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隋末风烟
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土壤,而是冰凉的石质地面。
李阳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混杂着骡马嘶鸣和铁器碰撞的脆响,鼻尖萦绕着汗水、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是隋末的风。
他正坐在一辆颠簸的牛车旁,身上穿着粗麻布的短打,袖口磨得发亮。不远处,几个扛着锄头的农夫正围着个穿皂衣的小吏争执,隐约能听见“赋税”“徭役”之类的词,和记忆里幽州城外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李大哥,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熟悉的担忧。
李阳转头,心脏骤然缩紧——二丫正蹲在他身边,鬓角别着朵小蓝花,手里拿着块粗布巾,要给他擦额头的汗。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只是眼角多了道细微的纹路,是这几年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
“二丫……”李阳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地伸手,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幻影,指尖触到她脸颊的温度时,突然红了眼眶。
不是梦。
二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噗嗤笑了:“睡傻了?刚才还说头晕,这会子又发呆。快起来,前面就到瓦岗寨地界了,罗大哥说在那歇脚。”
瓦岗寨?罗大哥?
李阳的记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瞬间飘回那些浴血奋战的日子。他不是在村里种向日葵吗?不是刚看完返青的麦苗吗?那半块铜柱碎片最后的温热还留在掌心,怎么转眼就回到了隋末?
“念禾呢?”他猛地抓住二丫的手,声音发颤。
“在车里睡呢,”二丫指了指身后的牛车,车帘掀开一角,能看见个扎着总角的小脑袋,正抱着个布老虎睡得香甜,“你这趟从洛阳回来,是不是遇着啥危险了?一路上魂不守舍的。”
李阳望着念禾熟睡的侧脸,那眉眼像极了二丫,心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回来也好,不管是怎么回来的,能再见到她们,就比什么都强。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象。牛车旁堆着半车粮食,是他托关系从洛阳城外的粮仓换的,准备带给瓦岗寨的弟兄们。远处的官道上,隐约能看见“瓦岗”字样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罗成那小子,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没事,”李阳握紧二丫的手,她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做农活留下的薄茧,却比任何珍宝都让他安心,“就是……突然觉得,能这样跟你们在一起,真好。”
二丫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傻话。当初让你别掺和这些事,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走到哪都提着心。”嘴上抱怨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像田埂上悄悄绽开的野花。
牛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念禾被惊醒了,揉着眼睛从车帘里探出头:“爹,娘,到了吗?我要找罗叔叔玩枪!”
“小丫头片子,就知道玩枪。”李阳笑着把她抱下来,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口水印子蹭得他满脸都是。
远处传来爽朗的笑声,罗成骑着马奔过来,银枪在阳光下闪着光:“李阳!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带着弟兄们去洛阳绑你了!”他勒住马,看见二丫和念禾,立刻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颗糖递过去,“念禾乖,罗叔叔给你带了好东西。”
念禾接过糖,脆生生地喊了声“罗叔叔”,转头就跑去看马,小短腿跑得飞快。
罗成拍着李阳的肩膀,力道还是那么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李阳摇摇头,望着瓦岗寨的方向。寨门紧闭,隐约能看见城头巡逻的弟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乱世里独有的紧张和生机。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会有弟兄牺牲,会有无数艰难险阻。
但他不怕了。
在现代世界的那两年,他学会了最实在的道理:守护不是靠热血,是靠把每一天都过成值得守护的样子。无论是在田埂上种向日葵,还是在隋末的乱世里护着身边的人,本质上,原是一样的。
“走,”李阳拉着二丫的手,跟上罗成的脚步,“去看看弟兄们。对了,我带了新的耕作法子,等这阵子安稳了,咱们在寨子里开几亩地,种点麦子,总比天天吃粗粮强。”
罗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你啊,到哪都想着种地!行,听你的,等打完这仗,咱就种地!”
二丫在旁边笑着补充:“还得种点菜,念禾想吃黄瓜了。”
“都种,都种。”李阳低头看着二丫的笑眼,阳光落在她鬓角的蓝花上,明亮得晃眼。
风从官道上吹过,带着尘土和青草的气息,像极了村里麦浪翻滚时的味道。李阳知道,不管是哪个时代,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他们,有想守护的日子,脚下的路就永远踏实。
他深吸一口气,牵着二丫的手,朝着瓦岗寨的方向走去。念禾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风里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