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竹一把揪起应龙,暗中传音与他,眼神示意,让他什么都别说。
“你想要我开启第三次,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选择”
应龙重重的把头垂了下去,什么都不用问,事实摆在眼前,它的视线一刻都未曾离开兔兔的尸体。
“它,是怎么死的?”
“它,没死…是我…干的…”
“什么?”
“若竹,开启第三次吧,我想救它,但…”
段若竹听到应龙的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下得去手?”
应龙痛苦地闭上眼,声音低沉而沙哑:
“兔兔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自从你开启了《万年古书》作为灵魂体它就不见了,我想让它附身到躯体上,却不成想害了它”
段若竹眼里满是挣扎,狠心甩下他跟着夏长云离开了。
“自作孽,不可活”
应龙无力的捶打地面,旁边的扶桑树苗引起了他的注意,嘴角扬起笑容,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温长茗,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再见,温长茗依旧一身华服,气度不凡。
他正坐在凡间帝王的位置上,手持一把金光闪闪的扇子。
他屏退身边所有的下人,用扇子遮住半张脸。
“栖止,唤你前来是有一事想要问清楚,第一次你以为若竹一定可以成功,但你也知道十分的把握只有四成。
所以,你博取凡人的信任,着手和地府联手,以防万一,只为好提前一步救下犰狳,对吧?”
栖止浮在半空低头俯视他。
“长茗,你为何还是这一身打扮?”
温长茗收起扇子,拿在手里把玩。
“因为段若竹回来的时间节点是我第一次下凡历劫,作为扶桑,本就是世间少有,历劫当然是最好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和你认识那么久都不知你竟然是扶桑,隐藏的可真深”
栖止缓缓落到他的面前,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没个正形。
温长茗笑了笑,“别这么冲,咱两交情本就不深,再者,自从发生那种事,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让我好找”
“说说吧,商量什么?我还有要事在身,没空在这陪你”
“这么急?那我就直说了,想要救犰狳,唯有改变九霄,否则就算长云不灭世,也会被杀,只有先发制人方可有一线生机”
“你愿意帮我?”
“因为我也有私心,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不清楚”
“我是不清楚,九霄造神,弑神,多次想要控制魔族,甚至提出杀掉创世神让下一任接替的荒缪之论”
栖止额头青筋暴起,手紧握成拳,因用力过猛,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温长茗闭口不言,手中扇子流利的在空中划到应龙的面前。
扇子上浮现几个字样:闯九霄毁雾渊
应龙眉头紧皱,“你说的倒是容易,怎么改变?你去当天帝?”
温长茗眼眸微眯,扇子回到他的手中,轻轻摇晃,“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答应了”
栖止冷笑,“你如何当天帝?以若竹的想法和手段,没个几回根本改变不了,他巴不得灭世的是他!”
温长茗不紧不慢的说道:
“改变不了他,就去改变长云,想办法让长云得知真相,从此一枚怀疑的种子被定下,你说他们还会一直在一起吗?”
“那么容易?若是没有成功,你当如何?”
“把扶桑树苗种在昆仑,等扶桑长大,也可以阻止长云建立魔族”
“你是想让扶桑的灵力改变那里对吧?”
温长茗点点头,“那里早就成了一片死地,只有扶桑才能改变其根本”
应龙瞬间来了兴趣,“你说那里是死地?”
“你的注意力怎么在那上面?本还想与你好好商量一下,既然你这么好奇,岂不自己去看更好?”
温长茗气上心头,起身离开座位,毫不犹豫的向外走。
应龙赶忙拉住他,“话还没谈拢,走什么?”
“谈什么?谈昆仑为何是片死地还是谈你和地府如何合作的?你不信我,就别在这扯东扯西!”
“都听你的,你说,我做”应龙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作态。
“你去找一具假的尸体骗取若竹信任,以防万一带着扶桑树苗前去,我会以兔子的样子告诉长云真相。
只要他们有了隔阂,若竹一定会找你商量,届时我会以后起之神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成为新任天帝”
应龙十分懵逼的看着他,“你一出现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你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早就料到这一手,我们要做的是附身”
应龙思忖了片刻。
“既如此,那我就帮你一把,如果九霄在你的手上,想必你一定可以阻止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温长茗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能改变的只有当下并非过去和未来,愿你可得这片刻欢喜”
应龙变化原形,四处在九霄寻找适合作为附身对象的后起之神。
不一会儿,他在人群中寻到了适合附身的对象。
新上任的贪狼星君,观察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妥。
以长茗的性格如果附身到这上面来,定会被怀疑,倒不如附身到一个初来乍到的星君身上?
说起初来乍到,非北斗星君莫属,一个不知因何缘由缠着谛听的家伙,想必此举也会帮他解决烦恼。
它嘴里衔着扶桑,变小身形直直窜进离谛听宫殿最近的那座。
怎么才能让他养它?是直接吃了还是直接坦白?
现如今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也算的是初来乍到,毕竟没人接触过他,谛听除外。
谛听也不待见他,可没比这更好的选择了,不管了,等会他要是回来,我直接把东西塞他嘴里!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异响,就连在卧房的应龙都被吓得一激灵,它隐匿身形,悄悄去了门口。
北斗星君整个人十分狼狈的倒在地上,额头还有鲜血渗出。
门外站着谛听,一身素白衣袍,右手凝聚法力一掌打在北斗星君的头上,语气冷漠。
“一个毛头小子,也配与本君称爱?”
他视线冰冷,说话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直冲宫殿,北斗星君用法术轻轻拂去身上的血迹。
“谛听,你当真要如此决绝?”
“你不过是个刚晋升的星君,如此急不可耐带着礼物登门造访,说出的话,做出的事,皆是荒唐之举,本君又岂会是你口中之人?”
北斗星君不甘示弱,即使虚弱没有力气站起来,他也还是据理力争。
“天书上记载的清清楚楚!在凤霞国是你!我不会认错!”
“一个话本子而已,你记得那么清楚?就算是本君你当如何?”
谛听那双眼睛分明不能视物,此时却清楚的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
他掌中法力聚集,天书浮现在空中,飞至他的身侧。
谛听狠狠地将天书扔到地上。
北斗捡起天书,站起来和他平视,他的怒火在谛听眼里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的任性妄为。
“既然你不承认还要如此羞辱于我,那我只好在这九霄让你不得不抬头仰望我!”
“好啊,星君有骨气,那谛听就在祭仙台恭候!”
他走后,北斗力竭失去意识昏了过去,应龙趁此机会将扶桑树苗种进他的体内。
“别怪我,如果长茗的计划得以实现,那未来发生的事情将不会上演,《万年古书》这次裂开怕是在警告什么。
有烛龙在,想必修补不成问题,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成为铺平未来的一块垫脚石吧!”
应龙干脆利落,变小身形飞走了。
一路上脑袋嗡嗡作响,飞着飞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枫叶林。
“神,您的选择还是如此”
谁在说话?
应龙迅速藏起自己,循着声音,他看见了白泽。
他们在聊什么,怎么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神,您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修炼”
段若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要是真能不停的修炼下去,怕是想做之事还没来得及,自己先走火入魔了”
白泽恭敬的行了一礼,“不瞒您说,我已经问过天道,您若还不收手,换来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梦境?泽枢我知道是你来了,就算是梦境,如果真的改变了,也不枉费浪费我这一身法术和神格!”
白泽气急,刚想走一步,结果一个不慎摔了,他恨恨的回过头看他。
“神,您真的是冥顽不灵!”
“泽枢,这是唯一的办法!阻止战乱的办法!”
“您别为自己的狠心找借口,《万年古书》迟早会毁在您的手上,到时候世间陷入混沌,您又要上哪去寻它的碎片?”
段若竹神色恍惚。
“不是已经成为混沌了吗?”
白泽定了定神。
“您已经用自己的神格在混沌中撑起一片清明,换的《万年古书》回溯之法。
现在又用自己的法力撑起轮回,您是神,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段若竹的眉心迅速拧紧,他敏锐地发现了什么,看向夏长云,似乎是在纠结。
“果然还是你最懂我,长茗为了躲我,想必不会主动现身,他找应龙演了一场拙劣的戏,只为了让长云再次灭世。
这一次,我用了三百年的陪伴消灭了他心中的恶念,长茗却用犰狳之口说出真相,怕是有备而来”
白泽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夏长云,说:“所以他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深渊,这一次,你又要如何阻止他?”
段若竹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一下,“我会看好他的,争取不开启第三次”
枫叶林常年不刮风,不下雨,多炎热,现在空中滴落雨点儿,阴云密布。
白泽抬起头疑惑不已。
“《万年古书》已经有了裂缝,作为惩罚你会遭受到反噬,但这里怎么好像已经被污染了?”
应龙躲在树后听的清清楚楚,原来,并没有骗过他…
对了,本就是三百岁的年龄,这个时候我还未见过世间的乱七八糟…
不,不对,我已经在他的梦里躲了千年了…
是千年吗?还是万年?怎么突然记不清了?
他的头越来越疼,随着视线的模糊,竟然对眼前事物分不清楚,渐渐的看成了犰狳的身死之刻!
犰狳在九霄众神的押解中被救下来,数多支蕴含着法力的箭矢全部射在它的后背上。
“大胆犰狳,封你为兔儿神,下界拯救黎民,你却下此毒手,人间一片狼藉,还不老实交代!”
犰狳虚弱的倒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我…没有…污蔑…”
一道凌厉的风裹挟着犰狳随身携带的小包送到众神的面前。
“这就是你们说的罪证!分明是你们用错了药想找它成为替死鬼!”
应龙声音洪亮,字字句句所说都是真相,正因如此,为首的神仙惊恐不已,慌慌张张下了道命令。
“犰狳,当场处死,魂飞魄散,以儆效尤,立刻处刑!”
这些在他的脑海里炸开,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犰狳。
“我是犰狳,你好”
应龙伸出手抚摸它那对像兔子的耳朵。
“犰狳?我看你分明是只兔子,以后跟着我,就叫兔兔可好?”
犰狳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好呀,不过你可要保护好我,我是要去九霄当神仙的,你说我做个什么神仙好?”
“做,兔兔,就好”
应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这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夏长云的好奇心。
这一次三百年都陪在段若竹的身边,从未见过应龙,他果断的选择大喊:
“这里有龙昏倒了--------”
段若竹闻声而来,应龙已经变成幼龙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栖止,在这里待的最久的是你,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你,逃避现实的也是你,犰狳已经回不来了…
它的嘴里时不时说:“兔兔,你在哪儿”
模糊不清的话语,夏长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求助段若竹。
段若竹温柔的看着他。
“它啊,是在思念自己的家人,你日日与我修炼,从未接触过外面,很容易意气动事,像上回一样,随我一起出去看看可好?”
夏长云笑笑,“好呀,就去地府如何?”
段若竹拉起他,抬腿就走,忽然感受到手上力道越来越重,诧异的回过头,夏长云怀里竟然抱着应龙。
“清泠,你这是做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看它快要死了,去地府查查它的生辰八字出生来历,送去投胎”
夏长云一脸认真,仿佛不帮它,不罢休。
段若竹感觉两眼一黑,暗到:果然什么都不能和死缠上关系。
万一清泠一气之下把它的命簿改了,以后它将无法自由进出地府?
“不必管他,我们快些走”
夏长云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地府。
段若竹刚想进去,一股无形的阻碍将他拦在了外面。
神是不可能进入地府的,这是死规定,而且,神也没有理由进入地府。
夏长云则轻而易举踏进地府,回过头,只瞧见段若竹正朝着他无奈地笑。
一人在里面一人在外面,这个场景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一怔,轻笑着垂下头,“乖乖在外面等我哦~”
段若竹微笑着向他挥手,下一刻,他所处的场景的变化了,天空中大大的飘着几个字。
神,该回到神该在的地方。
错误的事情会被修正,意图改变未来的事情会被阻止,他全身的法术几乎被抽干殆尽。
《万年古书》似乎在警告他,再次在空中浮现字样。
神,您以神格在外撑起混沌中的《万年古书》,而以内在法力修补书籍,已无余力去改变未来。
还望您能静心品味其中所带来的愉悦与回忆。
段若竹眼眸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如若一切真的是大梦一场,那我宁愿永远在食梦貘营造的梦中永不醒来!”
您,现在所处一切难道不是梦吗?
段若竹如同一具傀儡,就连选择,都不是他所能改变的。
他的挂着惨白的笑容,“所以,清泠必须灭世,人族必须陷入战乱,九霄必须覆灭魔族是吗?!”
空中的字样再次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改变,除非您能强大到改变书外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哈,真实的世界就是一片混沌!若非神格,你,一本破书,这个轮回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神,您当真觉得没有存在的必要?
既如此,那就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段若竹一时间慌了神,他发了疯,跪趴着朝着空中的字样扑过去。
“不,不要…清泠,好不容易心中无恶念,好不容易愿意和我一直待着。
我不想看着他灭世,我不想看着他被九霄折磨,不要!”
《万年古书》这一回没有回复他,他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无助。
作为神,这是第二次他感受到绝望和无助。
猛然间,他仿佛看见了上一次绝望的时候。
夏长云倒在血泊里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而他保护的子民站在阳光下洋溢着笑脸,九霄的神仙带头站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