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余眼眶蓄满泪水，只是摇头。
“宫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回来，有没有因为我？你选择回来，有没有几分念头是为了我？”
眼泪早已浸满宫余脸上的伤口，又痛又痒，但此刻让宫余难受的，只有那颗抽痛的心，“有，有……当年，在离开之前，我总以为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小孩子的懵懂，长大后，你就会有新的追求，不会因为我的离开影响生活，我没想到走后事情会变得那么复杂，更没想到你会为我付出那么多……是我错了，是我不认真对待这段感情，是我辜负你。”
“你真的有因为我才选择回来吗？”
宫余含泪说道，“我有，回去之后，我看到你因为我而难过，我才明白自己比想象中要在乎你很多很多，这次回来，我就已做好不再回去的决心，哪怕你不再接受我，我也会继续留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陪着你度过余生。”
“那你就更该回家了，我已经到极限了，很快就会彻底消失，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不要。”宫余还是摇头，“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不要你死，能不能换成我，我才是该死的人。”
“我死了你难过，你死了我就不会难过吗？”
宫余握紧剑柄，落着泪，却释怀了一般，苦苦笑道，“我不会让你一人离开，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有什么能比活着重要，何况死了之后，你我什么都散了，一切都会到此为止。”
宫余擦去眼泪，坐到结界前方，“你活多久，我就活多久。”
“……”
宫余的头发已被冰雪覆盖，肩上也落了厚厚一层雪花，但他毫不在乎，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结界。
寒风呼啸，天空阴沉，反潭边既充满了喧嚣，又是一片死寂。
过了半刻钟，结界里再次传来声音，“我肉身已碎，如今只剩一丝意念，你想再见我，就去找我哥哥，我在他那里留了可以让我回来的法子。”
宫余死沉下去的心活了几分，刚想问是什么法子，眼前的结界就在他刚燃起希翼的眼睛里碎掉了，宫余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风雪太大了，来回扫了一遍，那结界就散得干干净净。
宫余猛然吐出一口血，呼吸凝滞，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逸儿，逸儿，你还在吗……”
“呼呼——呼呼——”大寒境的异象渐起，伴随着空灵的怒吼，“混账！究竟是谁祭的阵，竟如此无法无天，夹带私货，要强行散了我们！”
在刺骨寒气的刺激下，宫余的脑袋忽然剧烈疼痛起来，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眼发黑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看起来颇为瘆人。
“逸儿……”
风雪将其他所有的声音埋没，宫余趴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腐烂时，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天翊给他疗伤时，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要他这具身体在合适的时机废去，而现下究竟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宫余已经顾不得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
安静的庭院久久迎来其他神门的人，踏出院中，里面是旭阳高照，万物和鸣，门前兴草绿，清风拂叶影，乃难得一见的惬意清幽之景，令人一进入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红缇门弟子领着客人到门口，轻轻敲门，道，“门主，青夜夫人和青夜少主到了。”
门开了，青夜焚瑛和青夜桀宇径直走了进去，屋里是红缇门的三位长老和红缇百雅，红缇百雅坐在床边，照看还未苏醒的红缇真予。
青夜焚瑛和青夜桀宇是来看红缇真予的，见他未醒，有些失望，青夜焚瑛问，“五日了，按理说该醒了，怎么还没动静？”
红缇百雅道，“快了，这些日子他的魂体越来越稳定，醒来是迟早的事。”
青夜桀宇看着红缇真予，问，“之前他说的异魂之事当真是假的？”
“天翊说他已经帮真予完全修复了魂魄，就算是魂魄割裂也能恢复如初，我们在大寒境见他时，你们不是也在吗？天度特意检查了他的情况，的确只查到一个魂魄，根本就没什么异魂。”
青夜焚瑛道，“那他回到这个身体后，你们可再次检查过？”
“哼。”红缇百雅冷哼一声，道，“回来第一天，天郝就带人来查了，连续查了三次，要真有异样，消息早到青夜门去了。”
青夜焚瑛收回目光，走到闭目养神的三位身前，从袖中掏出一份请柬，放在一旁的桌上，道，“三位长老，今年的神门大会于一个月后在青夜门举办，这次，希望红缇门带上红缇真予。”
凡华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青夜焚瑛对他们行了一礼，道，“告辞。”
青夜桀宇一直盯着红缇真予看，青夜焚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红缇真予，就把他拉走了。
红缇百雅轻轻摸着红缇真予的脸，心疼道，“身体都恢复了，怎么还没醒……”
就在这时，宫余的眉头突然动了一下。
红缇百雅动作一顿，轻轻唤道，“真予，真予？”
红缇门的三个长老睁开眼睛望过去。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床顶，神情呆滞。
红缇百雅紧张道，“真予，你没事吧，你别吓阿娘，真予？”
床上的人瞳孔慢慢聚焦，过了好一会，才迟钝地看向红缇百雅。
“真予？”红缇百雅捧着他的脸，轻轻道，“真予，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宫余嘴唇微动，有气无力地问，“我的身体怎么动不了？”
“没事的，你刚醒来，控制不住身体很正常，最多三日，你就会恢复的。”红缇百雅喜极而泣，情绪激动，“没事就好，真予，你吓死阿娘了。”
宫余定定地看着她，红缇百雅的开心让他觉得心口发酸，因为他清楚红缇百雅想见的红缇真予已经不在了。
红缇百雅拿起一旁的碗，道，“来，先喝点水。”
“阿娘，逸儿呢？”
红缇百雅动作一顿，放轻声音道，“你先好好养身体，等恢复了，阿娘再跟你说。”
宫余神色暗暗，道，“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