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小镇之前,苏晨还是想要去见一见杨家药铺的那位老人。
韩俏色没有跟着,她似乎另有行程。
很奇怪,在离开前,对方突然给自己的手臂来了下,这让苏晨疑惑。
但是韩俏色没有过多解释,苏晨也不去多想。
抵达杨家药铺后,苏晨并没有被阻拦,由掌柜的亲自带着,去了后院。
那位老人仿佛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躺在躺椅上,偶尔抽一抽旱烟,非常悠闲。
掌柜没有开口说什么,行礼离去。
“杨老先生,我准备离开小镇了。”苏晨直言。
他要去趟中土神洲白帝城,一是本来就答应了自己师傅,要先去那里,二是希望自己师傅有办法帮助自己修复自己的本命飞剑。
毕竟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能修复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自己师傅也没有办法,那修复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杨老头吐了口烟尘,道:“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就离开了。”
苏晨心中微震,但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看穿了自己的跟脚?
后院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苏晨认真思酌了一下,道:“我属于这里。”
无论过去如何,现在自己都属于这里。
这是既定的事实,没有如果。
杨老头用烟杆在空中晃了晃,抖搂了些灰出来,道:“既然你已经拜入了白帝城门下,我也没必要过多押注。”
“你师傅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但在我看来,他还是被低估了。”
“有了这么个靠山,以后你做事也不必太过谨慎。”
“毕竟你有位师叔,各种作死,也没死。”
他似乎没打算聊先前的话题,和苏晨聊了不少。
若是郑大风在此地,只怕是要吃味了。
师傅平常怎么就没和自己说过这么多话?!
苏晨闻言露出哑然之色。
特别是对方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有些奇妙。
自己那位师叔可以那么玩,一方面是心性如此,顺其自然,反而没事。
另外一方面,自己师傅对于他的那位师弟,终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曾经郑居中曾设局,杀他便可证道,便可有无上坦途,而且,成功的可能性还很大。
当时,白帝城所有人都入了局,都想为了大道或者自己心中的某些渴求,杀掉郑居中。
唯有一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郑居中的师弟,柳赤城。
既然柳赤城能够成为这样的例外,那么郑居中,也会愿意为对方例外。
其他人或许都可以作为棋盘中的棋子,随意丢弃,但对待柳赤城,郑居中不会如此。
当然,后者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然的话,柳赤诚可就要真的无法无天了。
“杨老先生对我帮助已经很多。”
“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苏晨认真说道。
杨老头也没有客气,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其实小镇里还有一件最大的机缘,没有被人取走,你要不要去试试?”
杨老头说出了一件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
如果,那把剑一直都在石拱桥下蒙尘,他会感到难过。
因为那把剑,本就应该光芒万丈!
要让这整个天地,看到它的锋芒!!!
……
韩俏色离开苏晨居住的宅子,去了趟老槐树所在之处。
和以前绿色旺盛的景象不同,如今的老槐树已经倒塌,树叶变得枯黄。
她不是来寻机缘的,而是来找人。
“哟,姑娘很俊啊!”
一道人影从老槐树后钻了出来。
对方穿着一袭白衣,少年模样,模样俊俏,眉心处有颗红点,手里捧着半绿不绿,还有些生气的槐叶。
韩俏色见状轻轻一笑,问道:“怎么称呼?”
“东山啊!”
“我叫崔东山!”
“姑娘叫什么?”
少年笑眯眯的,但眼底带着警惕。
韩俏色同样是笑眯眯的,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老小子,有事没事锁定我师侄作甚?”
“安得什么心?”
先前,她发现有人锁定了苏晨,自己便出手切断了。
现在,顺着“线”找上门来。
得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毕竟自己都来了,还有人不怀好心呢?
当老娘我不能打?!
“我说怎么那道气机突然断了,原来是姑娘出手!”崔东山轻轻一笑,道:“姑娘误会了,我这是惜才!”
“怕有些不长眼的东西,随便加害他!”
“所以用了点小手段,观察对方动向,实际是想保护他!”
“而且‘老小子’这个称呼我不喜欢,换一个!”
韩俏色自然是不信这些,她眯着眼,问道:“你的状态很奇怪。”
“哪奇怪了?”崔东山摊开双手,环视自身,道:“我不觉得奇怪啊!”
韩俏色突然出手,想要按住对方的头顶,探一探里面的虚实!
“别闹!”
崔东山怪叫一声,麻溜跑路。
自己这副躯壳境界不高,且刚和神魂融合不久,对方要是用上一些手段,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咦?”
韩俏色有些意外。
因为她突然出手,原本势在必得,但没想到被对方躲了过去。
对方的手段,要在现有境界之上。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一次没抓住,那就两次!
……
苏晨离开了杨家药铺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石拱桥,而是去了家铺子,买了张小镇地图。
接着,他去了阮师傅的铁匠铺。
“阮师傅,秀秀姑娘。”
“我准备出趟远门,等宁姑娘需要的那把剑造好的时候,我大概率能够回来。”
苏晨看着眼前的父女俩开口说道。
“不多待待吗?”
阮秀有些不舍。
阮邛咳嗽一声,道:“年轻人是该去外面闯闯。”
“小镇才多大,没前途。”
一边说着,他突然觉得先前的对话中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这让他陷入了思索。
苏晨嗯了一声,认为对方说得没错。
年轻人是应该出去闯闯,好不好另说,先试试。
阮秀知道没办法阻止,便取出珍藏的糕点,与苏晨分享。
苏晨接过糕点,笑道:“对了,草头铺子的糕点挺好吃的,我现在有钱,打算把它盘下来。”
“以后秀秀姑娘你想吃就去拿。”
阮秀先是眼睛一亮,为此感到欣喜,紧接着如拨浪鼓般摇头道:“这可不行!还是要给钱的!”
苏晨轻轻一笑,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你推我往,他看向阮邛,拿出一袋子金精铜钱,行礼道:“麻烦阮师傅在大骊重新出售小镇原本的山头时,帮我买些山头。”
“到时候金精铜钱应该还有剩余,就当是给阮师傅你的报酬了。”
阮邛似乎没听见,眼神有些警惕地看着苏晨:“你先前说什么?”
秀秀姑娘?
这称呼,你小子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麻烦阮师傅帮我买些……”苏晨只好把刚刚的话再说了一遍。
阮邛摇头道:“不是这个。”
“……”苏晨哑然,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阮秀站出来打圆场,接过苏晨递出的那袋子金精铜钱,拍胸脯保证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你放心去远游吧!”
“对了,如果钱有剩余,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了再还你。”
“作为报酬,以后草头铺子的糕点,我给你打折。”苏晨说道。
“可以!”阮秀也没有再推让。
“对了,小镇有好些座山,良莠不齐,你有没有选中的目标?”
她想起一事,连忙询问。
如果苏晨没有想好的话,她倒是可以帮忙选。
毕竟她知晓一些内幕,而且也能够看出,哪些山头不简单。
“有的。”
苏晨早就做好了准备,拿出图纸,将自己心仪的目标在小镇地图上圈了起来。
等到来日回归,这些都将属于自己。
……
离开铁匠铺之后,苏晨去了趟泥瓶巷,想要找顾璨。
但意外的是,顾璨和他娘已经离开了这里。
“他们去了哪?”
苏晨询问附近的一位老伯。
老伯回答道:“不清楚,是一位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接走了他们,走得挺急,东西都没怎么收拾。”
苏晨略微有些出神,变数越来越多了。
但自己要习惯这样的变化。
苏晨在心中告诉自己。
“那人对他们母子俩如何?”苏晨询问。
“还好吧,看上去没什么恶意。”老伯回答。
苏晨松了一口气,虽然“看上去”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但总比“看上去就有恶意”让人宽心。
“谢谢。”
“没得事。”
老伯离开,准备去街上逛逛。
或许是随便走走,又或许是去找老友叙旧。
“我儿受苦了。”
苏晨路过宋集薪家时,看到对方院门外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的宫装妇人。
在妇人身旁,有着一位抱剑女子,眼神犀利,在苏晨出现的第一瞬间,便把目光扫了过去。
妇人轻轻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担忧,看向苏晨问道:“小兄弟是不是这条街的住户?”
苏晨停下脚步,摇头道:“不是。”
宫装妇人略微有些诧异,不是诧异于苏晨的回答。
而是诧异于这少年在自己面前,似乎很平静。
要知道,她久居高位,早已养成不小的威严。
寻常人看到她,都会不自觉地低头。
但眼前的少年没有。
“难道是位外乡人?”妇人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你可认识这家院子的主人?”妇人继续询问道。
“宋集薪啊,认识。”苏晨没有说谎,坦诚回答。
宋集薪这些年的生活起居都有被记录,遇到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专门负责此事的大骊探子都一清二楚。
后面妇人只需要稍微查证,便能得知真相。
所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哦?”妇人脸上露出感兴趣之色,问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是个怎样的人?”
她毕竟和对方分开太久了。
想要多多了解对方这些年过得如何,和街坊邻居的关系,外人的评价。
或许是心底的亏欠作祟,也或许是为了把自己“儿子”的内心看穿,从而有所准备。
苏晨想了想,避免祸从口出,还是摇头道:“我和他也只算是认识,没有太多密切的往来,不知全貌,不好评价,免得有失偏颇。”
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在其身后的抱剑女子冷声道:“要你给判断就给判断!”
“说这些搪塞的话有什么用?!”
“nmd!”苏晨在心里骂人。
真要给判断、评价,到时候也不见得讨喜。
脾气差,喜欢挑刺的人,怎么都能找出刺来!
自己也是倒霉,来找顾璨人没找到,还撞到了这么个煞星。
“行吧。”
“那我说了。”
苏晨摊手。
反正师叔肯定就在远处,自己也没必要带顾忌。
“你说。”妇人开口。
“宋集薪啊,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虫。”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苏晨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对方妇人的呼吸明显急促,有怒气升腾。
苏晨无语。
看吧。
说委婉点不喜欢。
说真实、客观一点,也不喜欢。
和这样的人聊天,就是难啊!
那位抱剑女子上前了一步,妇人伸手拦住了她,脸上露出笑容,道:“原来如此,那他这些年确实过得挺可怜的。”
“杨花,给些银两给这位小兄弟。”
“是。”名为杨花的宝剑女子取出一颗金锭,递到苏晨身前。
苏晨摇头道:“客气,不用。”
杨花看向了妇人,后者面露思索之色,很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
她原本还想着,少年如果收下这金锭,她就让人告知衙署,说自己钱丢了。
到时候稍微提供些线索,衙署的人便能找上门去,定罪的时候自己都不用暗示,那些搅破脑汁想要往上爬的人,或许就会给对方来个“小事变大”,好来取悦自己。
可惜,对方没上当。
苏晨没有多待,赶紧离去。
妇人看了苏晨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看向了宋集薪家的破旧宅院。
“这小家伙呢?”
“去哪了?”
妇人开口询问道。
有探子从暗中走出,行礼道:“禀皇后,此间院子主人陈平安,已经随一位名叫‘陈对’的女子前往南婆娑洲。”
“据说‘陈对’身世斐然,其家族在南婆娑洲地位崇高。”
“据说?”妇人向汇报的探子扫了一眼。
后者顿时汗流浃背,心中惶恐,强装镇定,道:“情报来源稀少,我们也不敢确定,但‘陈对’身世不俗,这是肯定的!”
妇人闻言轻蔑地呵了一声。
就算对方真是南婆娑洲的过江龙。
那又如何?
折辱了我大骊幼龙的家伙,怎么能让他活着离开东宝瓶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