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沟通:当指尖的血珠滚落时,连风都在嘲笑我的徒劳
杂役院的柴房总是弥漫着一股松木香,混着潮湿的霉味,在冬日的午后显得格外沉闷。沈小虎蹲在灶台边,怀里的黑石被他捂得温热,却依旧是那副黑黢黢的样子,像块被炭火熏过的顽石。
灶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旁边还放着把磨得发亮的小刀——那是他平时劈柴用的,刀刃锋利得能轻松划开松木的纹理。
“就……就试这一次。”沈小虎咬着牙,给自己打气。他把左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右手握紧小刀,刀刃轻轻贴在食指的指腹上。
前几天在落星坡,黑石散发的暖意让他尝到了甜头。这些天来,他总在想,要是能和它“说上话”,是不是就能知道它的来历?是不是就能弄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这石头选中?
外门弟子的话本里总写,神兵利器认主时,要以精血为引。他不知道黑石算不算神兵,但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试。
刀刃用力一划。
“嘶——”
指腹传来一阵刺痛,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像颗小小的红豆。沈小虎赶紧捏着手指,把血珠滴在黑石上。
血珠落在黑石表面,没有像滴在石头上那样散开,也没有渗入,只是静静地凝在那里,像颗红色的琉璃珠,透着诡异的光泽。
沈小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刻钟过去了。
血珠还是那滴血珠,黑石还是那块黑石。别说发光发热,连一丝最微弱的震动都没有。最后血珠慢慢凝固,变成了暗红色的小点,像沾了块干硬的血痂。
“没……没反应?”沈小虎愣住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用布巾擦掉血痂,黑石又恢复了光滑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滴血从未存在过。
“难道是……血太少了?”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指。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留下道浅浅的红痕。他咬了咬牙,刚想再划一刀,又犹豫了——万一这方法根本没用,岂不是白受罪?
他把小刀扔回灶台,拿起黑石翻来覆去地看。表面的纹路还是那么模糊,像被水汽氤氲过的窗纸,怎么也看不清。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他对着黑石嘟囔,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委屈,“平时你都能感觉到我的累,现在我想跟你说说话,你倒装哑巴了?”
黑石当然不会回应。冰冷的触感贴着掌心,像在嘲笑他的幼稚。
滴血不行,那就试试冥想。
沈小虎想起灵溪师姐说过,内门弟子修炼时,会通过冥想与天地灵气沟通。黑石能散发出那么奇特的力量,说不定也能感知到他的意念?
他搬了块干净的柴块坐在上面,双腿盘起,把黑石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学着话本里写的样子,摒除杂念,用心感受手里的石头。
一开始,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杂役院的闲言碎语,王执事的任务簿,还有陈明静师姐那双清冷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这些念头赶走,想象自己变成一缕风,轻轻拂过黑石的表面。
“我叫沈小虎……”他在心里默念,“我想知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断云谷……你是不是认识灰煞……”
他把所有的疑问,像倒豆子似的全在心里说了一遍,说完后紧张地等待着。
柴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伙房传来的剁菜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东边移到了西边,透过窗棂的光斑在地上画出长长的影子。
黑石还是没反应。
别说意念沟通,连最基本的温度变化都没有。沈小虎盘坐得太久,双腿都麻了,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把黑石摔在地上。
“不靠谱……”他揉着发麻的腿,小声抱怨。话本里的情节果然当不得真。
滴血不行,冥想不行,那……试试灵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小虎就自己先摇了摇头。他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哪来的灵气?
但他很快又想起,上次陈明静师姐探查他时,曾说过他体内有“微弱驳杂的灵气”。虽然少得可怜,但聊胜于无,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他按照外门弟子闲聊时说的法子,试着引导体内那点可怜的灵气。双手捧着黑石,闭上眼睛,想象丹田处有团小小的火苗,正努力往指尖聚集。
这过程比砍柴累多了。他憋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丹田处却只有一丝微弱的热意,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好不容易把这点热意引到指尖,刚想往黑石里送——
“噗——”
热意突然散了,像被戳破的气球。沈小虎猛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人用拳头捶了一下。
“咳……咳咳……”
他扶着灶台咳了半天,眼泪都快咳出来了。再看黑石,依旧冷冰冰的,连点水汽都没沾上。
“算了算了……”沈小虎瘫坐在柴堆上,把黑石扔回怀里,泄气地抓了抓头发。
折腾了大半天,又是流血又是憋气,结果啥用没有。这石头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平时它想动就动,想发热就发热,轮到他主动想沟通了,却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他气鼓鼓地说,却又舍不得真的跟它置气。毕竟,这石头救过他好几次命,就算现在不理人,也比那些只会看笑话的杂役强。
柴房的门被推开了,王执事探进头来,手里拿着新的任务簿:“沈小虎,明天去……”他的目光扫过灶台,看见上面的小刀和布巾,又落在沈小虎发红的指尖上,眼神闪了闪,“你这是……干啥呢?”
“没……没干啥,”沈小虎赶紧把手指藏到身后,“刚才劈柴不小心划到了。”
王执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把任务簿递给他:“明天去望月崖清扫石阶,那里最近总往下掉碎石,你去看看,顺便捡些能用的青石回来。”
望月崖?沈小虎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比落星坡险多了,石阶年久失修,常有碎石滚落,去年就有个杂役被砸断了腿。
这哪是清扫石阶,分明是让他去当“探路石”,看看那里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怎么?不愿意?”王执事挑眉。
“愿意,愿意。”沈小虎赶紧接过任务簿,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王执事走后,柴房又恢复了安静。沈小虎看着任务簿上“望月崖”三个字,又摸了摸怀里的黑石。
冰冷的石头贴着心口,安安静静的。
他突然有点怀念落星坡那次的暖意了。
“明天……能不能再帮我一次?”他小声问,语气里带着恳求,“不用像上次那么麻烦,稍微提醒我一下就行……”
黑石依旧沉默。
沈小虎叹了口气,把任务簿折好放进怀里。不管怎么样,明天都得去。
他站起身,拿起斧头,开始劈柴。松木裂开的“咔嚓”声在柴房里回荡,单调却让人安心。
也许……这样也挺好。
它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只要它还在,只要它还能在关键时刻帮一把,就算永远沟通不了,好像……也没那么糟。
沈小虎一边劈柴,一边偷偷看怀里的黑石。夕阳的光透过窗棂,在它表面投下一小块光斑,黑得像能吸光的夜空。
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它就愿意理他了。
少年人的心,总是很容易从失落里生出点新的期待,像雨后柴堆里冒出的小蘑菇,不起眼,却带着韧劲。
黑石在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沈小虎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抡起斧头,劈得更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