清除…干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