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千钰走到客厅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阮长歌女士的侄女蔺千钰吗?”
“你是?”
对方递上来一张名片后,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阮长歌女士的代理律师,言心律所,陈闯。”
“你好,陈律师。”
蔺千钰一听来人的身份,便懂了对方的来意。
她本想将人邀请进门,转头一看,满屋子连个落脚地都没有,还乱。
随即虚掩上门,有些尴尬地朝对方抱歉道:“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我们去楼下咖啡馆坐一坐吧。”
陈闯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和鼻头,大约明白自己敲门前,这女孩正躲在房子里哭,声音顿时就放低了。
“不用了,我就过来告知你一声。阮女士的遗嘱已做过公证,您有空携带相关材料去公证处申请就行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也是阮女士之前特意拜托我的。她怕自己…在死前没办法见你最后一面,所以特意让我在她过世后,替她过来见你一面。”
对面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按蔺千钰以往的性格,她绝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表露任何负面情绪,更别说直接哭了。
可在听到对方说出那几句话后,成年后的她,第一次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悲伤情绪,在陌生人面前流下了泪水。
陈闯比蔺千钰大了不少,做律师的从来也都是冷静自持,对任何事物都不会越界半步。
可眼前女孩的表情太悲伤了。
阮长歌朋友不多,因为工作关系他和阮长歌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在提到自己丈夫和儿子时,阮长歌从来都是一语带过。
但只要提起自己这个侄女,阮长歌总是满眼的心疼和思念。
在他所有当事人中,阮长歌的遗嘱算是比较特别的。
所以在最后确认条款时,他多嘴问了一句:“这样,不怕您的丈夫和儿子,最后将气都撒在您侄女身上吗?”
对方只是虚弱地笑了笑,眼神里慢慢浮现出极为自豪的情绪,“陈律师,您还不知道,我侄女可优秀了。她是泰拳教练,还拿过好多市级、国家级的奖项的。”
说着说着,她眼神开始变得落寞,“怪我不争气,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拖累。等我以后离开了,我侄女就是所向披靡,谁来也打不倒的。”
陈闯一边回忆着,一边将和阮长歌的聊天内容讲给蔺千钰听。
此时,他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脆弱而苍白,仿若风吹就倒的小白花,让他不由忘记了阮长歌说过的话,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怜惜。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那个终于豁出去捂脸大哭的女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大门半敞着,两人谈话间走到室内。
蔺千钰坐在刚扶起的椅子上,陈闯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努力想着用什么言语,来安慰这个被悲伤和脆弱整个笼罩的女孩。
突然,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陈闯刚想转身看看是谁来了,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脚步。
他转过头,惊讶地发现……
刚才还哭得极为伤心的女孩,此时早已抹干泪水,看向他的眼神锐利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刺穿。
对方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自己则是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脚步声离大门越来越近,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陈闯站在屋内,觉着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这大白天的,虽然这层是一梯两户,但或许刚好是另外一家的主人回来,或者是有人来做客呢?
可是,方才蔺千钰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女孩似乎已经习惯应对这类突发状况,表情看上去是那样镇定,在与他对视时,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安心。
他站在原地,看着蔺千钰用单手握住门把手,慢慢打开方才虚掩着一条缝的大门。
同时,脚步声也恰好停在了门外。
门打开的瞬间,陈闯双眼还没适应门内外的变化,就见蔺千钰旋身一踢。
“砰”的一声。
属于男人的惨叫声,和东西被撞倒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在门外响起。
“妈的!蔺千钰,老子回自己的家,你凭什么踹我?”姚兴发捂着腹部,在姚风墨的搀扶下站起身,还没站稳呢就开始骂了。
蔺千钰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
她似乎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即便只踢了对方一脚而已,脸上也浮现出溢于言表的快意。
阮长歌之前说的话,此时恰好浮现在陈闯的脑海中。
所向披靡,谁也打不倒。
这个形容,完美诠释了此时蔺千钰给他的感觉。
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如此相悖的特质。
提到阮长歌的柔软,和看见门外二人的狠戾。
双眼通红时的脆弱,和面对不喜之人的决绝。
如此冲突的情绪,他竟然在十分钟之内,在一个人的身上全部感受到了。
“你的家?”
蔺千钰冷笑一声:“这房子,是用我父母留下来的钱买的,写的我姑姑阮长歌的名字。你从哪里得出的荒谬结论,说这是你家?”
一句话,就是绝杀。
不过通常这种话,只能拿来对付要脸的人。
不要脸的人在儿子的搀扶下,哼哼唧唧站起身。他屁股上的大窟窿本来就没好全,蔺千钰这一踢,刚结痂的伤口估计又裂开了。
姚兴发不想在蔺千钰面前矮她一截,只能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虚张声势地指着对方鼻子。
刚准备开口……
蔺千钰“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掉,凉凉道:“你再指我一下…试试?”
陈闯此时早不担心蔺千钰了,站在她身后和看戏一样,看着那个矮小的男人怂唧唧地放下手,牙齿磨了两下却不敢发作。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姚兴发底气明显不足:“阮长歌是我老婆,是他亲妈。她的房产和财产,当然是属于我和我儿子姚风墨的!”
他话音刚落,蔺千钰就忍不住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姚风墨却像有病一样,莫名其妙地跟着蔺千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