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田埂传艺，声名渐起
秋阳暖暖地晒在打谷场上，新收的土豆堆成了小山，黄澄澄的，映得人眼睛发亮。李阳正指挥着村民们分拣，大的装袋准备入窖，小的挑出来做种，烂了的则堆在一旁，等着沤成肥料。
“李阳兄弟，县太爷派人来啦！”村口传来王大爷的吆喝声。
李阳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见两个穿着青色公服的差役跟着王大爷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锄头、背着竹篓的汉子，看打扮像是邻村的农户。
为首的差役拱手笑道：“李大哥，县太爷特意嘱咐，让这几位老哥跟着你学学土豆种植的门道。他们是十里铺的，听说咱村的土豆亩产比他们种的粟米多三成，眼热得紧呢。”
那几个十里铺的汉子赶紧上前作揖，为首的黑脸汉子局促地搓着手：“李兄弟，俺们村去年遭了涝，地里的庄稼全毁了。听县太爷说你这土豆不怕涝，还长得壮，就想来讨点法子，让乡亲们能混口饱饭。”
李阳看着他们皴裂的手掌和期盼的眼神，忽然想起梦里秦琼在江南开“土豆学堂”的情景。那时觉得是帝王策略，此刻却只觉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都是种地人，谁不盼着地里多打粮？
“啥讨不讨的，都是庄稼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李阳拿起一个带着泥土的土豆，“走，我带你们去地里瞅瞅，从选种到起垄，一步一步说给你们听。”
他领着众人往自家地里走，苏婉儿提着水壶跟在后面，见李阳讲得起劲，便悄悄把水壶递给那几个汉子，让他们润润嗓子。
“选种就得挑这样的，”李阳蹲在田埂边，指着一堆留种的土豆，“表皮光滑，芽眼饱满，个头中等最好。太大的费种，太小的出芽弱。你们看这芽眼，得像这样冒出白尖的，才是好种。”
黑脸汉子赶紧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捡了几个样品放进去，嘴里念叨着：“记着了，芽眼冒白尖，个头中等……”
“还有这地，”李阳又指向翻好的土地，“土豆喜肥，最好先施足底肥，草木灰、农家肥都行。起垄也有讲究，得高些，宽些，这样下雨不积水，根须能扎得深。”他拿起锄头比划着，“垄高得有这么些，两尺宽，行距三尺，株距一尺五，这样通风好，结的土豆才大。”
众人听得认真，有个戴草帽的汉子忍不住问：“那要是天旱了咋办？俺们村没那么多水浇地。”
“这土豆耐旱，但苗期得浇透。”李阳想起自己改良的简易水车，“你们可以做个脚踏的水车，几个人轮流踩，把河里的水引到地里。我这儿有图纸，回头画给你们，不难做。”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各种农具的草图，有曲辕犁的改进样式，有水车的构造，都是他这些年琢磨出来的。
十里铺的汉子们看着图纸，眼睛都亮了。黑脸汉子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哽咽：“李兄弟，你这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啊。俺们那儿的地主，连个好种子都藏着掖着，哪像你……”
“藏着掖着有啥用？”李阳笑了，“种子再好，不教人种，地里也长不出粮食。你看这土豆，一颗能发好几棵，一棵能结十来个，越传越多，大家都有得种，这才是正经事。”
他这话让苏婉儿想起梦里农展馆的壁画，想起李阳说“让后世子孙知道粮食来之不易”。那时觉得是帝王的远见，此刻却在田埂上的只言片语里，品出了更实在的意思——传承哪用得着壁画？不过是老把式教新把式，一辈传一辈罢了。
晌午时分，李阳留众人在家吃饭。苏婉儿端上炖土豆、炒土豆丝，还有掺了土豆粉的窝窝头，满满一桌子。黑脸汉子咬了口窝窝头，眼睛瞪得溜圆：“这玩意儿咋这么筋道？比俺们吃的麸子饼好吃多了！”
“这是用土豆磨的粉掺进去的，”苏婉儿笑着解释，“土豆收得多了吃不完，就晒干磨成粉，能存好几年，做窝窝头、擀面条都成。”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说回去也要试试。饭桌上，李阳又跟他们讲了储存土豆的法子，怎么挖窖，怎么通风，怎么防止发芽。黑脸汉子掏出个烟袋锅子，给李阳递了袋烟：“李兄弟，不瞒你说，俺们来之前，还怕你要啥好处。没想到你不光手把手教，还管饭……”
“要好处就不是庄稼人了。”李阳摆了摆手，“这样，等你们种出土豆，多留些种子，传给下一个村。就像接力似的，你传我，我传他，用不了几年，周边十里八乡都种上了，还怕日子过不好？”
这话让众人心里热乎乎的。临走时，黑脸汉子从背篓里掏出个布包，硬塞给李阳：“这是俺们村自酿的枣酒，不值啥钱，你尝尝。等明年俺们的土豆收了，再给你送一筐最大的！”
李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他们扛着新领的种子和画着水车图纸的纸卷远去，忽然觉得比梦里接受百官朝拜还要舒坦。
没过几日，县太爷竟亲自来了。他看着李家村堆成山的土豆，又听村民说邻村都来学种土豆，捋着胡须笑道：“李阳啊，你这门手艺，可是救了不少人的命。我已上书州府，说你推广良种有功，州府大人说了，要请你去州城的农桑学堂讲课呢。”
李阳愣了一下：“去州城讲课？我这两下子，哪登得上大雅之堂？”
“咋登不上？”县太爷指着田里忙碌的村民，“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本事，就是最大的大雅！你去了，不光给农夫讲，还要给各地的官吏讲。让他们知道，当官的不只要收税，更要教百姓种地，这才是正经差事。”
这话让李阳心里一动。他想起梦里自己建农展馆，想让后世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可现在看来，让当官的知道“教百姓种地是正经差事”，或许比建展馆更实在。
苏婉儿这时走过来，给县太爷端了碗水，笑着对李阳说：“去吧，就当是去给更多人送种子了。你看十里铺的乡亲们，这几天托人捎信，说土豆芽长得可好呢。”
李阳看着苏婉儿眼里的鼓励，又想起那些捧着种子的期盼眼神，忽然明白了。梦里的“盛世根基”，哪是靠帝王一句话就能成的？不过是一个人带动一村人，一村人带动一县人，就像一颗土豆能发一垄苗，一垄苗能收千斤粮，慢慢的，这根基就扎深了。
他点了点头：“好，我去。”
收拾行李那天，苏婉儿给李阳缝了个新布包，把他画的农具图纸、选种的要诀都整理好放进去。李阳看着她低头穿针引线，忽然想起梦里她穿着凤袍的样子。那时觉得她端庄华贵，此刻却觉得她指尖的线，比凤袍上的金线更暖——这线缝的是布包，连的是心意，系的是日子。
“到了州城，别忘了给家里捎信。”苏婉儿把布包递给他，“还有，别光顾着给人讲课，自己也得吃饱饭。”
“知道了。”李阳接过布包，沉甸甸的。里面除了图纸，还有苏婉儿偷偷塞的几块烤土豆干。
走出村口时，王大爷和几个村民来送他。王大爷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布包：“这是村里凑的，你拿着路上花。到了州城，给咱庄稼人争口气！”
李阳捏着布包，看着熟悉的田埂，忽然觉得那场帝王梦，或许不是要他当皇上，而是要他记着——不管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能让土地长出粮食，能让百姓笑出声，才是最该做的事。
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田地，阳光下，新翻的土地泛着油光，像一片等待孕育希望的温床。他笑了笑，转身大步向州城的方向走去。路还长，但他知道，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就像埋下的土豆种，总会有生根发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