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今日已安排好,可以出发了。”魔宫大殿上离沅半跪在下位,等着圣主起身。
“先不急,等三护法回来再说。”魔域圣主手上把玩着装有一半葡萄酒的琉璃杯,是当年迁寒投效时带来的。
离沅也认出了这杯子,直接起身没好气地说:“圣主提他做什么?上次若不是他多事,哪里会有神林那帮草木说话的机会!”
“你呀,这脾气何时才能改改!”放下手里的酒杯,魔域圣主从宝座上起身,负手而下,“上次我劝你修身养性,还是当耳旁风。”
“我,我就是看不上他。一个人族,跟我平起平坐这么多年。论实力他最多及我三分之一,就会出些他们人族那登不上台面的勾当。圣主,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那么看重他?”离沅吐露着心中积压依旧的不满。
魔域圣主来到她的面前,轻轻抚了抚女人束发的玉簪,“这是当年你家里留下来的,戴了得有万年了吧。”
提到家里,离沅眼神软了下来。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当初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用沅江七彩玉造的床榻,睡在上面可益寿延年。世代生活在沅水之下的离沅家族就这么被毁了。
奈何她当时刚会化形,没有什么灵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兄将自己藏起,临走前将玉簪戴在自己头上,一再叮嘱等声音停了再出来。声音是停了,可家人、亲族全被带走了,再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然变成了一张张冰凉的玉床。
所以离沅恨人族,恨他们的愚昧,恨他们的贪婪狠毒!寻找了很久,她在一所大宅中发现了父兄,一个是玉床,一个是玉梁。一夜之间,宅院里一百二十八口被屠,就连那宅子也被大火一点点烧成了残垣。
魔域圣主就是在那里遇见的离沅,她脸上沾满了人血,手上紧握着的玉簪被染成了红色。谁能想到迁氏皇族十三王府,是被这支玉簪赶尽杀绝?
“大仇得报,往后你便跟着我吧。”男子掏出手帕,将簪子上的血擦尽,放回了女孩手里。
女孩点点头,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遇到善意之人,要对人家笑,这是父亲教她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到。
女孩回头看了看那堆灰烬,“离沅。离开的离,沅水的沅。”说完便泄气地晕了过去。
那之后,魔域圣主身边有了两位护法,大护法封擎,二护法离沅。
“我拼命练功,对你更是言听计从。可你明知我与迁氏有仇,还把他放在身边,这到底为什么?”激动之处,离沅紧攥着魔域圣主胸前的衣襟,弄得全是褶皱。
魔域圣主像是在哄小孩子般,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恨,但我要做的不止是让迁氏皇族覆灭,所以你能再等等我吗?”
离沅眉头松动,手上也松了劲儿,只覆在他的胸口上,“嗯?”
见人没明白,魔域圣主转身面向大殿顶部的天窗,透进来的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我要的,是整个人界!”
一字一顿,砸开了离沅的心。跟身上前,“我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协助你?”她没有问原因,却在疯狂庆幸他的目标里也有她想要的。这仿佛成了他爱自己的证明。
是的,离沅对他动了心。如果要问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大概是在离沅亲手屠了十三王府的那个晚上。
他将人带回了魔宫安置,本来放在榻上便想离开。可她在昏睡中也极不安稳,一直哭着喊爹娘不要抛下自己。
那也是魔域圣主第一次心软,他用魔力稳住她的心神,坐在床边守到天亮。
离沅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抓着他的衣袖,上边深深的折痕好像在说:你一直都未松开他!一下子红了脸,只不过魔域圣主睡得熟没有看见。
此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离沅常会流露出小女儿的情态,那里面含着感激,还有爱慕。
“你还未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有一天她问他。
他出了下神,喃喃的说:“阿启。”从前她是这般叫我的。
“阿启,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又觉得有些唐突,“可以吗?”
他拿出自己的令牌,离沅接了过来。紫山玉制的方形令牌,上面刻了一个“启”字。这是圣主令,见此令如见圣主!!!
离沅家园被毁后漂泊数年,曾跟着一个隐居在人界的退伍魔将学艺。师父告诉过她,若是今后无处可去,便向东走,魔域会收留她。还跟她讲了圣主令,强调切莫冲撞持此令牌的人。
“你是,圣主?!”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离沅赶忙下跪行礼。
魔域圣主俯身将人扶起,“人前可尊我一声圣主,只有我俩时,就叫阿启吧。”
许多年,离沅都因这句话觉得自己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迁寒来了之后,这声“阿启”便再未从她的嘴里喊出。人前人后,都是“圣主”。他知道离沅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愿意如何叫都随她了。
“你若想帮我,就暂且先把那吃醋的心思放一放。”眼神暗了暗,“迁寒我有大用处。”
面对他,离沅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清楚,不跟她讲明只是因为时机未到,防着节外生枝。等时机成熟了,圣主定会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一如既往。
大殿天窗外,已经是三星连珠。
迁寒知道圣主在等着自己,便加快了脚步。见魔宫大殿的灯火还亮着,理了理衣衫,推门而进。
“参见圣主。”这次是双膝跪地,抱拳拱手行的礼,更像是在认错。
魔域圣主用眼角撇了一下,继而笑道:“处理好了?”
“是,神林不会再因马车被袭之事叨扰您了。是属下大意,还请圣主责罚。”话音刚落,双手伏地,额头刻在浮雕这黑色花纹的地面上。
离沅插话:“三护法大人以后管好自己的事吧,不要什么都想掺和一下,害人害己!”她是答应不再针尖对麦芒,可能答应嘴上饶人。
圣主点点头,“心慈手软,往往节外生枝。这也是为何没将密令发到你处的原因,迁寒,做大事,心肠得硬。”
迁寒不答话,他没什么好说的,终归不是同一路人。
“都回去吧。”夜深了,鸟都归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