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狗的狂叫声引起了李家人的注意，出门便看见徐英和母亲提着礼物走了进来，徐母看到鲁爱荣就赶忙从袋子里掏出一件保暖衣递了过来，“老嫂子，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眼光挑选的，也不知道如不如你的眼？要是大小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去换。”
鲁爱荣看了看徐英的肚子面无表情地接过保暖衣，冷冷地转身进了屋，看不出是喜是悲。
李德胜笑嘻嘻地上前打圆场，“妹子，看你来就来了还买衣服干啥？别光愣着，赶快上屋喝茶。”
王艳丽赶紧去厨房烧水，李德胜开始张罗中午做饭用的食材，客厅里只有鲁爱荣陪着母女俩聊天：
“你们瞅瞅我们家这吃的喝的，包括用的那一样不是我一手操办的，你们再看看我们院子里种的菜那也都是我一手种出来的，你们别看现在长得绿油油的挺招人喜欢的，我可是在里面没少下功夫，除了拔草浇水外，每隔一天我还给它们捉一次虫子呢！你们可知道经常把我累的呀！腰酸背疼连一分钟也闲不着啊！我为这个家那可是操碎了心呀！”
“那你种这些菜大哥不帮你忙吗？”徐母没话找话地问。
“哎呀！你可别提你大哥了，你大哥这人呀！话里不会说个话，在家也是不拦一点的杂活，一提到他我这心口就堵得难受”鲁爱荣用手捂着胸口长出短气。
“啊！是吗？”徐母把目光移向厨房。
“你别看他现在慌着做饭，那都是看你们来了，故意做样的，像这些活平时都是我做。”
“哦”
鲁爱荣走到徐英跟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问：“这有七个月了吧？”
“嗯，七个月零两天”
王艳丽走进来为徐家母女上茶：“姨、嫂子你们喝茶。”
“好，谢谢啊！”
“没事，你们慢慢喝，我去厨房帮我爸做饭了。”
徐英微笑送别。
“那你有没有做过产检呀？”鲁爱荣继续刚才的话题。
“有，前两天刚检查过，医生说发育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医生有没有说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呀？”
“没有”徐英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不问问医生呢？”
“问这干嘛？这年头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们都喜欢。”徐母忍不在插话。
鲁爱荣的嘴一下子撇的老长，“那可不一样，男孩是条根传宗接代，女孩始终都是外姓人，要是徐英怀的是个女孩，我这心里就不乐意。”
“不乐意我们抱走，我们还就喜欢女孩了”徐母顿时火冒三丈。“你这话说的完全没有道理，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女方说了算，常言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个豆子总不可能长出个大西瓜吧？再说了，这生孩子又不像是干活，不行了晚上不睡觉多干一会儿，这一切都是天意，就根本不是人为就能决定的事。”
“那可不一定……”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竟然还能遇上像你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了？像我这样的人就能让女孩变成男孩，在我家里你还横什么横？”
“好，这是你家，那我们现在就走。”徐母拉着女儿的手：“走，我们走。”
李德胜看到不对劲，赶快从厨房冲了出来，伸开双手拦在了母女俩前面：“哎大妹子，你看这饭都要做好了，你们可别着急走呀！”
“那啥大哥，我们还有点事得赶紧走，你就别拦我们了啊！”
“有事也不差这一会儿呀！吃了饭再走吧！不行了一会儿我找个车专程送你们。”李德胜扭头冲厨房喊：“艳丽，赶快端饭。”
“哎，来了。”王艳丽赶紧把已经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徐英也挺着大肚子过来帮忙。
李德胜好不容易把徐母挽留下来，乐呵呵地陪同一起回屋，这时的鲁爱荣像是打了场胜仗一样洋洋得意，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她仿佛活着的意义就是专门给人添堵的。
李德胜慌忙发筷子：“来大妹子，趁热吃啊！给，徐英......”
“大哥这厨艺够可以的呀！你看这菜咸淡掌握的刚刚好，真是炒的好吃。”
“什么这也算好吃？”鲁爱荣听不下去了。“我看你是根本没吃过什么是好吃的菜吧！你没看他这青菜炒的时间有点短了，嚼都嚼不烂，还有这肉炒的像树皮一样没一点儿水分，亏你还能夸的出来？”
“恩，爸做的菜就是好吃。”徐英也跟着母亲夸了起来。
鲁爱荣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走进厨房，只听见叮叮咣咣乒乒乓乓的一阵噪音后，端出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青菜，还没放上桌呢！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你们都看看我炒的菜，先不说这味道咋样？就光看这颜色就让人食欲大开，上次我们邻居小周吃了我炒的菜，一直都在夸我炒的菜好吃；还有那小六他媳妇，也说我吵得菜比他们家炒的要好吃多了。”鲁爱荣夸完后见没人理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这才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来，你们都尝尝吧！这都是自家人，千万别客气啊！”
鲁爱荣又见没人动筷子，慌忙给徐英夹了一夹“来，你先尝尝。”
徐英刚放进嘴里，婆婆就着急问：“怎么样？好吃吗？”
徐英很是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好吃吧！来！大家都尝尝！”鲁爱荣乐开了花，又给王艳丽夹了一大夹。“你也多吃点儿。”
“妈，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这菜一点儿都不咸。”王艳丽实话实说。
“我尝尝。”徐母立马来了兴致，尝后哈哈大笑；“就这还夸成一朵花呢！”
“这艳丽你会不会说话呀？”鲁爱荣气得站起来用手指着小儿媳。“这书上说的好，多吃盐不但容易得高血压，还会促进动脉粥硬化，尤其是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更不应该多吃盐，你们怎么平时都不看书呀？这么重要的知识点竟然都不知道，这可是关乎到我们平时饮食的健康问题上，这一点谁都不能忽视。”
“那书上说的是少吃盐，又没说不吃盐，照你这样说，那国家的盐库岂不是都要关门大吉了？”徐母又笑了起来。
“你们平时都不看书，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鲁爱荣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教授模样。
事实证明李德胜吵的几盘菜全被吃了个精光，鲁爱荣炒的那盘菜除了她自己吃以外，再没人动过筷子。
农历的八月，是桂花遍地开的季节，也是人们告别短袖的季节。
“你说这徐英也真是的，都回来几天了也不说来咱家住住，好歹也是跟小明办过手续怀有身孕的人了。”鲁爱荣对着老伴抱怨不休。
“不回不回算了，都快要生的人了，真回来了你不还得伺候她呀？”
“哼，我伺候她？像我怀着他兄妹几人的时候也没见那个过来伺候一下我？那一次不是我啥活都干？那一次不是干到跟前要生了才把手中的活放下来的。”
“我说你这人奇怪不奇怪？不想伺候人家那你还惦记让人家回来干嘛？”
“你说回来干嘛？她徐英好歹也是怀的咱李家的骨肉呀！我这惦记惦记还不行吗？”
“行行行......谁说不行了？”李德胜看老伴走了，又小声补充一句，“就是说谁也不敢说你呀！”
“说我怎么了？说我怎么了？”没想到这鲁爱荣的耳朵还是真够灵敏的，即刻转身回来了。“你那一次少说我了？你是不是又想找事哩？”
“我那敢呀！你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哼，就是借你个胆也量你不敢，瞧你这点出息。”鲁爱荣得意地又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老俩商量着去看看徐英。
这不，李德胜刚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又把皮鞋擦得倍亮，一看就是出门走亲戚的样子。鲁爱荣则不同，她穿的还是平时在家烧火做饭的衣服，应该有很多天都没见过水的样子，指甲盖大的油点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鞋底的周围被晒干的泥巴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有一些还跳到鞋面上来，老太太的头发也具有一定的风格，几缕直直向天翘，说什么也不肯爬下来，像极了她那倔强的性格。
“进屋换换衣服去，出门就得有个出门的样子，要不一会儿让亲家看见了惹笑话。”李德胜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换啥衣服？咋了？出门你就不是农民了，装啥城里人呢？我本来是不想打击你的，就你那样也不照镜子看看，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先不说像不像太子，就是像我也没那个命，你先进屋换身衣服再说。”
“我就不换咋了？我就不信到了亲家光让你进屋，还能让我一个人站在门外头呀！”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你说走亲戚的，换个衣服就那么难？”
“我说不换就不换，咋了？还嫌弃我丢你人了是不是？像当初我咋会瞎了眼了看上你.....”
“不说了不说了，越扯越远了，等一会儿还把在娘胎里的事也全部抖出来了。”
“我抖出来咋了？我抖出来咋了？”鲁爱荣说着就拿自己的身子往老伴身上撞，“你说今天是谁先说谁的？一开始我说你没有？本来一大早挺高兴的，被你这一搅和什么心思也没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错了，快走吧！一会儿都要晌午了。”
在上公交车之前，鲁爱荣还特意吃了几瓣大蒜，说是防止晕车。王艳丽目送他们离开，由衷的羡慕婆婆：“嫁给一个好男人就是任性，天天都在过六一儿童节。”
李德胜夫妇好不容易爬上五楼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徐英的母亲赶快跑过去开门，看到亲家母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
“你们来了，进来坐吧！”她冷冷地说。
“大妹子，我们算着徐英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特意跑过来看看她”鲁爱荣又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床小褥子，“这是我特意给孩子做的。”
“这个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们这啥都不缺。”徐母没好气地说。
“你们有是你们有，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英子出来吧！”徐母朝着卧室喊。“你公婆过来看你了。”
“哎，来了”徐英垫着肚子一晃一晃走了出来。“爸、妈你们来了”
“哎，来了，呵呵.....”李德胜站起身傻笑。
“徐英啊！你这都快要生的人了，别老是光坐屋子里，这样对胎儿不好，要多出门走走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鲁爱荣忍不住提醒。
徐母的脸色有阴转雨，她冲进卧室，抱了一大堆婴儿用品堆放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摊开来:“你们看这被褥，我都准备了好几个，这小孩的衣服，我也买了好几套，还有这小孩的奶瓶、尿不湿......凡是小孩能用到的，我们都准备好了，而且我们准备的全都是女孩用的物品，我们家呀！就喜欢女孩，反正要一胎也不要了，所以我们啥都准备的比较齐全。”这一说不打紧，鲁爱荣当场气得脸色苍白，李德胜也被气得满脸铁青，思来想后不知亲家母是何意。
回到李家，鲁爱荣破口大骂：“我们好心好意准备了礼物去看他们，你看她妈那得瑟劲？还说他们就喜欢女孩还要一胎还不要了，在农村没有男孩就是绝骨头，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小明怎么会找了这么一家人做亲，简直是不懂一点儿礼法。”
“真是大理不通。”李德胜也觉得亲家母太过分。
自从徐家回来以后，鲁爱荣变得彻夜难眠，不断找王艳丽商议：
“等你们的儿子生下来后，就直接送给你哥们，顺便让他们报户口报个双胞胎，反正你的年纪小，跟着再要一个。”
“那哪行呢？是人又不是东西，那有说送人就送人的？”
“咋就不行了？你这样说不觉得对不起你的良心吗？亏你哥还对你那么好。”
“我哥确实对我不错，可也不用这么报答吧？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怀的就是个男孩？”
“这个你就别管了，等你生出来自然就会明白一切的。”
王艳丽被搅得气不行，突然灵机一动：“那好吧！只要你跟嫂子他们商量好了，我这里没意见。”她明知道这是婆婆的一厢情愿罢了，况且徐英又不是不会生，人家想要不会自己生呀！岂能让她一人在这里面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