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典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陈旧竹简、灵力尘埃和时光腐朽的干燥气息。踏入此地,仿佛一步便跨越了千年。
这里出乎意料的小。
与其说是“室”,不如说是一个大点的藏书洞。几座孤零零的黑沉木书架贴墙而立,上面稀疏地摆放着数十卷玉简。每一卷都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如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禁制光华,彰显着其不凡的身份。
叶凡此行目标明确,便是寻找关于“陨神谷”的一切记载。
他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卷卷玉简。这些寻常弟子眼中深奥无比的禁制,在他的神识下却温顺得如同绵羊。很快,一卷名为《青州异闻录》的古老玉简,吸引了他的注意。
指尖轻点,灵力如同一把精巧的钥匙,微微一转,玉简上的禁制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没有丝毫阻滞。
神识探入,浩瀚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脑海。
玉简的记载与他之前的猜测大同小异,陨神谷确实是上古时期一处惨烈至极的神魔战场。有真正的神只在那里喋血,神圣陨落,无尽的怨气与不散的神力相互纠缠、侵蚀,最终化为了一片鸟不飞、草不生的绝死凶地。
其中,重点提到了“阴阳还魂花”。
此花秉性奇异,生于极阴与极阳的交汇之地,正是在陨神谷最深处的“阴阳泉”旁。而那泉眼周围,有恐怖到难以想象的生灵盘踞守护,凶险万分。
“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没办法。”叶凡心中思忖。
收回神识,他正欲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被书架最底层角落里的一样东西给勾住了。
那是一卷孤零零的玉简,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名字,甚至连外壳都蒙着一层厚厚的、仿佛能隔绝神识探查的灰尘。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神识扫过时几乎会下意识地将其忽略。
真正让叶凡心中一动的,是包裹着它的那层禁制。
那禁制晦涩、古老、复杂,其强度,竟比这里所有玉简的禁制加起来还要强上十倍不止!
“藏得这么深,是怕人看见,还是在等什么人来?”叶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伸出手,尝试用刚才破解《青州异闻录》的手法去触碰。
然而,指尖刚刚接触到那层禁制,一股磅礴、凶悍、带着强烈排斥意味的力量便轰然反弹!
“嗡!”
叶凡只觉得指尖一阵剧痛发麻,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向后一甩。这禁制,竟还带着攻击性。
有点意思。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兴趣。
沉吟片刻,他心念一动,试探性地从指尖渡入了一丝微弱到了极点的古神之力。这股力量与他自身的灵力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至高神韵。
奇迹发生了。
那坚不可摧、霸道无比的禁制,在接触到这一丝古神之力的瞬间,就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华丽的光影效果,它就像烈日下的冰雪,又像是被滴入浓酸的蜡块,悄无声息地、飞快地消融、瓦解。
玉简,开了。
神识探入其中,叶凡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里面记载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功法秘籍,也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神通术法。
而是一篇日记。
一篇由玄丹宗创派祖师亲手写下的,充满惊恐与悔恨的日记!
日记开篇的笔触还算平和,记录着宗门初创的种种艰辛与展望。但越往后翻,字里行间就渗透出一种深入骨髓、几乎要破纸而出的惊恐与慌乱。
“吾悔!吾悔啊!吾晚年所收之徒,天资冠绝古今,丹道天赋甚至远超于我,本以为是宗门之大幸,却不料是引狼入室,为玄丹宗埋下了万世不劫的祸根!”
叶凡的呼吸微微一窒。晚年所收之徒?天资冠绝古今?这指的,不就是那位被后世弟子奉若神明的丹皇老祖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看下去。
“他不是在炼丹,他根本不是在炼丹!他是在玩弄生命,亵渎大道!他痴迷于一种名为‘窃命夺源’的禁忌邪术,妄图以众生为鼎炉,炼制那逆天的神魔大丹!”
窃命夺源!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叶凡脑海中轰然炸响!
无数之前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篇充满恐惧的日记疯狂地串联了起来!
传功长老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死气……
曾经灵气冲天,如今却灵机断绝,彻底沦为一片废土的百草园……
还有丹峰之下,那被用来“镇压”、而非“利用”的大日金炎……
一个完整而又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清晰地浮现在叶凡的眼前!
他瞬间明白了!
百草园数千年来积累的灵药精华,根本不是被消耗了,而是被那位丹皇老祖用邪术,隔着万里之遥,硬生生吸干了生命本源!
镇压大日金炎,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宗门安危,而是为了利用它精纯无比的火毒,作为炼制那邪丹的关键药引!
传功长老,就是他布置在宗门内,监视并执行这一切的棋子和眼线!
丹皇老祖,这个被全宗上下奉为神明、日夜叩拜的传奇存在,才是玄丹宗内部最大、最深、最致命的毒瘤!
他想炼化的,哪里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宗门气运。
他真正想炼化的,是整个玄丹宗,数十万弟子的生命本源!
这老东西,把整个宗门都当成了他的药田!
一抹冰冷至极的杀意,在叶凡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小心翼翼地将这篇日记的全部内容拓印下来。
这份日记,就是一份足以让那位高高在上的丹皇老祖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就在他收起拓印玉简的刹那。
轰隆!
整座丹经阁猛地一震,一股熟悉到让他汗毛倒竖的恐怖杀意,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跨越了无尽距离,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死死攥住。
一个冰冷、森然、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苍老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炸响,震得他神魂都为之一颤。
“小畜生,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