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正往茶盏里续热水的手顿了顿:“姑娘,世子爷昨夜出去后一直没回。”
“逐风中午回来一趟说,世子一直在宫中,到现在还没递消息回来。”
林霜晚指尖在微凉的茶盏上轻轻摩挲。
萧以琛向来不在宫中过夜,这一次竟是彻夜未归。
如今眼看着夜色降临,也未见返回。
林霜晚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
景仁帝对长公主的态度,实在令人不得不深思,背后定有她尚不知晓的惊天之秘。
萧以琛从昨夜被召入宫中,至今未归,更让她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定南王府看似平静,水下却未必。
“白芨传信给木犀,继续盯着裴国公府、成郡王府和李侍郎府的动静,特别是裴明月和李长欢,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林霜晚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重生一世,她深知信息的重要性。
“是,姑娘。”白芷领命,利落地退下安排人手。
林霜晚独自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李氏……那个懦弱又可悲的女人。
想到长歌临别时那声叹息,她林霜晚又怎能袖手旁观。
“白芨。”
她吩咐白芨:‘按之前说的,备礼去李府,务必让李侍郎今日不在家。
改日,她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李侍郎,更要亲眼看看李氏的惨状。
和离这条路艰难,但并非没有缝隙可钻。李长欢的疯狂和李侍郎的冷血,就是撬开这缝隙的杠杆。
可能是担心萧以琛的缘故,林霜晚晚膳没用多少就叫人将饭菜收了下去。
带着白芨在长廊中名为散步,实为等着萧以琛归来。
夜色浸染,昏黄的烛火在秋风中摇曳。
秋雨滴滴嗒嗒打在雨棚上,耳中满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平添几分躁意。
一阵脚步声传来,林霜晚惊喜地回头。
“见过嫂嫂。”一道清瘦的身影由远而近。
看清来人,林霜晚翘起的唇角,瞬间压平。
林霜晚心中徒地升起一股恐惧,双腿有些不自控地发软。
她死死攥紧手心,重来一世,她还是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无法自控对他的恨意以及厌憎。
“原来是三弟,不知三弟前来可是有事?”
萧以轩贪恋地看着林霜晚的脸,前世,他以为是凭他的才能,凭他自己运气,才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无权无势的庶子,高中探花,步步高升。
如今重来一遍,才知道,前世他所获得的一切,离不了林霜晚的帮助。
他紧盯着林霜晚,心中是百般滋味。
前世种种再次浮现脑海……
她的聪慧,她的嫁妆,本该是他的助力。
可是阴差阳错,这一世她竟嫁给了他的嫡兄!
凭什么!萧以琛不过是个空有身份皮囊的草包罢了!
从今以后,他定要重新将她牢牢掌控在手心。
只要他将林霜晚哄好了,她定然像前世那般,为他筹谋,为他竭精殚虑,再次助他谋得荣华富贵。
林霜晚感觉到萧以轩异样的眼神,越发不耐烦!她强撑着对萧以轩冷声说道:
“三弟若是无事早些回你院子歇着吧,世子不在府中,你在兄嫂院子逗留实属于理不合。”
萧以轩感受到林霜晚从里到外的疏离,也不气恼。
女人都是那样,只要被人占了身体以后,就会一心为那人筹谋。
就连那个蠢笨如猪的林月柔,也知道怎样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何况聪明如林霜晚?
“嫂嫂,听说二哥在宫中惹怒了贵人,被陛下责罚了,为弟放心不下嫂嫂,所以过来看看。”
萧以轩掩去眸底狠戾,恭敬有礼。
垂在一侧的双手,攥得指节发白。
林霜晚指尖在廊柱冰凉的雕纹上轻轻一叩,雨声恰好在此刻顿了半拍。
“三弟这话,倒像是盼着世子出事一般。”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秋雨浇过青石的冷意,“陛下圣明,世子虽然素来行事恣意。”
“若真有责罚,自有王府内侍传信,三弟怎可不经证实就在内宅传播流言?”
“此行径与坊间长舌之人何异?”
萧以轩脸上的恭敬险些挂不住。
他没想到林霜晚竟不按常理出牌,寻常内宅妇人听闻夫君出事,哪怕强装镇定,眼底也该漏出慌色。
可她偏像淬了冰,反倒盯着他话里的破绽。
“嫂嫂误会了,为弟只是担心……”
“担心就该守好本分。”林霜晚打断他,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手,“你与世子是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三弟切莫中了他人诡计。”
“外人还没怎么样,自家人倒先乱了手脚。”
这话戳中了萧以轩的痛处。
他虽定南王府三公子,但只因他是庶出,哪怕他再有才学,也永远低人一等。
在嫡出子女面前,就是下人无异,哪个嫡出的会将庶出当为兄弟,若是信了,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他指节捏得更紧,喉间发紧:“嫂嫂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世子若真能平安回来,自然最好。可若……”
“可若真有不测,”林霜晚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也轮不到你来替我操心,你该操心的是,若没有了世子,你能不能挡得住父王那些政敌,将定南王府拆骨入腹!”
萧以轩猛地抬头,撞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
他瞬间明白,林霜晚早就看穿了他的软肋:他如今全靠“定南王府庶子”的身份撑着体面。
若被父王厌弃,失了定南五府公子的身份,一切皆是空谈。
廊外的雨又大了些,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
萧以轩喉结滚了滚,终究没敢再逞口舌之快,只躬身行了半礼:“是为弟失言,嫂嫂歇息,为弟告退。”
转身时,他袖摆下的手已青筋暴起。
方才林霜晚那一眼,分明是在警告。
她知道他想借“世子出事”图谋什么。
可这又如何?等他拿到林霜晚的嫁妆,联络上那些早就暗中勾连的朝臣。
定南王府的位置,未必不能争一争。
萧以轩的身影刚消失在月洞门后,白芨就从暗影里走出来,递上一张纸条:
“姑娘,木犀回禀,裴国公府傍晚有密使去了趟宫门口,似乎在等宫里的消息。另外……”
她顿了顿,“方才三公子去主院前,曾在角门接见过一个穿青布衫的人,看身形像是裴府的管事。”