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失在时空裂隙时,无意识地吸收了太多混乱的能量。”楚嚣的眉头紧紧锁起,“这些能量正在侵蚀他的神魂,寻常的物理或法术手段,都无法触碰到他。”
“那怎么办?”柳岸急得快要跳脚。
楚嚣的目光,落在那道紧闭双眼、神情痛苦的身影上,片刻后,转向沈璃:“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最深的执念,才能穿透这时空壁垒,将他唤醒。”
最深的执念。
答案不言而喻。
花铃。
可花铃,此刻正在她一生噩梦的源头,天机商会。
救人,迫在眉睫,一刻都不能耽搁。
“走。”沈璃站起身,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去天机城。”
楚嚣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梵音渡操纵着轮椅,与他们并肩,柳岸则小心翼翼地背起仍在昏迷的赤练。
一行人,目标直指六界最富庶也最神秘的所在——虚空海之上的浮空城,天机城。
天机城,一座悬浮于云海与虚空之间的宏伟巨城。
整座城池由一种不知名的白色玉石铸就,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流光,仙气缭绕,宛如神迹。
城外,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强大结界将其笼罩,隔绝了一切外来者的窥探。
“这结界与地脉相连,强行攻击,只会让整座城自毁。”梵音渡取出一盏古朴的琉璃灯,灯火摇曳间,一层稀薄的佛光将众人笼罩,“我的佛国秘宝,只能暂时遮掩我们的气息,无法穿过结界。”
楚嚣抬眼,那双潋滟的紫眸中,倒映出天机城复杂而精密的能量流转轨迹。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这里。”
他所指之处,空无一物。但在他的感知中,那里是整座大阵能量流转最快,也是最薄弱的节点。他虚弱的身体无法撕裂空间,但找到一个微小的漏洞,却并非难事。
他指尖妖力微吐,那片空间泛起一丝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就是现在!
众人心领神会,化作数道流光,在那涟漪闭合之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去。
与此同时,天机城最深处,地心剑冢。
这里是整座浮空城的核心,也是它的动力源。
下方是翻滚了万年的地心熔岩,炽热的火浪将整个巨大的洞窟映照得一片赤红。
花铃被数十道刻满了符文的漆黑锁链,锁在剑冢中央的祭台之上。
她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剥去,只留下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雪白的肌肤与漆黑的锁链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的父亲,那个在外人眼中豪爽仁义、颇具传奇色彩的天机商会之主花重金,此刻正站在祭台之下。
他身着一袭繁复的金色祭祀长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和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与冷酷。
他仰头看着祭台上的女儿,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而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举世无双的宝物。
“铃儿,你看这地火,多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陶醉,“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她就像这地火中最纯粹的一缕火焰,炙热、美丽、独一无二。”
他腰间,一柄华美至极的古剑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剑身轻颤,仿佛在哀泣,在示警。
“啪!”
花重金反手一巴掌抽在剑鞘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闭嘴!别吵到我的铃儿。”
那声剑鸣,如一道惊雷,劈开了花铃混沌的意识。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嘶哑:“我娘……她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
花重金竟毫不否认,他看着花铃,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是。她本是这剑冢的奴隶,是我给了她爱情,给了她荣华富贵,让她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只有在最极致的幸福与爱意中死去,她的剑道圣体才能毫无怨念地与剑身融合。她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也是天机商会至高无上的象征。”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炙热。
“而你,铃儿,你比她更完美。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她生命的延续,是花家万年不遇的至宝。能成为神剑的一部分,获得永生,这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我爱你,正因为爱你,才要让你以这种最完美的方式,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这番话,如最恶毒的诅咒,让花铃浑身冰冷。
一旁,花千屿神情尊崇地看着父亲,随即转向花铃,冷冷道:“妹妹,你享受了花家这么多年的供养,现在,是你报答家族的时候了。”
父亲的疯狂,兄长的冷漠,彻底击碎了花铃最后一丝幻想。
她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下去,意识沉沦,如坠冰窟。
就在铸剑仪式即将开始的瞬间——
“轰——!”
剑冢的入口处,一声巨响,厚重的石门被狂暴的灵力轰然炸开!
“花重金!把人交出来!”沈璃的声音,如一道利剑,刺破了这片死寂。
“放肆!”
数名天机商会的长老怒喝着从暗处现身,磅礴的灵力瞬间将整个剑冢笼罩。
楚嚣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主动迎上了那几名实力最强的长老。柳岸和梵音渡一左一右,一个布下防御阵法护住众人,一个拨动琴弦,无形的音刃如潮水般涌向敌人。
“拦住她!”花千屿见状,身形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直扑沈璃。
沈璃却看也不看他,她眼中只有一个目标——祭台上的花铃!
她将那团沉睡的、包裹着刘黎安魂体的时空能量托在掌心,不闪不避,冲破重重阻碍,来到了祭台之下。
“花铃!看看谁回来了!”沈璃对着祭台上神情麻木的女孩大喊,“他遵守了约定!”
刘黎安。
这个名字,让花铃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她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了沈璃掌心那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哭出来,花铃!”沈璃引导着她,“把你的眼泪,滴在他的身上!”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花铃的眼角滑落,穿过炽热的空气,精准地滴落在那团躁动不安的时空能量之上。
那滴蕴含着最真挚、最纯粹情感的泪水,竟奇迹般地穿透了时空之力的壁垒,融入了光团的核心。
嗡——!
光芒大盛!
沉睡的魂体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一双懵懂的、清秀的眼眸,那眼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时空流转的无尽沧桑。
刘黎安,彻底觉醒。
他的身影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所有的攻击都径直从他半透明的身体上穿透而过,无法伤及分毫。
他看了一眼祭台上泪流满面的花铃,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转向了正朝沈璃攻来的花千屿。
下一刻,他的身影凭空消失。
花千屿心中警兆大生,他引以为傲的步法和淬毒的银针在一瞬间准备就绪,然而,一切都晚了。
刘黎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只是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身侧的空气,一点。
花千屿周围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塌陷、折叠。
他就像被困在一个无形的、不断扭曲的玻璃盒子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那方寸之地。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绝对的空间掌控面前,成了最可笑的戏言。
“不——!”
眼看花千屿即将被空间之力碾碎,花重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我的剑……我的心血!谁也别想毁掉!”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脚下的祭台核心。
整个地心剑冢剧烈地颤动起来,下方的万年地火冲天而起,无数道血色的符文从四面八方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要将所有人炼化,用他们的血肉,完成最后的献祭!
“哈哈哈哈!都来吧!都来成为我神剑的养料吧!”
看着父亲彻底疯狂的模样,花铃眼中最后一丝孺慕之情,也彻底破碎了。
她真的是个灾星。
母亲因她而生,也为她而死。
朋友为她受伤,为她涉险。
刘黎安为她魂飞魄散,又为她身陷险境。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这个男人,源于这个家族所谓的“荣耀”。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响彻剑冢。
花铃挣断了锁链,她没有逃跑,而是主动迎向了那冲天的地火。
她雪白的肌肤在火焰中寸寸燃烧,体内的剑道圣体本源,在这一刻,被她毫不犹豫地点燃!
一股凌厉到足以斩断天地的剑意,冲天而起!
她伸出手,那燃烧着她生命与灵魂的火焰,在她手中凝聚成了一柄无形的剑。
她亲手,将这一剑,斩向了自己的父亲。
花重金脸上的狂笑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那道由至纯剑意凝聚而成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光芒,向他斩来。
噗嗤。
剑光穿心而过。
花重金踉跄着后退,难以置信地倒下。
他看着女儿燃烧着的身影,那逐渐化作剑灵的模样,脸上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天地一剑……”
“在这样的纯粹的爱里,诞生了……”
他脑袋一垂,彻底没了气息。
在他怀中,一枚与当初萧瀛身上极为相似的黑色玉佩,轰然碎裂。
一道微不可见的血色讯号,无视了层层结界,冲破天机城的上空,如流星般,射向了遥远的中域大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