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竹守在夏长云的床前,眸子里盛满了对他的心疼。
夏长云在睡梦中,眉头紧蹙,似乎是陷入了梦魇。
梦魇之中,无边的黑暗将其吞噬,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受深渊召唤而来的魔种”,一遍遍击溃他的理智。
段若竹就好像夜空中的光亮,伫立在可见不可碰的山巅,注视着他。
踏着风霜前进,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模糊,他看见了段若竹残忍嗜杀的一幕,几乎是没有思考,他扑上去。
“我替你,子晏,我替你”
在百年的朝夕相处中,段若竹几乎成为了不可替代的存在,他们的秘密,本性,也只有彼此了解。
梦境一转,他回到了第一次进入轮回之时,在冥界,地府。
作为残缺的魂体,即使是魔神,转世也有成为傻子的风险,神格是刻在灵魂上的,转世,神格也依然存在。
就像后起之神说的,世间万物一切都可以被替代,而条件则是,陨落换新生。
沉浸在这场梦魇之中,他想了很多,在九霄妄图造神的情况下,蕴藏的危机也浮出水面。
他们想要一个可以控制的魔神,就我现在的孱弱之躯,又如何抵挡的住他们的攻击?除非回归全盛之时。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流淌,俊美的容颜此时因焦急而变得苍白。
生怕眼前的人醒不过来,一只脚迈入冥界的魔神,再强悍,只要没有生的希望,怕是很快就会转生。
这样想着,段若竹不由得握的更紧。
夏长云感受到炽热的目光,他的眼睑微微颤动,一束光亮猛的刺向眼中,他赶忙闭眼。
在晚一点,眼睛就要不成了。
段若竹的身边多了一位没有见过的人,浑身上下的光亮足以刺瞎他的双眸。
“若竹,真难得,你来找我了?”
声音的主人听不出丝毫情绪,冷冰冰的,带着一丝戏弄。
“一切罪行还没有犯下,吾也只是试试,真没想到你真的在仙藻”
“哈?听长离那小姑娘说的,换谁找到我都不稀奇,但没想到,还是你”
“你不愿见我?”
段若竹神情不悦。
声音的主人赶忙挠了挠头,转移话题。
“经历过上次,有些事情我也看清楚了,现在的氏族已经搬到了仙藻,我一直是沉睡状态,其实一直不明白”
“?”
“历史不会改变,基于现实,差别也不会很大,长云真的改了异兽们的命格吗?”
段若竹嘲笑道:“胆小鬼,犰狳此时还未出生,它可小你整整一百岁。
在清泠的保护下,你以为现实世界的异兽命格用得着被改变?”
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太鲁莽了…清泠也该醒来了,哈哈,我先走了”
“等等!”
他回头好奇的望向段若竹,只见他的手里凭空多出一本书来,泛着金光。
“阿止,算我求你,帮我”
他看着那本泛着金光的书,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缓缓走近段若竹,接过书,轻轻翻开。书页之上闪烁着奇异的符文,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既然你求我,那我也不好拒绝”阿止严肃地问道。
待他走后,段若竹起身想去倒杯水,一股莫名的拉力让他竟动弹不得,直直朝着床的方向倒下。
夏长云干脆利落抱住他,那股拉力来自于他,身上的魔气冲天,好比刚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不对,他是比恶鬼更厉害的存在。
“子晏,你又瞒我!”
段若竹笑弯了双眼,勾住他的脖子,“夫君怎可偷听讲话,想问什么,直说便可,藏头露尾,非君子所行”
夏长云咬紧牙关,“既然喊夫君,不讲武德”
红彤彤的脸庞,像熟透的花瓣,分明是男子却泛着红,忍不住亲上去。
暧昧的氛围围绕在他们之间,不一会儿,房间里,浓郁的气息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下面的不停的喊“疼”,红着脸想要推开上面的人。
段若竹声音蛊惑,似乎要将他拆吃入腹,“乖宝~,都喊你夫君了,还不行吗?”
夏长云感觉浑身酸软无力,说出的话如同撒娇一般软软的。
“不要,快停下,住手”
段若竹舔着他眼角的泪水,堵住他的唇瓣。
“真咸,你呀,就是太注意这件事了,有的时候隐瞒也是为了你好,怎么就如此不懂变通呢?”
夏长云含糊不清的回答他,“因,因为,你骗过我,很惨,”
诸如此类,埋怨的话语越来越多,他哭的也越发起劲,段若竹只好收手,哄着他,温柔而小心。
“我知道,当年由于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欲望,是生了心魔,如果当初告诉你,心魔也便不会控制我的身体”
夏长云眼眶红红的,脸颊上泛着如晚霞一般的红,看着很不正常。
段若竹贴着他的额头,仔细感受着他的体温。
“你呀,怎么就烧了?”
无奈的变出冰块给他降温,夏长云挥开他的手。
“我不要!明明灭世的是你,我既替你挡了黑锅,你却不舍得连看我一眼,我对你的感情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夏长云感觉自己头昏眼花,体温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升高,他控诉自己的委屈,想要得到丁点安慰。
眼前的景象变化,他看见了当初他们吵架的真正原因。
彼时,他还是个魔神,并没有像段若竹那样熟练的建立秩序,听了狐狸的话,整天窝在魔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抱着一堆画本子,看的不亦乐乎,狐狸对他尽心尽力,也没有丝毫怨言。
“长云,你建立魔族也有半月了,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
狐狸探过头,好奇的看向他手里的画本子,都是一些人间的情情爱爱,没有新意。
夏长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回去,不回去,他不乐意见我,将我赶了出来,我何必拉下脸去见他?”
狐狸疑惑不解,“你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画本子也翻不出花样,相伴百年的伙伴都可以弃了,你要是真有伴侣你当如何?”
“什么伴侣不伴侣的,我有子晏就好了”
“那就回去看看他吧”
夏长云放下手里的画本子,“等这里稳定下来了,再去看”
狐狸不乐意了,“什么稳定不稳定的,赶紧去吧”
他没有办法,拗不过狐狸的执着,悄悄回了枫叶林。
段若竹还是在一心修炼,只是身边多了一团黑气。
那团黑气说出的话犹如天雷轰顶,一下一下捶击着夏长云的神经。
“段若竹,他可走了,你就这样赶走了他,不是心悦他吗?可真是口不对心啊~”
那团黑气没有实体,在凡界待久了,他对这东西也有了新的认识。
心魔。
魔族的存在就是靠这玩意儿存活,和鬼吸收的东西很像,但也很杂,鬼和魔区别就在于,魔容易失去自我。
所以异兽们一般各自修炼各的,这种东西都是我来吸收转换,子晏怎么会有心魔?
段若竹不语,心魔继续道:
“创世神墨殇,多么好听的称呼呀,你说你说非要给自己取一个若竹。
你是想君子如竹如兰,还是想如你的称呼一样,殇随风死,墨若浮尘?
嗯,不对,作为创世神,你如果没有杂念,心魔又怎会滋生?
呵,你对夏长云动心了,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我们高高在上的创世神竟然对始魔动心了,还是个男人,哈哈哈哈”
夏长云绷紧自己的神经,大气也不敢喘,他期待着段若竹的反应,可他只是静静地压制心魔,一句话也不说。
心中的杂念越多,心魔活动的时间越长,梦里也越大。
显然,普通的压制根本没有作用,心魔开口蛊惑道:
“别压制自己了,跟我走,偶尔放纵一次没问题的”
段若竹抬腿了,夏长云紧跟其后,生怕错过了什么。
来到一处山谷,在这里,关押了很多凡人,只准进不准出。
心魔能力尚且太弱,除了可以自主活动,只能蛊惑段若竹动手。
它需要绝望和恐惧作为自己的养分,在下一秒,段若竹动手了。
白色的彼岸花寓意复活新生,夏长云以为自己会看见这种花,毕竟作为创世神,花是代名词,也是最初的武器。
是为了让尸体美观,也是为了警醒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
可他却看见了,从没见过的妖异的花,鲜血染红地面,段若竹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谁说,神一定,要爱世人?”
那种空灵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回响在大山里,光是听见就有一种毛骨悚然感。
死去的人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下,妖异花就连灵魂也彻底粉碎。
汲取完足够的人血,生长速度也特别快,不一会儿长至两米高。
到现在想起来夏长云都难以忘怀,在他看来,段若竹就应该高高在上,是不可触碰的高岭之花。
可他心怀恶念,作为一个神,不够格。
他哭的撕心裂肺,“你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段若竹思及此处,一切便也解释的通了。
曾经那些决绝的每一刻,灭世,都是为了掩盖我的罪行,我才是罪魁祸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却被他看穿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子晏,你为什么要骗我!就连最后一刻,你说的都是为什么!”
夏长云发了狂,一掌打在他的胸上,手上力道没有轻重,一下更比前一下厉害。
段若竹吃痛,“嘶,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留情了”
“你来呀,你有本事就弄!”
“如你所愿”
夏长云吃瘪,狠狠咬紧他的唇,几欲出血,段若竹扶住他腰间,也不停。
“段若竹,你是蛇吗!!!”
“谢谢夸奖”
夏长云想起段若竹在地府送自己桃花的时候,他好奇问道:
“枫叶林,也有桃树?”
段若竹满脸宠溺,“你说过,桃花是凡人用来寄托爱恋的方式,那才是我对你说的最后的话”
夏长云心道:老不死的,按照凡人的年龄,我不过才20,你可是活了实打实的一千年。
救命,我能说他是老男人吗?
段若竹托住他的头,轻声回答,“不行~”
夏长云猛的撞上去,痛得哇哇大叫。
“你,你,你,怎么还偷听我心声!”
段若竹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神魂契约,是你亲自绑的,我识海深处的锁链,忘了吗?”
夏长云无助的呐喊,“来个人救救我呀!”
九霄之巅,帝江百无聊赖,正玩着自己的尾巴,忽然,魔气窜进它的体内。
它不受控制的大肆乱闯,白泽无奈,“怎么又是你?”
夫诸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身后,“因帝江的身体是容纳魔气的最好容器”
“嗯?久不出山的夫诸,怎么有空来九霄了?”
“吾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白泽,吾问你,他们是否放弃对魔神的追杀”
“怎么来问这个了?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夫诸颔首。
“你说的不错,吾的职责只有治理天下水,不沾边的,自然不会多管,只是进来听闻伴生契约一事,有些放心不下”
白泽恍然大悟,“对了,最初的契约已经拟定完成,下不下发,得看神的意思,要不你去问问他?”
夫诸有些意外。
“通古今,知未来,问你岂不更快?”
白泽轻飘飘撂下一句“守好你的领地,别随便出来”就走了。
或许是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郁,没有在白泽这里得到答案,转头去了魔界。
“神,夫诸求见”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夫诸没心管,隔着一墙之隔,它询问道:
“神,请问伴生契约是否下放?”
此言一出,屋内很快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段若竹你又瞒我!!!”
段若竹连连求饶,“这件事本就在考量,没打算下发,夫诸也只是担心,我没瞒你”
夏长云鼓着腮帮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亲。
得到答案后,夫诸离开了,转头又去问了谛听。
“请帮吾找个腓腓”
谛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独来独往的夫诸,也会有找兽的一天?”
“近来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察觉到有事发生,问了白泽和神,伴生契约并不会下发,吾想知道不安感从何而来”
“那和这只腓腓有何关系?”
“吾,不知…”
夫诸的鹿角正在黯淡,可以看出它心情不悦。
谛听禁闭心神,聆听各地的声音,它大惊失色。
“九霄,他们,妄图造神,现在的目标是扶桑树!他们要借用扶桑神树的法力,完成造神的行为,他们想要取代创世神!”
夫诸睁大了双眼,“你,确定吗?”
谛听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所有的声音,心声好,说出的话也罢,都不曾逃过吾的耳朵”
夫诸的心情一下子落到谷底,提不起一丝情绪。
“果真如此,吾,知道了…”
夫诸离开谛听之处后,径直前往扶桑树所在之地。
一路上,它看到天地间隐隐有乱象出现,心中忧虑更甚。
到达扶桑树时,已有部分宵小之辈在此聚集,妄图施展禁法。
夫诸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它施展出治水的神力,一时间水汽弥漫,阻挡了那些人的恶行。
与此同时,段若竹和夏长云也感应到了扶桑树这边的危险。
两人相视一眼,携手赶来。夏长云以魔神之力驱散那些宵小,段若竹则布下禁制防止更多敌人靠近。
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击退了后起之神。夫诸松了口气,鹿角的光彩稍稍恢复。
“神,为何,他们已经是神,却还要如此?”
段若竹冷笑。
“因为创世神是无敌的,而他们只是后起之神,没得比,不过是空有神族名头,真实打实算起来,他们也不过是蝼蚁”
夫诸心下了然,“古神之威,赫然是最强大的后起之神也难以想比,他们想要的是强大的法力。
真是造孽,也不知扶桑可有受到伤害?”
夏长云还在气头上,“这里热死了,汤谷就不该来,快走吧”
段若竹只能宠着他,毕竟自己欺瞒在先,不占理。
“你呀,还是好好修炼要紧”
夫诸想要说什么,一抬头,他们已经走远了。
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想的不由得更多。
他们走的很快,方向却越来越偏,一路到九霄大门前,段若竹眸中闪过一抹阴狠,撒娇似的抱住夏长云的胳膊。
“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夏长云乖巧的在门口等着,盘腿而坐。
段若竹所过之处,黑气漫天,深渊的气息十分浓郁。
神仙们正巧都在议论汤谷那边的情况,突然,魔气紧紧包裹住他们,动弹不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充满警告的话语,不禁让他们胆寒。
“吾说过了,竟然还不听劝,妄图造神之举为人神共弃,不给点惩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段若竹双手凝聚法术,一道道黑色的符文从他手中飞出,钻入那些被魔气束缚的神仙体内。
神仙们惊恐万分,却无法挣脱。
“这是魔纹封印,你们将承受与企图相当的痛苦,每次动了造神的念头,就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段若竹冰冷地说道。
神仙们狠狠的盯着他,只盼着能够将其扒皮抽筋,拆吃入腹。
“身为创世神,你使用魔气,天道迟早容不下你!”
“不杀你们,是留着有用,真当本神心慈手软?”
段若竹说话间,魔气早就贯穿他们的躯体,剩下的神仙们,紧闭双唇,生怕惹得他不高兴,一不留情大开杀戒。
“自从你们飞升以来,无不囔囔着除魔卫道,凡界修仙门派也一如你们,何为魔?
无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心性纯善,倘若真的危害世间,这个魔用不着你们除,本神自当亲自动手。
但,如果,你们还没事找事,那就只好请你们去地府除魔卫道了!”
冰冷的视线仿若在看一具具尸体,撂下一句话,他化为一道白色的气,迅速去找夏长云。
果不其然,夏长云已经被重重天兵天将包围,他闪身带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