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淡紫色的天光驱散了腐叶沼泽残留的阴霾,为饱经战火的雾松林庇护所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希望。
空气清冽,带着晨露和新生草木的气息。
尚枳和林柠早已收拾妥当。
她们的行李极少,除了各自的武器和那本珍贵的《艾瑟瑞尔大陆百科全书》,几乎别无他物。
尚枳换上了一身李瑶提供的、便于行动的墨色猎装,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利落,虽然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
林柠则是一身利落的浅灰色劲装,墨鳞用特制的皮鞘收好背在身后,整个人显得灵动而充满干劲。
昨夜星空下的温情仿佛被小心收拢,此刻两人眼中只有前方清晰的目标——西北方,那微弱的感应之地。
她们谢绝了李瑶安排的车马,选择轻装简行。
当两人穿过还在进行清理和重建的街道,走向庇护所那被修补加固过的橡木大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臂斜倚在门柱旁,似乎在等待什么。
是席朝。
他同样换下了守序之环的制式轻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皮甲,背上的长剑依旧用布条仔细缠裹,只露出古朴的剑柄。
左臂的绷带换过新的,脸色比昨日好了些,但眉宇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看到尚枳和林柠走来,他站直了身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爽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两位,早啊!”席朝的声音洪亮,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听说你们要去寻找回家的路?这么刺激的冒险,不介意多带一个迷途的同乡吧?”
尚枳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
林柠则有些惊讶:“席朝?……你不是第三小队的队长吗?”
席朝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望向庇护所内忙碌的景象,又投向更远的、雾气弥漫的西北方,声音低沉下来:“队长?那只是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的一个身份罢了。我在这里待了几年,拼过命,流过血,也交了些朋友……但夜深人静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归剑宗山门前那棵老松树,是师父骂我练剑偷懒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是那些在葬龙渊失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师兄弟们。”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昨天看到你们,就像……就像在无边黑夜里看到了一点光。回去的路再渺茫,我也想试试!所以,我辞了职,跟李瑶执事报备过了。”
他看向尚枳,眼神坦荡而执着:“尚枳,我知道你实力最强,这一路凶险难料。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同行、寻找归途的机会。打架,我还能帮上点忙,认路、和这个世界的人打交道,我也比你们熟一点。如何?”
尚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身旁的林柠。
无声的询问。
林柠看着席朝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乡愁和决心,又想到昨天战场时他奋勇作战的身影,心中微动。
她轻轻点了点头,对尚枳道:“多个人,多份力量。而且……席朝说得对,他对这里更熟悉。”她朝席朝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欢迎加入,席朝。”
席朝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用力一拍胸脯:“太好了!放心,我席朝这条命,以后就跟你们绑一块了!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三人达成共识,正准备迈出庇护所的大门。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看来,你们还漏了一个人。”
三人同时回头。
李瑶正快步走来。
她没有穿执事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长途跋涉的深棕色旅行装束,腰间挎着长剑,背上背着一个半旧的旅行背包。
她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仿佛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李瑶师姐?”林柠惊讶,“你这是……”
李瑶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尚枳、林柠,最后落在席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释然的弧度:“听见尚枳拒绝凯尔大人的邀请时,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也忘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当年被卷入空间风暴,流落至此,举目无亲,力量尽失。为了活下去,我拼尽全力融入这里,学习魔力,加入守序之环,一步步走到执事的位置……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把这里当成了归宿,甚至忘记了最初想要寻找归途的念头。”
她抬头,望向庇护所内那些劫后余生、正在重建家园的平民,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决断:“守护他们,是我的职责,也是我这些年来支撑下去的意义。但是……尚枳,林柠,还有朝的出现,像一面镜子,让我看清了自己心底深处从未熄灭的那点火星——我也想回家。那里……也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
“可是师姐,”林柠问。
“你走了,庇护所怎么办?那些平民……”
李瑶摆摆手,神情变得沉稳而自信:“不必担心。昨夜我已通过紧急传讯阵向环心城详细汇报了战况和后续安排。环心城派出的重建委员会和新的守卫指挥官最迟中午就会抵达接手。腐化者布拉姆被尚枳重创,虚空祭司也折损严重,尤其凯尔大人最后那一击,重创了吞噬者的本源,混沌教团在腐叶沼泽乃至整个东部边境的势力,十年内都难以恢复元气。雾松林,安全了。”
她看向尚枳,眼神坚定:“现在,是时候去追寻我自己的‘路’了。寻找神域通道,寻找回家的可能。我的属性运用和对艾瑟瑞尔大陆的了解,应该能帮上忙。而且……”
她看了一眼席朝,意有所指。
“多个人,总比某些莽撞的家伙单独行动让人放心些。”
席朝立刻不服气地嚷嚷起来:“喂!李瑶执事!不,现在该叫李瑶了!我哪里莽撞了?昨天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带人撤退,第三小队早就……”
“早就被你带到混沌战团老巢去了,对吧?”李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嘴角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朋友”的促狭笑意。
“你!”席朝被噎得瞪眼,想反驳又一时语塞。
看着两人习惯性的斗嘴,走在前面的林柠忍不住一笑,凑近尚枳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后面两人听见的音量说:“阿枳你看,他们俩关系真好。”
“谁跟她关系好了?!”
“谁跟他关系好了?!”
李瑶和席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语气激烈,带着一种被戳破什么的羞恼。
李瑶更是狠狠瞪了林柠一眼,耳根却微微泛红。
席朝则梗着脖子,假装看天。
林柠看着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抿嘴一笑,不再言语。
尚枳看着这一幕,冷冽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她没有发表评论,只是握紧了林柠的手,目光投向庇护所外那条延伸向未知西北的、雾气弥漫的林间小路。
“走吧。”尚枳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率先迈出了庇护所那高大的橡木门。
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金色的阳光洒满林间小道。
林柠紧随尚枳身侧,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促狭的笑意。
李瑶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步伐坚定地跟上。
席朝最后看了一眼庇护所的方向,眼神复杂,但很快被前方的道路吸引,快走几步跟上了队伍,嘴里还嘟囔着:“喂,等等我!李瑶,你认识路吗?别又带错方向了……”
“闭嘴!跟着走就行!”李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四个来自遥远修仙世界的旅人,带着不同的过往和共同的归乡执念,在这片陌生的西方大陆上,结伴踏上了寻找渺茫归途的旅程。
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前方是广袤未知的艾瑟瑞尔大陆,是危机四伏的旅程,也是那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归家之望。
而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林荫深处时,庇护所最高的了望塔上,一名环心城的传令骑士放下了手中的远视晶片,低声对着通讯晶石汇报:“目标四人已离城,方向西北。未发现异常能量波动。是否继续远距离观察?”
晶石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保持最低限度观察。凯尔大人有令:重点关注那个使用‘净化之火’的异界者。她的力量……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