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昀在城中走了一阵,相比牧歌城而言,这旭晖城虽然小了几分,但城中的热闹气氛却是不减,即便已然是夜幕时分,酒肆中不时传出推杯换盏、划拳打赌的喧闹之声。
龙涎岩位于城南侧,慕昀顾念明日一早便能出发,便在靠近南大门处的一小巷中觅了一家客栈,住在二楼一间靠内客房中。
夜色稍静之后,正盘膝坐在床上运气的慕昀忽得听闻客栈院中一阵吵闹之声,尽管慕昀静心练气,但吵闹声不绝,言辞声中透着“吃白食”之类的字眼。
院中吵闹之声持续了近半炷香左右仍不断绝,慕昀敛气走到廊道中,看着院中场景。
此时院中已然围着两圈人,人群中有几人高高举着灯笼,两拨人似在互相推搡,而客栈掌柜与小二则在一旁劝谏着众人。
其中领头的一个魁梧男子大声说道:“此事,你等不给我飞凤楼一个说法,今日就让你等尝尝厉害。魏掌头,无须与这泼皮商量,先揍他一顿再说。”
“齐掌柜,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且让开,我飞凤楼城中经营多日,却是第一次见有人用假银子吃白食的。小箫,你等直接动手,有什么事我担着。”一旁的老者将客栈齐掌柜拉直一旁,对魁梧男子说道。
在魁梧男子引领下,一众人等准备出手之时,却见对面一男子说道:“我明明付了银子,你等拿着假银来唬我,我却也不是吓大的。”
慕昀听闻这声音有些相熟悉,在灯笼的朦胧灯光下,方才发现此人正是今日弃他而去的大船蓝巾男子。慕昀心中不禁有些怒意,立在廊道暗处看着院中众人。
在一阵叫嚣之下,慕昀知晓了其中之事:蓝巾男子到飞凤楼一度春宵之快,结账之时用的却是用银皮包的石块,后来被飞凤楼中之人察觉,一路追踪至此,而蓝巾男子自然不认。
随后,慕昀只见飞凤楼中的魁梧男子领着众人将蓝巾男拉到一旁,一番拳打脚踢,而蓝巾男子则是哭天喊娘,一众船员见魁梧男子凶猛加上理亏也不敢再上前拦阻。
直到一盏茶后,魁梧男子与众人揍得蓝巾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之后,方才放狠话离去。
客栈的齐掌柜怕出了人命惹来麻烦,赶紧让一众船员抬着蓝巾男子去往药堂救治,院中方才安静下来。
慕昀见此,心中有些快意,但同时却也有些担心蓝巾男子的伤情,不过一想到出门出外,处处算计他人,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也就慢慢释然。
经过这么一闹腾,慕昀之后一夜倒是休息得不错,次日一早,收拾好包袱,朝着南大门走去,走到城门口附近之时,慕昀问着路人龙涎阁的具体方位,确认是在城南十里左右距离后,慕昀方才快步出城而去。
慕昀一阵快步行走,约莫一炷香左右后,已然远远地见到有一入云高山横亘在眼前,心中有些欢喜,沿着林间小道继续前行。
快到山脚之时,慕昀见前侧小道上有个发间系着红缨绳、三尺来长的童子背影,正在一跳一跳往前进着,跳起的高度也在三尺左右。
见此,慕昀心中感慨:果然是秀色之地,童子年纪轻轻已然在习武锻炼之中。
慕昀快步上前,与童子保持着二丈距离,童子跳了两跳之后,停了下来,随即一个转身。
慕昀脸上的笑容即刻凝住:这“童子”面貌成熟,看上去已然有三十来岁。
此时的“红缨童子”却是笑了起来,说道:“哎哟,小客官,你可终于来了。诸位,菜肴已到,出来吧。”
随着“童子”的言语声,两旁林木中霍得窜出了六个青年男子身影将慕昀围在中间,各个手中立着霍霍钢刀,脸上蒙布只留着眼珠子在骨碌碌转悠。
“小客官,你看是你自己放下所有财物,还是让我等动手呢?看你还是有些细皮嫩肉的,我看我等能不动手,就尽量不要动手,免得到时青一块紫一块,让城中那位大爷看着心疼。”“童子”哈哈笑道。
“城中那位大爷的龙阳之癖,着实也是异于常人,不过有银子收,自然也是好买卖一件。”立于六人中前侧的灰衣男子哈哈笑道。
慕昀见过抢掠财物的,不过竟然连男子也抢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好在男子说的“龙阳之好”,慕昀曾在四清阁天阙楼的书籍中见过,此时见眼前七人如此,只怪自己大意只顾着“童子”跳跃之事,未曾注意到林中的埋伏之人。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少受皮肉之苦,我等也好卖个高价,你我两者皆得利之事。”“童子”用手在鼻子间一划,说道。
“头儿,不用和他多说了,你一句话,我等上前绑了他就成。”灰衣男子提议道。
“再给你十息时间考虑。”“童子”伸出手指,开始倒数。
“十息”
“九息”
慕昀听闻这些,知晓已然没有了退路,此时别人都手握钢刀,也不知这些人功夫如何,自己徒手相争必须吃亏,可如果用玄鸣剑,此地距离地尊门不远,万一此事被郝大力等人知晓,也容易暴露身份。
到此境地,能够有所帮衬的或许就是木匣中的这把刀,慕昀思定,在“童子”说道“四息”时,对着众人说道:“且慢,我自己来便是。”
说完,慕昀看众人表情有所缓和,便将肩膀上包袱放在地上,拿出其中的木匣子,随后打开木匣将红刀握在了手中。
七人见木匣子中竟然是刀时,已然都后退了一步,又见慕昀将刀握在手中,那“红缨童子”不禁大恼,厉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动刀,我等便将你劈斩于此。”
见慕昀手中提刀缓缓站起,“童子”对着六人一个眼色,众人便是握着钢刀慢慢向慕昀靠近。
慕昀见状,不敢怠慢,运起真气注入刀中,他原本想朝前挥出一片刀气,趁着这个缺口先脱离被包围的处境,可哪知,当真气入刀时,须臾间他便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四溢开来。
而一旁步步紧逼的七人似乎也闻到了这股气味,“童子”眉间一皱,鼻子一提,纳闷道:“这哪来的血腥之气,”还未说完,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脸色扭曲起来,吞吞吐吐道:“这气味……有毒,你这贼人……不讲……武德。”
说完,“红缨男子”便直直地后躺在了地上,小腿抖了几抖后,便一动不动。
正待慕昀疑惑之时,四周又传来钢刀落地之声,以及六人摔倒躺在地上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慕昀握着手中红刀,“莫非是此刀的缘故。”慕昀拿起红刀看了看,刀身在注入真气之后相比之前红颜了一些,其他似乎并无异样。
不敢怠慢,慕昀提着刀,朝着“红缨童子”走去,用刀护着,探了探其呼吸,见尚有气息,便收拾起地上的行囊,将刀重新放入木匣子后,快步沿着山中的惊刀庄而去。
按照之前探闻,这惊刀庄就在龙涎岩半山腰处,乃是附近闻名的锻刀之处,传闻此处是由于使用了龙涎岩留下的龙涎山涧水,方才锻打出来的刀具别有一格。
慕昀经过方才拦路之事,不敢在途中继续逗留,一鼓作气在山径上走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在一从巨石中间看到几处连在一起的院落,“铛铛”的金属锻打之声,也中院落之中不时传来。
待走近一看,沿着岩石立着一扇漆色大门,门上插着两面旌旗,旗子上绣着“惊刀庄”三字。
慕昀叩响了漆色大门,随后从旁边小门中出来一个穿着刀纹黑衣的健壮汉子,问着何事。
“在下有事找木然庄主,还烦请通禀一声。”慕昀作揖道。
“木庄主,岂非是你想见就见的。再者木庄主此时不在山中,你改日再来吧。”健壮男子随即欲关门进去。
“若是木庄主不在,烦请通禀一声佟简世管家。”慕昀继续道。
健壮男子听闻,迟疑了片刻。
“在下实在有事相告,若是就此错过,佟管家等人追究起来,恐怕于你不利。”慕昀正色道。
健壮男子思虑片刻,说道:“你且候着。”说完,关门入内。
慕昀立在门前,等着门中动静,这木匣子中的红刀多多少少透着些邪性,早点交接也好早点脱身。
半盏茶后,旁边小门咿呀开启,健壮男子依在门口,挥手让慕昀进去。
随着慕昀进入其中,院中却是有些开阔,西侧院墙内不时传来锻打之声,慕昀在男子的引领下,在山阶廊道中走了近一盏茶功夫,方才被引到四周遍布密竹的一间雅室之中,待慕昀坐定片刻,一个身着宽敞雅服的三十来岁雅秀男子出现在了门口处。
慕昀起身一礼,说道:“阁下可是佟简世佟管家?”
“正是,小兄弟请坐。”雅秀男子走上前道。
慕昀拿出地尊们的“商”字腰牌让雅秀男子看过,随后口中说道:“万峰青山,终不及南山之石。”
“刀剑恒生,终不如德服之人。”
慕昀见眼前的雅秀男子,对出了暗语,想来就是佟简世管家无疑,便将施霓裳交予的书信递于他,并将木匣子中打开,亮出其中的红刀,放置在了一旁的桌上。
佟简世眼中透着些许疑色,接过书信,让慕昀在堂中稍坐之后,便出了雅室,半盏茶后方回。
慕昀猜测着可能此书信也是密文写成,佟简世刚才是出去破译成文字,见他回到堂中,便作揖说道:“施师姐让我将此刀给你惊刀庄。”说着,将木匣子双手奉上。
佟简世迟疑片刻,接过了木匣子。
“按照施霓裳师姐吩咐,还请在此处盖上贵庄印记。”慕昀拿出空白纸笺。
佟简世无奈一声,摇头道:“罢了,贵门做事还是如此讲究。”说着间,佟简世拿过纸笺,带着木匣子走出了门口,朝着林中幽径而去。
慕昀见到如此,心中方才轻松一些,在雅室中看着墙壁上的山水画作,里面都是各色人物在林中、石旁、河边锻打长刀的画面。
约莫半炷香后,佟简世方才款款而来,递给慕昀纸笺,慕昀收下一看,纸笺上写着“奇犽已收”四字,一旁则是盖着一个红色印记,隐隐能看到一人锻打刀的图样。
“这位小兄弟就不好奇你所带来的是何物?”佟简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