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结论:当灵力扫过他身体时,连风都停了一瞬
陈明静的指尖悬在沈小虎头顶三寸处,灵力如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身体。
碎石堆里的少年还在发颤,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被魔熊气浪掀出的伤口渗着血,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的痂,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块被踩过的脏抹布。可那双眼睛,明明还含着泪,却透着股倔强的警惕,像护着骨头的小狗。
灵力探入他经脉的瞬间,陈明静微微蹙眉。
比想象中还要孱弱。
经脉细得像蛛丝,里面流淌的灵气稀薄驳杂,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算不上——这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杂役,连外门弟子的门槛都够不着。她的灵力扫过他的丹田,那里空空如也,连最粗浅的灵力漩涡都没有,干净得像刚洗过的琉璃盏。
“师姐?”灵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看着陈明静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缩成一团的沈小虎,软剑上的银穗子轻轻晃着,“要不……就算了吧?他好像真的吓坏了。”
陈明静没说话,灵力顺着沈小虎的手臂往下探。指尖扫过他紧攥的衣襟时,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怀里的东西硌得衣襟微微凸起——是块不规则的硬物,边缘圆润,不像法器,倒像块没打磨过的石头。
灵力裹着那硬物探了探。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魔气残留,甚至连矿石该有的灵韵都没有。就是块普通的石头,密度比一般的黑石大些,表面光滑,像是被人常年揣在怀里摩挲过。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刚才那股隐晦的波动,明明是从这个方向散出来的。
干净,霸道,带着种能让万物失力的奇特力量。魔熊胸口的冰锥还在泛着寒气,她清楚记得,刺入时几乎没遇到阻碍——那畜生的铁甲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软了,连最坚硬的护心甲都失去了韧性。
可现在,无论是沈小虎身上,还是他怀里的石头,都找不到丝毫痕迹。
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小虎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我就是个杂役…平时只会挑水劈柴…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对那熊瞎子做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往灵溪身后躲,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灵溪下意识地护住他,抬头看向陈明静,眼神里带着恳求:“师姐,他说的是实话。杂役院的弟子确实没机会接触术法,更别说伤到那头接近筑基期的魔熊了。”
阿木靠在岩壁上,用布条缠着流血的虎口,冷不丁开口:“可那熊瞎子总不能是自己抽筋了吧?哪有那么巧的事?”话虽带着刺,却没再盯着沈小虎,目光落在魔熊逐渐僵硬的尸体上,显然也觉得蹊跷。
陈明静收回手,灵力如潮水般退去。她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灵溪身后的沈小虎,少年的肩膀还在发抖,眼泪把脸上的灰冲出两道白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确实不像装的。
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杂役,怎么可能藏着能让筑基期妖兽忌惮的力量?
或许……真的是巧合?
魔源晶碎片被封印时,曾爆发出最后的魔气反噬,说不定那股魔气与矿洞深处的瘴气相撞,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反应,恰好克制了被魔气侵蚀的魔熊?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却比“一个杂役身怀异宝”更可信。
她看向魔熊的尸体,那畜生的眼睛还圆睁着,暗红色的瞳孔里残留着惊恐,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胸口的血洞还在渗着绿血,冰锥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速度比正常的妖兽快得多——像是被什么东西加速了衰败。
这又怎么解释?
“师姐?”灵溪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子,月白色的布料上沾着的绿血已经凝固,像泼洒的墨点。
陈明静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可能是魔源晶碎片的反噬。”
“反噬?”阿木挑眉,显然不信。
“嗯。”她点头,语气平静无波,“魔源晶被强行封印,残余的魔气会产生暴动,有时候会形成奇特的‘力场’,能压制同类的魔气。那熊瞎子被魔气侵蚀得太深,恰好撞上力场,才会突然失力。”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魔源晶的力量诡异莫测,产生些未知的力场也不足为奇。
灵溪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沈小虎的肩膀:“听到了吧?是魔源晶的缘故,跟你没关系。”
沈小虎愣了愣,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却多了丝茫然:“真…真的?”
“师姐说的还能有假?”阿木嗤了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些,“算你小子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沈小虎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师姐”,手却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石头捂得更紧了,指尖的颤抖透过衣襟传了出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小动作。
陈明静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
她转身走向祭坛,那里的魔源晶碎片已经被锁魔盒封印,墨绿色的光芒彻底消失,只剩下淡淡的阴冷气息。她伸出手,指尖抚过祭台碎裂的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极淡的、不属于魔气的波动——和刚才在沈小虎身边感觉到的那丝隐晦波动,有几分相似。
很淡,淡得像清晨的雾,稍纵即逝。
她收回手,指尖微凉。
或许真的是巧合。
或许不是。
但至少现在,从沈小虎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一个孱弱的杂役,一块普通的黑石,怎么看都和“诡异力量”扯不上关系。
“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她转身往外走,月白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把魔熊的内丹取出来,其他的处理干净,别留下魔气痕迹。”
“是,师姐!”
灵溪赶紧应声,拉着沈小虎去处理伤口。阿木和阿石则拿起匕首,走向魔熊的尸体——铁甲魔熊的内丹虽然被魔气污染,却也是炼制解毒丹的辅材,不能浪费。
石室里重新响起忙碌的声音,碎石碰撞声,匕首切割声,灵溪师姐低柔的叮嘱声……渐渐盖过了之前的凝重。
沈小虎坐在角落里,任由灵溪给他涂药。药膏冰冰凉凉的,缓解了皮肉的疼痛,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他能感觉到,陈明静师姐离开前,又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淡,像风吹过水面,没留下什么痕迹。
可他就是觉得,那目光像刻在了背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审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黑石。冰凉的石头贴着心口,安静得不像话,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发烫和震动,都只是他吓傻后的幻觉。
可掌心残留的灼痛感,魔熊临死前惊恐的眼神,还有陈明静师姐那句“魔源晶的反噬”……都在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只是没人相信他。
或者说,没人愿意相信,一个杂役怀里的破石头,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好了,这样就不疼了。”灵溪帮他包扎好胳膊上的伤口,笑着递给他块灵饼,“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谢谢灵溪师姐。”他接过灵饼,小声道谢,却没胃口吃。
灵溪看着他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了,师姐都说是巧合了。再说就算不是巧合,那也是好事啊,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呢。”
他低下头,咬了口灵饼。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滋味。
是好事吗?
他看着陈明静师姐的背影,她正站在通道口,望着外面的光亮,身姿挺拔,像株临风的青松。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明明是暖的,却让人觉得有些冷。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明静师姐那双清冷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刚才那番探查,与其说是相信了“巧合”,不如说是……暂时放下了。
就像猎人遇到了狡猾的猎物,不急着动手,先记下药草的位置,等合适的时机再来。
怀里的黑石轻轻动了一下,很轻微,像在回应他的不安。
沈小虎握紧石头,把剩下的灵饼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至于陈明静师姐心里的那个问号……
他不知道该怎么消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通道口的风灌进来,带着外面草木的清香。陈明静师姐转过身,目光扫过石室,最后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走吧。”
她率先走进通道,月白色的披风在昏暗里像一盏移动的灯。
沈小虎跟着灵溪,慢慢走进通道。身后的石室越来越远,魔熊的尸体,破碎的祭坛,还有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都被留在了黑暗里。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被带了出来。
比如他怀里的黑石,比如陈明静师姐心里的问号,比如这场“巧合”背后,藏着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前路漫漫,黑风林的夜很快就要来了。
他攥紧怀里的黑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不管前面有什么,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哪怕这希望里,藏着他看不懂的茫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