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骑兵的怪叫和马蹄踏地的闷响,沉重地敲打着山谷。
风卷着那股混合汗臭、皮革和马匹的浓烈膻味,直扑恪卫将士的面门。
“突厥人!跑啊!”
“我的货!”
“别挡路!”
长孙家及几家合伙商队的护卫彻底慌了。
勉强维持的队伍瞬间炸开。
护卫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几辆满载绸缎瓷器的马车被惊马拖拽着撞在一起,
精美货物滚落一地,转眼被纷乱的马蹄踏成碎片。
这狼藉景象,与恪卫纹丝不动的军阵形成刺眼反差。
秦红梅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的混乱,心中暗骂一声“竖子不足与谋”,
脸上却冷若冰霜。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尘土和铁锈的空气让她头脑更加清醒。
目光如电,死死锁住越来越近的突厥骑兵洪流。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冲在最前的刀疤百夫长脸上狞笑更甚,
他甚至看清了对面唐军阵中那女将紧抿的唇线。
他猛地举起弯刀,用突厥语嘶吼着放箭的命令!
几十支粗糙的骨箭铁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扑向恪卫的车阵!
咄!咄!咄!
大部分箭矢深深钉入厚实的粮车木板或油布。
少数越过车阵,也被恪卫步兵举起的圆盾稳稳格挡,
只传出几声闷哼——有人被流矢擦伤了。
这点箭雨,对背靠坚固车阵、早有防备的恪卫而言,
如同隔靴搔痒。
秦红梅眼神骤然锐利,时机已到!
她手中令旗猛地向前一挥,清冷的声音穿透喧嚣:
“弩手预备——!”
“三连速射——!”
“放——!”
命令如冰冷的链条瞬间传导。
车阵后方,密集的机括上弦声“咔咔咔”连响!
紧接着——
“嗡——!!!”
一片低沉恐怖的嗡鸣骤然爆发!
那不是零星箭矢,是上千支精钢短弩矢,
在连弩强劲的机簧推动下,瞬间脱离弩匣,
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色铁雨!
阳光似乎都在这片金属洪流前黯淡了一瞬!
冲锋的突厥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铁壁!
噗噗噗噗噗!
利刃撕裂皮肉筋骨的声音连成一片!
“呃啊——!”
“我的眼睛!”
“长生天——!”
惨嚎与战马的悲鸣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呐喊!
冲在最前的二三十骑,连人带马,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瞬间栽倒!
人马身上瞬间插满颤动的弩矢,鲜血喷溅在干涸的土地上!
后续骑兵收势不及,巨大的惯性让他们撞进这片死亡荆棘,
引发更惨烈的碰撞与践踏!
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突厥锋矢阵,
在恪卫连弩首轮齐射下,便被硬生生削去一层!
余下的骑兵被这从未见识过的恐怖火力打懵了,
冲锋势头猛地一滞,脸上只剩下惊骇!
“装填!”秦红梅的命令冷酷如冰。
弩手们动作迅捷,哗啦一声压下弩臂,新的弩匣瞬间卡入,整齐划一。
就在突厥人惊魂未定、阵型散乱的刹那,
秦红梅眼中寒光一闪,令旗直指混乱的敌群,厉喝:
“骑兵队!随我——杀!”
“杀——!”蓄势待发的两百名恪卫骑兵,爆发出震天怒吼!
秦红梅一马当先!骏马猛地窜出车阵预留的缺口!
改良的高桥马镫让她双脚稳如磐石,人马合一,速度瞬间提到极致!
她身后的两百骑兵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
紧随着那道飒爽的身影,狠狠撞入混乱的突厥骑兵群中!
“斩马腿!削人头!”冲锋中,秦红梅的厉喝清晰传来。
恪卫骑兵手中的精钢横刀,在阳光下划出致命的弧线!
凭借马速与马镫带来的稳定,刀锋精准劈向突厥战马的前腿!
或是借助冲击力,横刀斜削,直取马上骑士的脖颈!
噗嗤!咔嚓!
战马悲鸣栽倒,将骑士重重甩飞!
人头伴随喷溅的血泉飞起!
横刀轻易劈开简陋皮甲,撕裂血肉!
恪卫骑兵的冲锋,如同快刀斩乱麻!
装备、训练、士气、武器的全方位碾压!
残余的突厥骑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和劈砍,
在恪卫骑兵恐怖的冲击与锋锐横刀前,显得笨拙无力!
恐惧吞噬了勇气,怪叫变作绝望哀嚎,纷纷调转马头逃命!
恪卫骑兵紧追不舍,刀光闪烁,不断有突厥骑兵惨叫着落马。
战斗,从突厥冲锋到彻底崩溃,前后不足半个时辰!
山谷中,只余遍地人马尸骸与刺鼻的血腥。
一百突厥轻骑,连同刀疤百夫长,无一生还!
恪卫方面,仅十余人被流矢擦伤或近战受轻伤,无人阵亡!
长孙家幸存的护卫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看着满地尸骸和恪卫士兵手中滴血的连弩,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他们望向秦红梅和恪卫的目光,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敬畏。
秦红梅勒住战马,冷漠地扫视战场:
“打扫战场!补刀!收集箭矢、弯刀!把突厥人的马牵回来!
尸体…堆起,焚之!”
“遵命!”恪卫士兵轰然应诺,立刻行动,麻利而专注。
这份铁血与高效,再次深深震撼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商队护卫。
数日后,朔州城外,唐军大营。
连绵营帐铺展。
听闻恪记护粮队抵达,携“特殊”军粮,途中更全歼突厥游骑百人,
连代国公李靖都被惊动,亲率将佐迎出辕门。
眼见那数百辆满载大车,尤其是秦红梅身后那支风尘仆仆却军容整肃、杀气未散的恪卫,
以及缴获的数十匹突厥战马与成堆弯刀弓箭,
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军神,眼中精光一闪。
“好!好一支劲旅!”李靖的目光首先落在恪卫背负的连弩上,
那独特造型与弩匣让他瞬间了然全歼百骑的关键,
“好犀利的机弩!蜀王殿下……真乃及时之助!”
他亲自上前,拍了拍一辆大车,对秦红梅道:
“秦教头,辛苦了!一路凶险,恪卫打出了大唐军威!
速请将士们入营休整!至于这些粮草……”他指了指车队,
“本王要亲自验看!”
很快,一包包灰扑扑却坚硬厚实的蝗虫蛋白饼,
一筐筐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被搬至中军帐旁空地。
李靖拿起一块蛋白饼,入手沉实,敲之铿然。
他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口感粗糙微咸,一股扎实的饱腹感迅速升起。
“此物……确能顶饿!耐储运,甚好!”李靖颔首,
又拿起一个土豆,“此便是蜀王信中所言,可作粮可作种的‘土芋’?”
“正是,大帅。”秦红梅答道,“蒸煮烤皆宜,饱腹,产量高。”
李靖即刻吩咐亲兵:
“取些蒸熟,分与营中伤卒尝食!
再择品相佳者,交随军老农辨识,看能否于附近稳妥之地试种!”
安排完毕,秦红梅方从怀中取出一密封铜管,双手奉上:
“大帅,此乃蜀王殿下呈您的密信。”
李靖接过,验看火漆完好,拆开细读。
前为问候物资清单,待看到最后几行时,
这位见惯惊涛的军神,指节微微发白:
“…蝗虫蛋白饼耐储扛饿,土豆可为军粮亦可推广边民种植以实疆土。
小子妄测,突厥此来,其势将竭。
若大将军能诱其主力聚于一处,或有机可乘…
小子于长安偶得一物,或可助大将军破敌,旬日内必遣心腹携往军中,万望验看。”
李靖缓缓放下密信,目光再次扫过帐外正试吃蒸熟土豆与蛋白饼、面露惊奇满足的士兵,
复又想起恪卫彪炳战绩与那恐怖连弩。
他捻须,望向北方阴山方向,目光深邃如渊。
“蜀王…李恪…”他低声自语,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你这‘大礼’,本帅……静候佳音!”
与此同时,长安城郊,恪记最隐秘的一处工坊内。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石与硫磺混合气味。
李恪浑不在意,正兴奋地指挥几名心腹工匠,
小心翼翼地将一些湿漉漉的“黑泥团”从木模中倒出,摊在竹席上阴干。
旁边一辆盖着厚毡的平板车上,已堆着几十个同样拳头大小的“黑疙瘩”。
李恪手中,紧攥着几张画满墨线与奇异符号的图纸。
他看看那些不起眼的“黑疙瘩”,又看看图纸,
脸上露出混合着期待与促狭的笑意:
“红梅姐,李大将军……这份‘霹雳’之礼,盼能合用!
突厥颉利的好日子……怕是真要过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