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审讯室,头顶一盏透着昏黄的白炽灯。
丁三强四肢泄力斜躺在审讯椅上,满脸疲惫。
昨天他刚从村里调研回办公室,毫无预兆被县纪委调查组这帮人带到这间审讯室。
最初的懵圈过后他脑子里很快反应过来。
秦海忠动手了!
方晓慧是帮凶!
他到底还是大意了。
以为这帮小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
负责审讯自己的两人明显得到了什么指示,打从昨天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楞没让自己睡一分钟。
他们这是在熬鹰!
“丁三强!老实交代你的问题!”年纪稍长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审讯人员一拍桌子冲丁三强吼。
旁边梳着二八开分头的年轻人跟着附和:
“既然我们能把你请到这肯定是掌握了相关证据,你主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机会,否则……”
丁三强不说话。
打从被关进这间审讯室他就一直保持沉默,但他心里却在默默计算时间:
“这个时间我老婆应该已经发现我出事了,昨晚我没回家,她一定会打电话去镇政府询问情况,只要她知道我被纪委的人带走,一定会…….”
金丝眼镜眼看审了这么长时间丁三强依旧水泼不进,急了!
他扭头看一眼分头,小声商量:
“要不然,给他上点手段?”
分头想了想,垂下眼眉。
两人算是达成共识。
金丝眼镜立刻起身遮挡住审讯室的监控镜头。
分头则晃了晃拳头,从审讯桌上抽出几张面巾纸,喝一口水,张嘴“噗”一声把水洒在面巾纸上。
他手捧浸湿的纸巾,迈着四方步走到丁三强面前,带着狠戾问:
“到底说不说?”
打从分头掏出面纸往上喷水,丁三强脸色便难看至极。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俩畜生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供?
分头刚才往纸巾上喷水的时候他就猜到这家伙要用“贴加官”的手段对付自己。
这是一种从古代流传下来奇葩又残忍的刑罚手段。
古代官员审案时为了不留痕迹杀人无形通常会将纸盖在犯人脸上,喷水后纸潮湿贴服脸上,一层层往上加,至多五层便能让犯人无法呼吸而亡。
一张纸也能要人命!
看到丁三强脸上终于露出恐慌,分头心中暗喜,又问一句,“你到底说不说?”
丁三强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这会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妥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狭小的审讯室里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汹涌。
分头不说话,眼神透着凶残看向丁三强。
足足过了十五秒。
一直守口如瓶的丁三强终于颤抖嘴唇发音:“善恶有报!你们终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金丝眼镜和分头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惊愕神情。
这家伙骨头够硬的!
两人在纪委工作也有些年头,还从没遇过丁三强这样难啃的骨头,分头二话不说把手里浸湿的纸巾往丁三强脸上盖过去…….
同一时间。
“叮铃铃!”
楼上县纪委书记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大噪。
正听下属汇报的纪委书记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冲下属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等下属出门后,立即拿起电话,语气恭敬:
“老领导,您今天怎么有空……”
话没说完被打断,“丁三强出事了,你是不是……”
楼下审讯室。
丁三强脸上已经被分头覆上第一层纸,威胁说:
“如果不说,你会很难受!”
这个时候审讯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听到一声雷霆怒喝:
“你们在干什么?”
…..
黄一天醒来的时候,周雅琴充满担心的面容映入眼帘。
晕倒前发生的一幕幕像走马灯迅速在他在脑海里穿梭。
一想到丁三强还在纪委审讯室等着洗刷清白,他立刻从病床上坐起来,紧张地问,“现在什么时间?”
周雅琴看出他在担心什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
“放心吧,那个优盘我已经帮你交到丁三强夫人手里。”
黄一天愣怔!
旋即眼眶一热,用力握了一下周雅琴的手说了声,“谢谢!”
周雅琴表情略显不自然:
“咱们是老同学,我帮你是应该的。”
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件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周雅琴一旦帮了黄一天意味着她彻底得罪了秦海忠背后的人。
自古商不与官斗。
周雅琴这次为了帮自己犯了大忌!
黄一天心里充满愧疚,“我先替丁副书记谢谢你,等丁副书记洗刷清白回来,我一定…..”
周雅琴却阻止他说下去:
“我是为了帮你。”
黄一天脸上一愣!
他就算脑子再笨也能听出女人话里弦外之音,只是……一想到对自己正牌女友郝佳丽,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雅琴见男人沉默,不动声色换了话题:“你们丁副书记老婆究竟什么身份?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与众不同。”
提到丁副书记老婆,黄一天也打开话匣子:“听说她来自省城大家族,跟丁副书记是大学同学。”
周雅琴:“我说嘛,昨晚我把优盘交给她的时候,她只惊讶了不到三秒就冷静下来,还特别郑重叫我转告你,等丁三强平安出来一定会重重谢你。”
黄一天:“我早说过丁副书记是我见过最睿智,最聪明的领导,我跟在他手底下三年学会了不少东西。”
周雅琴听了这话却有些不屑,撇嘴道,“既然你的丁副书记最睿智聪明,怎么会着了小人的道?”
黄一天一愣,奈奈的,非得说话那么刻薄吗?
又是崭新的一天。
休养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黄一天终究敌不过镇政府党政办、项目办工作人员一茬接一茬地电话骚扰,决定回单位上班。
脸上的伤还没好。
一路上不时有同事向他投来或惊讶或怜悯的目光,却没人敢凑过来问一句,“你的脸怎么了?”
走进办公室。
看到李家瑞像个大爷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黄一天心中一梗。
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到办公室角落一张原本没人坐的办公桌上,坐下来。
打从黄一天走进办公室,李家瑞一直盯着他看。
他很想从老同学脸上找到愤怒、嫉妒、无奈、绝望等复杂表情,却发现自己失望了。
这家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让李家瑞心里很不爽!
他虽然顺利当上了项目办主任,但对项目办的具体工作一窍不通。
尤其最近县委组织部韩部长要下来调研,镇政府领导要求项目办拿出一份饲料厂项目介绍材料。
李家瑞原本以为写材料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带领项目办几名下属折腾了两天却依旧没有眉目。
这让他心中暗暗焦急。
项目办的下属愁眉苦脸告诉他,“以前的汇报材料都是黄主任一手操办。”
李家瑞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没了张屠夫还非得吃带毛猪?
事实证明。
准确的认知终于让李家瑞心灰意冷。
他不得不重新把眼神投向黄一天,颐指气使:
“黄一天,你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