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寻常日子,自有滋味
入夏的雨来得急,噼里啪啦打在晒谷场的帆布上,溅起一圈圈水花。李阳正和王大爷一起把刚收的小麦往仓库里搬,帆布下的玉米堆得冒了尖,金黄的玉米粒从缝隙里漏出来,被雨水打湿,透着温润的光。
“今年这雨下得是时候,”王大爷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麦子刚进仓就来雨,省得咱抗旱了。你看那片土豆地,准能再长一截。”
李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雨幕里,土豆的藤蔓绿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钻。他忽然想起梦里的“高效灌溉系统”,那时觉得靠机器浇水才是先进,此刻看着这自然的雨水滋润土地,才明白最好的灌溉,从来都是老天爷的恩赐,配上庄稼人看天吃饭的本分。
“爷,家里的酱菜腌好了,我给你送些来。”苏婉儿披着蓑衣走来,竹篮里装着陶罐,里面是腌好的黄瓜和萝卜,还掺了些切成丁的土豆,“就着窝窝头吃,解腻。”
李阳打开罐子,一股酸香扑鼻而来。他拿起一块腌土豆放进嘴里,脆生生的,带着点咸鲜。这味道,比梦里宫廷宴上的蜜饯还让人踏实——是自家地里长的菜,自家缸里腌的味,吃着心里有数。
雨停后,村里的互助社开起了会。大家围坐在老槐树下,商量着秋收后修晒谷场的事。有村民提议用石头铺底,防潮;有人说要搭个大棚,下雨也能晒粮;还有人惦记着给“同心碑”加个遮雨的棚子,别让碑文被雨水冲模糊了。
“都按你们说的办。”李阳笑着点头,“石头不够,就去河边捡;木料不够,互助社凑钱买;棚子让张师傅来搭,他手艺好。”
王大爷在一旁补充:“还得留块地方,给娃子们建个学堂。让周先生派个先生来,教娃子们认字,也教他们认种子、看墒情——咱庄稼人,认字是为了把地种得更好。”
众人都拍手叫好。李稷在一旁听得认真,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说是要画学堂的样子。李阳看着儿子歪歪扭扭的画,忽然想起系统的“农耕交流驿站”,原来它不必是青砖瓦房,就是这老槐树下的商量,是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盘算,是娃子们对学堂的盼——这些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驿站”。
午后,邻村的人来借农具,是李阳改良的曲辕犁。借犁的汉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们村想试试套种土豆和玉米,可犁头太沉,牛拉不动……”
“拿去用,”李阳让儿子帮着把犁头抬上独轮车,“这犁头轻,拐弯灵活,一天能多犁半亩地。等你们种成了,记得把经验跟咱说说,咱也学学。”
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苏婉儿笑着说:“你这犁头都借遍十里八乡了,咋不跟人要些租金?”
“租金哪有经验金贵?”李阳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田埂,“他们学会了套种,咱就能学他们的果树嫁接;他们种好了麦子,咱就能换他们的麦种。互助互助,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日子才能越过越活泛?”
他的话刚说完,西域商队的驼铃声远远传来。这次他们带来了新的作物——一种耐旱的豆类,说是能在沙地里生长。为首的商人还带来了一幅画,上面画着西域的农田里,土豆和这种豆类套种在一起,长得生机勃勃。
“李兄,这是按你的法子种的!”商人指着画,激动地说,“那边的人都说,这是‘中原智慧’,让沙漠变粮仓!”
李阳看着画,忽然觉得那场关于“天下粮仓”的梦,其实从未醒过。它不是靠系统完成的任务,而是靠这一次次的借犁、一次次的分享、一次次的互相学习,慢慢变成了现实。就像这颗从西域传来的豆种,落在李家村的土地上,明年就能长出新的希望,然后再被带往更远的地方。
傍晚,李阳坐在田埂上,看着夕阳给土豆田镀上一层金边。苏婉儿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手里拿着件快缝好的小衣裳,是给李稷做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土豆图案。
“你看,”她指着远处的炊烟,“各家的烟囱都冒烟了,不是灾年那会儿稀稀拉拉的,是实实在在的饭香。”
李阳点点头。他想起梦里的紫宸殿,灯火通明,却不及此刻这一片人间烟火。原来所谓的“帝王”,不必是坐在龙椅上的人,而是能让这炊烟连绵不断,让饭香飘满村庄,让田埂上的脚印一代代延续下去的人——这样的人,每个勤恳的庄稼人都是。
晚风拂过,土豆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李阳知道,系统或许还在,或许早已离开,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明天他还要早起,去看看刚种下的豆子发没发芽;苏婉儿要继续腌她的酱菜,等着秋收时配新粮;王大爷会去“观天站”,看看明天的天气适不适合锄草。
这些寻常的日子,就像地里的土豆,埋在土里不声不响,却在不知不觉中,长出了饱满的果实,撑起了一整个家,一整个村,一整个踏实安稳的天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对苏婉儿说:“回家吧,该做晚饭了。”
苏婉儿笑着应了,挽住他的胳膊往村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田埂上,像极了刚种下的两颗种子,紧紧挨着,透着一股子安稳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