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清澈亮洁，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池，苏晨愣愣出神。
他有些不敢相信。
那些困扰了自己很久，疯狂且无序的画面和声音，竟然在刚刚，全部消失了。
他的眼前不再有那些各种负面情绪伴随的记忆画面浮现，耳边也没有那些极端、邪恶、低俗的话语如同苍蝇的嗡嗡声一般扰乱他的心绪。
一切风波好像都已经平息。
自己现在终于处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了。
嗯，一个正常的环境。
苏晨第一次感觉到，身处一个“正常”的环境，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我……完成了那些负面情绪的消化。”
他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自语。
他有些高兴，也有些庆幸。
与此同时，他又感觉到一丝荒诞和不真实。
刚刚经历的那些，就像是入眠后的一场梦。
一场难以言喻的，复杂噩梦。
“为什么突然消化了？”
紧接着，苏晨心中冒出了一个问号。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不去“消化”那最后一道负面情绪，任由对方影响自己。
因为他不想自己真的变得漠然，冷漠地看待一切。
熟悉更多这个世界秘密的他，清楚地明白，这很有可能会让他的“人性”逐渐被“神性”占据。
甚至，更糟糕一点，如果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了一段漫长的路程，有一天突然发现，这条路是“错的”，想要换“道”。
到时候，极有可能把自己变得人不人，神不神，鬼不鬼。
成为某种独特的、异样的怪物。
“修行路上，真是危险重重。”苏晨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他感觉自己差点踏足了一条很有可能会让“自我”迷失的道路。
如果自己一直沿着那条道路走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不再是“自己”。
好在及时发现，醒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消化的核心和关键，不是直面负面情绪且不被其影响？”
他往更深层次思考。
原本他以为，“消化”的关键，在于直面那些负面情绪且不被那些负面情绪影响。
这个想法也得到了一定的验证。
他用这样的方法，的确“消化”了一些负面情绪。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明显指向了另一个答案。
——就算被某些负面情绪携带的画面或内容影响，他也能够顺利完成“消化”。
而且，两种消化结果，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他现在没感觉到什么不同。
“也许……没有绝对正确的路，只是不同的选择，会把我推向不同的终点。”
苏晨思索，得到了一个新的结论。
人生在世，谁都难免被别人的情绪影响，而被影响后到底该怎么做，则属于个人选择问题。
并不是你被别人的情绪影响，就会立刻反映出被影响后的“好”或“坏”。
不同的选择，将会通往不同的道路。
不同的道路，有不同的阻碍、风景、以及终点。
“嗯，没错。”苏晨肯定了这个新的答案。
他不再多想这方面的事情，开始内视自身。
“它还在重塑剑身，而我的身体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把先前破碎的米白色袖珍小剑，对方碎得很彻底，剑身变成了一片片锋利的多边形碎片。
不过，根据对方自述，这是它刻意自毁，目的是重塑新的剑身。
有那么一点破而后立的意味。
此时，对方碎开后的那些碎片正在和那些散发着光芒的奇异符文融合，进度不算快，但看上去很顺利。
已经初步有了形状，剑身比先前大了许多，具体细节暂时还看不清楚，因为被光芒笼罩。
接着，苏晨的目光望向了“无邪”，对方残破的剑身比先前有明显好转，裂痕淡化了，原本黯淡无光的它，此刻竟也散发了些许光泽，只不过极其不明显。
如果不是苏晨每天都会看看它的情况，对对方非常了解，哪里有裂痕，裂痕的纹路是怎么样的，都了如指掌，恐怕根本没办法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恢复些了吗？”苏晨询问。
先前，“无邪”曾恢复意识，但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道自己把先前所获得的负面情绪完全消化后，对方有没有再一次好转、苏醒。
丹田小天地中，除了那把袖珍小剑融合特殊符文的动静，没有其他声响。
“无邪”没有回应苏晨。
苏晨感应一下，确定对方是真的没醒，而不是在闹脾气，因为先前的事情，不想理他。
这让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今天废了那么大力气，竟然只是让对方苏醒片刻，剑身有了细微好转。
以后的道路，真是任重道远。
“不过好在是看得到希望。”
转念一想，苏晨露出笑容。
因为他迈出了重要一步，找到了修复“无邪”的方法，虽然过程比较困难，艰辛，但只要能看到希望，那就还好。
无非就是要走的路比寻常的路漫长了些，艰难了些。
但只要知道可以抵达终点，那苏晨就不担心。
看得到终点，你就能走到终点。
接着，苏晨内视自身其他地方，他看到，自己的经脉比先前要更加宽广，能够支撑更多灵力或灵气流淌，气府也比先前更大了，能够储备更多灵力。
这是好的变化。
同样也有坏的变化。
苏晨还看到，自己的经脉有损，表面有细微的伤痕，显然是先前让它们超负荷工作，导致出现了损伤。
不过并不严重，稍微休养，就能够自行恢复。
“还好，没有出大问题。”
苏晨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这点损伤，收获明显要大很多。
而且，就算没有这些好的变化，但是找到了一条可以修复“无邪”的道路，并且基本明白了如何“消化”那些积压、凝结的负面情绪载体。
那这段时间的付出，就足够值得。
而且，苏晨还确切的感觉到，自己多了一种能力。
一种独特的，玄妙的能力。
这种能力没有学习的过程，完成消化之后，他便神奇地直接会了。
就像是天生的一样，不需要学习，也不需要过多的练习。
直接成为了他能够掌控的一种能力。
当然，也有可能是“无邪”带来的一些反哺。
只是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反哺的过程。
对岸，韩俏色一直留意着苏晨的状态，只要对方表现出即将崩溃或者坚持不住的情况，她就会出手，避免最坏的结果诞生。
不过，苏晨并没有让她失望，她看到对方一直在苦苦坚持，并且情况一点点好转，状态越来越好，这才放心下来。
终于，她看到苏晨睁开了眼睛。
对方明亮的眼眸中，不再有那些疯狂、欲望。
“好了？”韩俏色开口询问。
“嗯，多谢师叔护法。”
苏晨点头，从灵池中站起身，向自己的师叔道谢。
如果不是韩俏色守护在一旁，有些事情，他其实也不会那么大胆，放手去尝试。
当然，他也不只是有韩俏色在兜底，齐静春齐先生肯定也在默默关注。
这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韩俏色闻言摆了摆手，道：“理所当然的事。”
“收获如何？”
苏晨闻言露出笑容，道：“收获很大！”
“我已经基本明白了先前吸收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并且初步掌握了，消化它们的方法。”
“我的那把本命飞剑，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修复。”
“还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说到这里，苏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很显然，他对这个特殊的能力很满意。
“哦？”韩俏色露出好奇之色，询问道：“是什么？”
苏晨轻轻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韩俏色眉头一挑，微侧脑袋，感觉有一股怒气从心田升起，冷声道：“你……”
她刚想斥责苏晨几句，认为对方不应该这样和自己说话。
但是话到嘴边，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方不告诉自己就不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毕竟，对方是笑着说的，明显开玩笑的口吻。
不是那种冷漠地、厌恶地说：“懒得告诉你。”
这没什么才对。
顿时，她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你刚刚影响了我的情绪？”
她的感知终究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刚刚自己的不同寻常。
那一丝怒气升起的很不对劲。
她本没有理由生气的才对。
“是啊。”苏晨笑容灿烂，道：“我甚至还能挑起师叔你的其他情绪，试试你要不要试试？”
“还是别了吧。”韩俏色的脸色越发古怪。
因为她清楚，对方说的其他情绪，是指哪方面的。
她清心寡欲很多年，可不想有那样的反应。
这会让她非常的尴尬。
而且，如果真的有了那方面的情绪，这里没有其他人，自己宣泄的对象，只可能会是苏晨。
这就更尴尬了。
毕竟对方喊自己师叔呢。
突然有那么一点理解某些人喜欢说的“伦理败坏”了。
“你胆子大了呀！”
“敢拿我开玩笑！”
韩俏色有一种上去给苏晨来一板栗的冲动。
接着，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赶紧审视内心，检查自己有没有被影响。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莫名的力量影响情绪，刚刚是她的正常情绪。
这才让她松一口气。
还好对方没有再来一次，不然她可能真的要生气了。
苏晨轻轻一笑，走出灵池，湿漉漉的衣裳不断滴水，滴答滴答。
苏晨调动灵力，用灵力将自己衣服上的水迹烘干。
水汽升腾，转眼间，他的衣服便干了。
他走到韩俏色身旁询问道：“师叔，这是哪？”
他先前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这里，身处在灵池中。
难道自己已经到了白帝城？
韩俏色没有在意先前的事情，回答道：“是老龙城里的一块宝地。”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外面那些人。
有人已经叫唤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可没有功夫理他们。
等事情结束，自己按照规矩，给对方进行一些补偿就行。
到时候，就算对方把事情折腾到文庙去，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其实文庙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管这么多事。
“还在老龙城啊。”
苏晨感觉有些可惜。
毕竟如果已经到了白帝城的话，那就真的非常棒。
就像是出门旅游，睡一觉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接着，苏晨好奇询问道：“是谁家的产业？”
像这种地方，又在老龙城，不可能是无主之物。
毕竟老龙城那些人也不是瞎子傻子，不至于发现不了。
像这种宝地，只要被发现了，肯定会竞争出一个“主人”，不可能空着。
韩俏色露出思索之色，想了想，然后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好像是叫‘符’家。”
她记忆里好像对方有自曝家门，但是她并没有太在意。
她对各州人物比较了解，也掌控了很多情报。
整个东宝瓶州，她只在意两个人。
都是文庙某位大人物的学生。
而且她也不是怕他们，单纯就是尊敬。
则是原因，则是因为自己的师兄。
她可以看不起很多人，也敢看不起很多人。
但是不敢看不起那些自己师兄看得起的人。
“符家啊。”苏晨露出恍然之色。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因为他想到了符南华，虽然当时在骊珠洞天，自己已经让对方大出血了一波。
从他那里得到了两袋子金精铜钱。
而且某些事情，也有自己师傅在其中推波助澜的成分。
但其实，符南华当时确实流露过杀心，只不过是被自己师傅捕捉，然后放大了。
“要不要再薅他一次？”苏晨思索。
在这个方面，他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因为无论如何，有些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其实是不管你当时是怎么一个想法的。
或好的，或坏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而且，他不清楚符南华还计不计较当时那件事。
如果对方还计较的话，那他就更没有理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毕竟，他早就不是当时那个无依无靠也没有什么手段的陋巷少年了。
……
灵池外。
越来越多的人在远处观望。
因为随着时间的发展，消息传开了，不少人都知道，符家似乎是碰到了“过江龙”！
对方非常强势，直接霸占了符家的灵池，这可是一块宝地。
当年符家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把这地方拿下，不可能拱手让人。
“这次符家惹上事了，只希望这铁板够硬，直接把符家打穿！”
“兄弟你在做梦呢！符家都强势多久了？一直都是老龙城里的龙头势力，就算是外面来的过江龙，来了这里，惹了符家，也得趴下，变成虫！”
“是啊，符家的实力强大，据说他们家主已经快要迈过那道门槛，成为元婴境的大修士了！谁能对付得了他？”
“嘶！”有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露惊骇之色，道：“符家家主竟是快要成为元婴境大修士了？”
“以后符家真的要在老龙城的一家独大了！”
“是啊！”不少人附和。
在这里，元婴境确实是大鳄，能站在山巅俯瞰众生。
他们大多都是老龙城的本土居民，对于符家的实力，有最为真实的感受。
他们不认为，外来者真的能把符家怎么样。
“姐，你说符家这次，会大出血吗？”
在一座宽阔宅邸中，石桌旁，一位少年询问自己的姐姐。
他也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好奇事情会怎样发展。
少年的姐姐很美，容颜清丽，她穿着青色的衣裳，右手托腮，眺望远方姿态和神情都略显慵懒，道：“不好说啊。”
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些看不清符家那边的情形。
“这样啊。”少年略微感到有些可惜。
平常自己问姐姐问题，姐姐一般都能告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知识非常渊博，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个问题，对方也不知道答案。
“范二，你自己待着，我出去一趟。”少年的姐姐开口。
被称作“范二”的少年问道：“去哪？”
“去转转。”
“又是去偷偷喝酒？”
“……奥，别告诉爹。”
“哈哈，好！”少年露出笑容，很快，他笑容淡去，犹豫一下，提醒道：“喝酒伤身，姐姐你还是要控制啊。”
“嗯，放心，不会多喝。”女子嗯了一声，在少年的视线中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