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半决赛的强敌
陨星台主擂的灵光在午后阳光中流转，将白玉地面映照得如同琉璃。当沈小虎的青衫身影与苏妙音的素白裙裾在台两端对峙时，看台上数万人的喧哗声竟悄然平息——这场比试的意义早已超越胜负，成了两种极致修行之路的碰撞：以“炁”破万法的实战派，对决以音律动神魂的幻术流。
苏妙音端坐琴前，七弦琴横在膝上，琴尾的凤纹在灵光中若隐若现。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玉指轻悬于琴弦之上，清澈的眼眸看向沈小虎时，带着一丝探究，更多的却是古井无波的平静。天音阁的修行者向来以“静”悟道，纵使面对沈小虎这等连克强敌的黑马，她的气息也未起半分波澜。
“沈师兄可知，音律为何能伤人？”苏妙音的声音清如玉石相击，不似问话，更像在阐述某种道理，“天地有常，万物有声，声者，气之动也。气顺则和，气逆则乱，乱则神散，散则……身死道消。”
沈小虎站在三丈外，青衫被灵风微微吹动。他能“听”到苏妙音话音里蕴含的细微震颤，那是一种与天地共振的韵律，刚入耳时只觉悦耳，细品却能感受到潜藏的精神力波动——这女子尚未动琴，已在以言引气，扰乱他的心神。
“道不同，术亦异。”沈小虎平静回应，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玄蛛环上，“苏师姐以音御气，我以‘炁’凝实，终究要在擂台上见分晓。”
苏妙音浅浅一笑，玉指终于落在琴弦上：“既如此，便请沈师兄品鉴小女子的《静心引》。”
“铮——”
第一声琴音响起时，仿佛有清泉从山涧滴落，在人心头漾开一圈圈涟漪。淡金色的音波以琴身为中心扩散，掠过白玉地面时，竟让坚硬的石材泛起细密的纹路——那不是物理冲击，而是精神力对物质的微妙影响。
沈小虎的“洞察”瞬间捕捉到音波的轨迹：每一道金色涟漪都由无数细碎的精神力节点组成，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他的灵台缓缓罩来。他心口的精神光点骤然亮起，银色丝线高速震颤，试图解析音波的频率，却发现这琴音的波动毫无规律，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如落叶沙沙，刚要捕捉到节奏，又陡然转向，如同变幻莫测的云雾。
“这是……音波幻术的根基——‘乱序共振’！”贵宾席上，研究过精神秘术的老怪物低呼出声，“她在以无规律的精神波动干扰对手的感知，让沈小虎的‘洞察’失效！”
果然，沈小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洞察”依赖对规律的捕捉，可苏妙音的琴音根本无规律可循，银色丝线在音波中乱成一团，连带着他对身体的感知都出现了迟滞——明明想迈出左脚，右腿却先动了半分，观微步的节奏被打乱了。
“铮！铮！铮！”
苏妙音加快了弹奏速度，《静心引》的调子陡然转急，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波澜。金色音波变得密集如骤雨，撞击在沈小虎的精神屏障上，发出“嗡嗡”的闷响。他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蛮山暴怒的脸、李符生惊骇的眼神、赵元昊冰冷的杀意……无数过往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识海中翻腾。
“沈师兄，守住心神。”苏妙音的声音混在琴音里传来，温柔得像在耳边低语，“这些执念若不放下，终将成为你的枷锁。”
看台上的修士们看得心惊胆战。
“不好！沈小虎要陷入幻境了！”
“天音阁的音律幻术太可怕了，杀人于无形啊！”
“快醒醒！别被她的声音迷惑！”
青云宗的席位上，陈明静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她知道沈小虎的“炁”再精妙，也挡不住灵魂层面的攻击——这是他最大的短板，也是苏妙音最擅长的领域。
沈小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识海中的幻象愈发清晰。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同门嘲笑的桃树下，回到了黑风沼泽的生死边缘，回到了蛮山那势大力沉的拳头下……那些恐惧、不甘、愤怒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心口的精神光点剧烈闪烁，明暗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原来……这就是你的极限吗？”幻境中，赵元昊的身影缓缓走来，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连这点精神冲击都扛不住，还敢妄谈挑战我？”
沈小虎的身体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他的“炁”还在丹田流转，可精神层面的溃败让他连调动的力气都没有——苏妙音的攻击直指核心，断绝了他近身的可能。
“沈小虎！”陈明静的声音穿透音波，带着焦急的暖意，“别忘了你在藏书阁说过的话！‘炁’与神，本是同源！”
藏书阁？
沈小虎混沌的识海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想起自己翻阅《上古炁论》时看到的记载：“炁者，神之使也；神者，炁之主也。炁神相济，方得始终。”
“炁”与精神力，本就相辅相成，为何要分开防御？
“苏师姐的琴音以气乱神，那我便以‘炁’定神！”
沈小虎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的识海清醒了一瞬。他不再试图用精神力硬抗音波，而是引导丹田的“炁”逆流而上，顺着经脉涌向心口的精神光点！
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做法——“炁”属阴，主物质；神属阳，主精神，两者向来泾渭分明，强行融合只会导致能量紊乱，轻则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可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炁”如涓涓细流，触碰精神光点的刹那，果然爆发出剧烈的冲突！沈小虎只觉得灵台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疼得他浑身抽搐，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用意志强行压制住两股力量的排斥，逼着它们在精神光点周围缠绕、旋转……
“嗡——”
心口的精神光点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原本狂暴的“炁”被白光驯服，化作一层淡青色的薄膜，包裹在光点外面。金色的音波撞在薄膜上，不再是直接冲击，而是被“炁”膜层层削弱，只剩下微弱的震颤传入光点——那是“炁”的韧性，在为精神力缓冲冲击！
“嗯？”苏妙音的琴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清澈的眼眸中闪过惊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攻击效果突然减弱了大半，仿佛撞在了一层柔韧的海绵上，力道被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沈小虎的眼神重新凝聚，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清明。他看着琴前的苏妙音，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缕“炁”——这次的“炁”中，混杂着淡淡的白光，那是精神力与“炁”初步融合的证明。
“苏师姐的琴音确实高明，”沈小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但你说的‘执念’，于我而言，不是枷锁，是修行的印记。”
他脚下一动，观微步再次展开。这次的步法不再追求极致速度，而是随着琴音的节奏缓缓推进——音波舒缓时，他的脚步轻如柳絮；音波急促时，他的身形快如闪电。他在以“炁”感知琴音的韵律，用观微步的节奏对抗音波的乱序，像在刀尖上跳舞，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
“有点意思。”苏妙音眼中闪过赞赏，玉指再次加速，《静心引》陡然转调，变得高亢尖锐，如同金石交击，刺耳的音波直刺沈小虎的耳膜，要强行撕裂他的“炁”膜！
金色音波如狂涛骇浪般涌来，沈小虎心口的“炁”膜剧烈震颤，淡青色的光晕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破碎。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每一次音波撞击，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灵台。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距离苏妙音，只剩下最后一丈！
这是决定胜负的距离——只要能近身，他有把握用融合了精神力的“炁”指，点断琴弦的共鸣节点，破掉这音律幻术！
苏妙音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玉指在琴弦上一勾，最尖锐的一声琴音爆发出来，金色音波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锐芒，直刺沈小虎的眉心！
“沈小虎！”看台上的陈明静发出一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沈小虎猛地矮身，同时将凝聚了精神力的“炁”全部灌注到右手食指，对着地面的白玉石板狠狠一点！
“观微步·旋！”
他借着反震的力量，身体如陀螺般原地旋转起来，青衫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音波锐芒的同时，竟以更快的速度冲向苏妙音！
“铮——！”
琴音戛然而止。
沈小虎的指尖停在琴弦上方半寸处，凝聚的“炁”带着淡淡的白光，已触及琴弦的共鸣节点。只要再往前半分，这张七弦琴就会失去音波共振的能力。
苏妙音坐在琴前，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沈小虎近在咫尺的脸，玉指悬在琴弦上，没有再动。
整个主擂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数息后，苏妙音缓缓收回手，浅浅一笑：“沈师兄的‘炁’，确实能破万物。小女子……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